“我跟明威说我去了军营,让你等着我回,怎么没乖乖呆在客栈,反倒一个人跑来了这里?”
“我……去找了鬼翼。”无瑕停顿了一下,为自己去寻找鬼翼的理由而有了几分踌躇,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对白炎去说,他只知道,自己与白炎之间不能有所隐瞒,至少在这件事上要做到坦然。
“哦?出了什么事?”白炎站定脚步望向了他,当发觉他的脸上透着不安时,白炎伸手将他的指尖扣入掌心,笑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莫非是被方才那些要求娶亲的姑娘们吓到了?”
“别闹,我与你说正经的。”无瑕轻轻甩了甩他的手,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拉在了身边:“我也与你说正经的。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若是觉得为难,想缓一缓,就明天在路上再说。”
“不,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我今天来找鬼翼,其实是想借助他去帮我打探一个人的消息。”
“谁?”白炎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掌心却不由自主的便是一紧,果然无瑕那话刚说出口,他的神情瞬间就有了不同。
“是……赟谦。”
“大郑的燕王?郑赟谦?!”
“是,是燕王……郑赟谦……”无瑕在他面前垂下了眸去,淡红的唇角因牙齿的轻咬而隐隐透出了白色。他不敢抬头去看白炎的脸色,因为他怕白炎对自己产生误会而透出失望,但他也不允许自己对白炎说谎,他宁愿现在就告诉白炎自己的感受以及之所以要这么做的理由,也不想两人之间产生任何罅隙与阴影。
“其实,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对燕王……你对他……是否有过……”白炎的话断断续续,与他平日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想他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此刻却因要问的话语而透出了孩子般的怯懦,那神色被无瑕看在眼底,生生的有了一种疼痛。
白炎他……在害怕!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未对自己的情感产生过质疑,可无论换做是谁,在自己心爱的那人身边围绕着无数纠缠不清的情感之时,都会感到害怕,不安,甚至,想要去求证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与非同一般,这是人性,无关信任。
无瑕沉默着站了一会儿,突然轻吐一口气抬起了头来,大胆而直接的迎上了白炎的目光。
“白炎,我对赟谦的情感与对你的不同,不是爱恋,但……也并非全无感觉,因为我是个人,会哭,会笑,同样会有痛苦和感动。赟谦他为我做了很多,多到我根本无法报答!我对他充满了愧疚,但对你不会,因为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回报给你,无论是你的付出,你的爱,你的不离不弃,你的生死相依,我都可以用自己的全身心来与你呼应,而对于他,我除了抱歉……便还是抱歉。”
“无瑕。”
“在云城开初的那段日子里,我以为你果真已经不在人世,所以我每天看着你送给我的琉璃珠痛苦哭泣,我拼尽全力的做着所有的事情,就是为了能早一点下到黄泉去陪你。我怕……我怕你喝下孟婆汤会忘了我,就算有来生也不会再记得我,所以我拼了命的往前奔,却并非是求生而是求死!白炎,你给予无瑕的疼痛是刻在骨髓里的,不管无瑕的生命中有多少份挣扎不脱的纠缠,你孟白炎都只此一个,没有人可以替代,任何人都不可以,你可听清楚了……”
黝黑的瞳孔倒映着眼前之人柔美的容颜,白炎伸出双手,于人流川息之中.将那眼含热泪的爱人紧紧拥抱在了怀中:“于我也是一样,无瑕,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样的事,白炎此生……都唯有你一人!”
无瑕被动的仰头望向了天空,眼中透出了一丝迷惘,双手下意识的回抱了白炎的身子后,嚅喏着唇角又透出了一句话来:“白炎,韩武帝刘劭康是个十分有心机的人,无瑕与他曾在不明身份的情况下有了交集,此次韩国出兵援赫,恐……也是因无瑕而起。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有了非同寻常的**,可我知道,他不会死心,柳大哥的死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好累好累……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要过平淡的生活就这么难,想要掌控我的皆是这天下能够翻云覆雨的君王,他们的一句话,一个决定,就可引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我不明白他们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给不了他们一切,他们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白炎……你要保护我,便要一肩担上所有的责任……我怕……你的双肩负重,会走得十分艰难……”
“我不怕。”白炎微笑着温柔的抚过了他的发:“只要你在身边,便是荆棘满地,我也会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就算与这天下为敌,我也在所不惜!无瑕,答应我,不管将来遇到怎样的阻挠,你都不要再离开我,如果没有了你,我也会没了我自己。”
曾经以为,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在青春懵懂中遇到了你,彼此许下的诺言,一字一句透着缱绻蜜意;历经了无数磨难才能走到一起的我们,天真的以为握住了彼此的手便握住了整个世界,可原来,黑暗中滋生的滕蔓终有一日会爬上阳光下的围栏,将所有美好的东西拉入深不可测的深渊!
“主子今日又不出门了吗?天气凉了,御花园中桂花开得极好,穆兰昨日摘了几枝插在侧殿,这会儿还沁人心脾呢,主子不去瞧瞧么?”
“有什么好看的,终究人跟花一样都是要死的,与其看着它们枯萎落地,平添感伤,不如安安静静的过我的日子,便是不如意,也好过那些连性命都不保的士兵们。”阖瞳发出一声冷笑,继续低头看书,宝住在旁转了几圈,终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皇上有多日没来看过主子了,也不知,是怎么了……”
阖瞳闻言眉间一动,冷意又添三分:“你若是觉得在我这兰平殿过得憋屈,大可以去求福公公给你换一个主子去。”
“主子折煞奴才了,奴才不是为自己憋屈,只是皇上有了馨妃娘娘后就总不来看主子了,内侍阁的那些奴才们见天的克扣咱们的东西,如今连吃的都不太像样了,主子好歹是皇上身边之人,他们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
“呵,人情冷暖从来如此,你又何必为我争了这口气,皇上身边有封号的妃子尚且如此,何况是我,便是那恩宠正盛的馨妃,将来命运如何也没人知道,这天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书卷放下,阖瞳意味深长瞥了宝住一眼,继而起身走到窗前,抬头望向了窗外。一只小鸟自殿外飞入,停在树梢整理羽毛,片刻之后,啾啾一鸣,展翅飞向了湛蓝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