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再买下去,咱们就得把整个建州城都搬回去了。”南宫热河看着手中的东西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道:“白泽这厮去了这么久了还不回,早知道我便回东都送信,让他留下来当着苦差事。”
白炎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将头一凑揽住了他的肩,挤眉弄眼道:“是因为今日没了那个出来就跟你斗嘴的人了吧,平日里可不见你这般不耐的。”
南宫热河一个手肘撞在了他的胸前,身子一挣向前而去:“别老是跟三姑六婆似的扒我的八卦,倒是你,方才那么急剌剌的跑了,为何走了没多远又折回去了,莫非你走时公子便已在难过了,想来又不像,公子若是落泪了,便连我们看了心头软了,换做是你必定死缠烂打不肯离去,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啪!”的一声,南宫热河的脑门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白炎白了他一眼,抬步向前而去。南宫热河在后嘟囔,却根本未曾看到从来都脸皮极厚的孟小侯爷竟也有脸红的一日。
想到早上那一幕,白炎的耳根又是一烧。越是接近无瑕,那种身心上的**也便越发强烈,他孟白炎终究是个正常人,也有血气方刚的冲动,可无瑕是那么一个剔透之人,每次那坏念头在他心头火烧火燎,撩得他气血翻涌之时,他都要用常人难以承受的自制力克制住那种情难自禁,不让自己去伤害到无瑕,那两情相悦的耳鬓厮磨本是件美好的事情,可却因无瑕身子的不允许,反而成了一种难言的折磨。
早上那一下他差点抑制不住自己,所以才会放开无瑕返身便跑,可奔了一段,想到自己就这么跑了,无瑕心中不明,必定伤心难过,是以才又折了回去,岂料,便听到了无瑕因不堪重负而爆发的哭泣。
无瑕体内的灵姝毒性渗入血液,除了幽冥花无药可解,他必定是想若是他不治离去,留下自己一人孤单度日何其凄苦,所以才会那般难过。
唉……
白炎心中低叹了一声,眉间渐渐的有了萧索。
皇上必定一猜便知需要幽冥花的是何人,那么,他又是否会为了自己而救无瑕一命呢。毕竟无瑕的身份尴尬,若是皇上因此而不肯施救,自己也无话可说,然自己也一定不会放弃,九原战乱一平,自己就带着无瑕离开,天地如此之宽,便不信再也寻不到幽冥。
白炎兀自沉思,南宫热河抱着一堆东西跟得吃力,叫了他几声不见回应,于是勾起脚边的一粒小石子向前踢出,正暗自得意间,却见白炎身子一闪,那石子失了目标却未曾因此停下,依然向前飞出,正砸向了迎面走来的几人。
糟!
南宫热河见状想要出声已是来不及,白炎也未料自己让开之后会伤到他人,遂纵身一跃追向了石子,然对面走来的那几人却亦非泛泛,石子刚到面前,便被其中一人手中剑鞘一击,偏离了方向,撞在墙头反弹了开来。
呼——好险!
南宫热河跟上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白炎伸手将他的头狠狠一摁,对着那几人行了一礼,道:“实在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
南宫热河被他摁得抬不起头来,正欲说话,却见那几人竟一语未发的擦身离去了。
奇怪……
白炎带着不解回望着那几人离去的背影,突然眉头一皱,道:“看他们的装束应该不是本地人氏,手中带着剑,便不是普通百姓,如此警惕防备着,也不知是为了何事而来。”他说完之后半晌不见南宫热河回答,于是将头回过,一看之下忙将手一松,嘿嘿笑道:“脖子扭了没,我突然想到无瑕的笔墨似乎该换了,前面那墨玉轩听说有上好的墨宝,不如去看看。”
南宫热河被他摁住半天不得动弹,手中还抱着一大堆东西,当真是火气上涌,听他说完之后抬头要骂,才发现哪里还能看得到他的人影,再往远处瞧去,才看他一脸欠揍的站在一家店铺门口扬了扬手,消失在了门内。
“我——”南宫热河欲哭无泪的咧咧了一声,然后极其挫败的跟了过去。
“掌柜的,将最好的砚台拿来我瞧瞧。”
南宫热河进门之后正见那人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方砚台细细端详,连哄带吓的骗掌柜的说自己是行家,一定要他拿最好的来选,是以口带讽刺的往那一杵,道:“连狼毫与猪毫都分不清的人,竟也有模有样的来选砚台,你现在恐怕连自己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砚都分不清吧。”
白炎闻言白了他一眼,道:“从小到大,我书房之中的东西都是你选你买,我只管拿来便用,如今以这个来堵我,还当真是有些厚颜无耻。”
南宫热河见他竟还如此理直气壮,不禁摇头一叹,好不容易寻了空隙将手中东西放下,揉了揉胳膊之后将他手中砚台拿过一看,道:“这个,叫澄泥砚,是陶瓷砚而非石砚,是用经过澄洗的细泥作为原料加工烧制而成,其砚质地细腻,犹婴儿的皮肤一般,可贮水不涸,历寒不冰,发墨而不损毫,这掌柜给你的确是上乘之品,只怕是价格也不简单,不过若是买了回去,公子必定喜欢。”
“当真?!”听他说得头头是道,白炎伸手将那砚台抢过又细细端详了一番,忍不住眉角一扬,笑道:“若是无瑕喜欢,再大的价钱也买了。”
南宫热河在旁听了他的话,当真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见那掌柜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几分,他心中懊恼自己将话说得太透,明知道只要牵扯到公子的事情,小侯爷便会痴痴傻傻,竟还由得他闹腾了。
“这位公子实在是好眼力,寻常人根本说不出这砚的由来,既然公子这么识货,老夫也忍痛割爱了。”那掌柜的说完竖起了一根手指,对着两人一晃,白炎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对着南宫热河道:“掌柜的说一百两,赶紧给了银子咱们才好走人。”
那掌柜的本看他实在喜欢,所以借故抬高了价格,将本来只卖三百两的上品砚台坐地起价,竟漫天开口叫到了一千,也因知道自己太黑,是以不好意思说出口,只用手势来表示,岂料那人非但不懂砚台,甚至连价格也不懂,那一句百两价钱出口,掌柜的急坏了,忙不迭的摆手叫道:“这位爷莫要说笑,老夫说的并非是一百两。”
“那……”白炎又眨了眨眼,似乎瞬间明白了掌柜伸出一根手指的意思,他面色一惊,回头便对南宫热河嚷道:“你说是上品,为何掌柜的只要价十两,无瑕可从未用过这种价钱的东西,想来是你诳我,想让我买了回去被他嘲笑,不买了!”他说完伸手便要丢砚。
南宫热河本在听到掌柜的话之后便要开口,生怕小侯爷头脑一热当真答应了一千两银子的要求,岂料那厮接下来又说出了那么一番话语来,见掌柜的被小侯爷那丢砚的举动吓得双腿发软,伸手便要去抢砚台,南宫热河终于忍不住爆笑而起,手指掌柜的扬声道:“好个不老实的掌柜,赶紧的说了实价,我家这主子可是个混世魔王,胡闹起来不定就砸了你这店,还不快说了价格,好打发他出去。”
“原来是你不老实,看我喜欢,便想讹了我的银子去。”白炎闻言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道:“不如这样,每个砚台十两,我将你店铺的东西全都买下,也省得你在此守着难受。”
“我的小祖宗嘞,可不敢这般欺负老实人。”那掌柜的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只得哭丧着脸将那砚台往他怀中一塞,道:“三百两,不能再少了,小祖宗高抬贵手,饶了老夫这一回,买了之后您赶紧走吧,别再来了。”
白炎这才将那砚台一拿,对着南宫热河使了个眼色,又转头对着那掌柜的道:“我的钱褡子在这里,他说多少便是多少,东西我拿走了,下次可别昧了良心胡乱起价。”他说完也不等南宫热河,拿了砚台便往门外而去,临了却又回头道:“若是我家夫君喜欢,我下回还来你这里买。”
“你家……夫……君……”那掌柜的怔在原地重复着他那话,直到他出门不见了踪影,才在南宫热河手中银票的晃动之中回过了神来。
“他……他他……他是个男人,他的夫君?夫君?”掌柜的顿时凌乱了,指着白炎的眨眼便没的背影冲着南宫热河大叫着。南宫热河同情的看了看他,然后将银票往他手中一塞,俯身将那一堆东西抱起,摇了摇头,随着白炎出了门去。
“夫君,夫君?!”那掌柜的手抓银票追着两人出了门,口中竟还叨念着那让他极其郁闷的两个字,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他才迷迷糊糊的一个回身,“砰——”的一声撞在了门框上,仰面翻入了街道之中。
“无瑕,我们回来了。”进了大门,白炎兴奋的扬着手中砚台便往内走,还未拐过院门,便见云岚在远处对着自己招手,模样竟似十分着急,白炎看得好笑,本不愿遂了他的愿,可看他脸色都变了,似乎当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自己,于是眉头一锁走了过去。
“你干嘛,眼角抽筋了?一个劲儿的给我使什么眼色?无瑕呢?缠绵跟奚昊又去了哪?”
话语刚落,便听得有脚步声响起,然后无瑕的声音响在了身后。
“回来了正好,刚出锅的粥,特地做给你的,过来喝。”
白炎见云岚的双眼瞪得极大,一脸同情的望着自己,他不禁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丝牵强的笑意,对着云岚干笑道:“该不会……是……”
云岚没有说话,只缓慢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吐了一句:“保重!”转身而去。
“为什么没有早告诉我……”白炎依然保持着笑容,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脸上的肌肉僵硬着,从齿缝中逼出了一句话来。
……
……
“苍天在上,我孟白炎今日发誓,此生不会再让无瑕靠近灶台半步!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