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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衣布裙还真是少见。
“请问你是……”心儿试探地问道。
“是本宫先问你的。”黑衣女子淡然打断了她的话。
“呃……”被她的气势压迫,心儿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等等,本宫?
心儿顿时醒悟过来,连忙行礼,“啊,奴婢参加娘娘。”
眼前女子这才点了点头,问道:“你是哪一宫的宫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儿脑筋急转,从容回禀道:“奴婢是司膳房的新进宫女,过来这里是为了……偷偷拜佛,今天是家母的忌日,可惜奴婢入了宫廷,无法到母亲坟前进一炷香了,只能来到这里拜求佛祖保佑,母亲她在那个世界平安喜乐。”
她声音恳切,黑衣女子听得动容,“你倒是个孝女。”口气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交代完自己的来历,心儿又小心试探道:“娘娘,不知您是……”
“我也只是个礼佛之人罢了。”黑衣女子却并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淡淡说了一句,之后就仰望着眼前的佛像,静默不语了。
殿内气氛诡异得沉滞,她没有摘下斗篷,心儿站在旁边,只能看到那一抹洁白精致的下颌。忍不住在心中描摹斗篷下的容颜,一定很美吧。只是,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孤身出来,想必也是个不得宠的妃子。
听说自从武昭仪得了宠爱,今上的后宫里其他妃子都冷寂了不少,连之前最受宠的萧淑妃如今都难得见到皇上一面,更勿论其他妃子了。想到这里,心儿心中浮起些许同情。
这异样的视线立刻被黑衣女子捕捉到了,她冷然道:“你在同情本宫?”
心儿吓了一跳,好敏锐的人啊!她支支吾吾,“娘娘,奴婢……”
“哈,本宫已经好久没有遇到会同情本宫的人了。”黑衣女子自嘲地一笑,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同情本宫?”
“这……是因为娘娘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心儿小声说道。
黑衣女子一愣,“本宫看起来很伤心吗?”
“若不是伤心人,怎么会深夜来到这里祈祷呢?”心儿说道。像武媚娘那样春风得意的,一定是在忙着服侍皇帝,哪会在三更半夜孤身一人跑到这偏僻孤寂的地方。
“说得对,本宫确实是个伤心人。只是,本宫已经把伤心的滋味忘记很久了。”黑衣女子喃喃道。
她上前一步,跪倒在佛前的蒲团上,转头对心儿道:“你也一起来吧。”
心儿连忙摆摆手,“怎么能与娘娘……”
“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哪里有什么奴婢主子。更何况——”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如水,“你失去了母亲,而我失去了孩子,都是一样伤心罢了。”
心儿无奈,只好也跟着在旁边蒲团上跪下来,双手合十。
黑衣女子低声祈祷起来,“望佛祖大慈大悲,宽恕信女今日之所为……也求佛祖保佑我儿,在地府平安喜乐……转世轮回……重为吾女……”她声音若有似无,任凭心儿竖起了耳朵也听不完全。
仰头望着威严慈悲的佛像,心儿忍不住也暗暗祈祷起来:“佛祖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啊,心儿刚刚撒了谎,貌似还亵渎了您的贵体,但礼佛之心是绝对虔诚的,您一定要保佑我顺利将姐姐救出……”
祈祷完毕,两人站起身来。
望着佛像,黑衣女子低声道:“我知道那孩子已经离我而去,却感觉似乎仍是我血肉的一部分,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吧。我甚至来不及给她取一个名字,她就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人世间。”
她的声音冷静婉转,心儿依然能察觉其中深深压抑的伤痛。
她失去了孩子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这个残酷的后宫里埋葬了多少无辜的性命啊!心儿慨叹一声,越发坚定起来,她一定要将姐姐救出去,绝不能让她将大好年华葬送在这个牢笼般的深宫里,如眼前之人一般,任凭时光荏苒,年华虚度……
想到自己刚才骗了她,心儿稍微有点儿愧疚,眼看夜色已深,便温声劝道:“娘娘,夜深露重,还是早些回去吧。”
“你先走吧。本宫还想独自待一会儿。”
心儿无奈,望了佛像西侧一眼,幸好刚才出来的时候顺便将入口恢复原状了。她行了礼,从门口退了出去。
佛堂内只剩下一人,黑衣女子虔诚地仰望着佛像,摘下了斗篷,绝丽的容颜宛如一株饱满的夜光白在这个静谧的夜晚冉冉绽放,映照满室辉煌,她正是宠冠六宫的武媚娘。
第9章:你还有什么招?
也许睡得太晚,第二天起床,心儿眼睛带着大大的黑眼圈。
“心儿,你怎么了?难不成是昨晚没睡觉?”离若看得好笑,从被窝里探出头来。
“还真是被你猜中了。”心儿无精打采地道,“都是白天累的。”
“司膳房的差事确实很辛苦。”离若感慨道,一边缩在被窝里看着起床洗漱的心儿,就连早晨起床,都要比她们司药房早半个时辰。
洗漱完毕赶去司膳房,像往常一样,心儿与几个小宫女前往宫门处取菜。
若要说内廷之中哪一司的人起得最早,无疑便是司膳房了。天色还一片晦暗,便有数辆马车从宫外驶来,通过重重排查,一直驶入司膳房的库房大院内。马车上都标注着大大的菜字,正是京城皇家菜庄的马车。
艾锦莲指挥着杂役们把车上的蔬菜陆续搬进屋子。
“最近的蔬菜不错,每样瞧着都挺新鲜。”
听到身后的话语,艾锦莲赶紧转头,“掌司,您也过来了。”
后面走来的女子正是司膳房掌司苗凤娘,她上前拿起几根蔬菜看了看,点点头,“这些菜不错,待会儿给我送去膳房,正好用来煮粥,清淡又新鲜。”
查看完毕,又叫住一个杂役打扮的中年女子吩咐道:“你过来一下,有几句话带给你们管事。”
杂役连忙抛下手中的菜,跟着苗凤娘行至一处僻静的地方。
眼看周围无人,苗凤娘压低了声音,“叶紫萱,今日又不是初一、十五,你怎么来了?”眼前杂役打扮的女子名叫叶紫萱,明面上的身份是菜庄里一个负责送货的小管事,私底下却与苗凤娘有另一种更隐秘的联系。
叶紫萱神秘兮兮地凑到凤娘耳边,“今日急着来,是因为我有靳如冰的消息了。”
“什么?”苗凤娘一愣,“她真的在京城?”
“你怎么知道的?”叶紫萱惊讶起来,她也是刚刚才得知的消息。
“我是从一个新进来的小宫女那边得到的消息。”苗凤娘皱眉道,“你呢?”
“不知道,只是收到了一封信,说有她的下落,就按照信上的指示赶过去了。那是京城一家绣庄,前一阵子确实聘请了一位擅长墨绣的绣娘,可惜等我找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辞工不见了。可是听绣庄的人描述形貌,多半就是靳如冰这个贱婢。”
“哼,她竟然有胆量来京城。”苗凤娘森然道。
“一定得尽快找到她。”叶紫萱皱眉道。
“这还用你说,”苗凤娘冷然道,“这个贱女人,当年要不是她诬陷本司的店里藏了五石散,本司哪用得着抛夫别女,进宫来避祸。不将她剥皮拆骨,挫骨扬灰,简直难消本司心头之恨。信是谁寄的?”
叶紫萱摇摇头,“还没查到,只是让一个路边的小童送来的,根本无处寻觅。”
苗凤娘道:“也罢,如今我宫里还有一条线索,从这边下手也好。”
眼看蔬菜已经卸下,两人不再耽搁,回到原地。叶紫萱跟着车队离开。
略看了看菜品,苗凤娘正要转去膳房,看到远处走来的几个女孩,脚步立时一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望着不断走近的身影,苗凤娘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透过薄薄的晨雾,心儿也看到了前方身材高挑丰腴的女子,简直恨不得拔腿就跑。她怎么来了?堂堂掌司大人用不着这么早出来接菜吧?
要不是苗凤娘的视线正死死盯着她,心儿早就溜之大吉了,此时无处可避,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与众人一同躬身行礼道:“参见掌司。”
苗凤娘点点头,顺手指了指地上几棵菜,对着心儿吩咐道,“你拿着这些菜,跟我走一趟。”
心儿无奈,躬身抱起菜。
一路走过长廊,心儿忍不住想,待会儿她要是再叫来宫女大棒,自己该怎么办?反击吗?上次挨了那一顿打,可是足足痛了好几天啊……
正胡思乱想着,前面苗凤娘脚步一顿。心儿赶紧跟着停下,四面一看,已经到了一处膳房门前。房内宽敞整洁,桌案上整齐摆放着各色厨具。
苗凤娘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这些日子过得很悠闲啊。”
悠闲个鬼啊,每天累死累活好不好,夜晚还要加班探地道。心儿嘴角抽搐,面上却依然毕恭毕敬地道:“多谢掌司照顾。”
“其实这次向杨女史要人的时候,我想不到你会这么老实地过来。”苗凤娘笑吟吟地说道。
“若是不来,掌司会放过我吗?”
“不会,不过少不得要与林雪仪扯皮一番了。我没想到,你竟然没有去求她,难道你不是她的人?”
心儿暗叹一声,“我倒是想站在她那一边。可惜林尚宫要的东西,我付不起啊。”
苗凤娘上前一步,心儿警惕地后退一步。
苗凤娘失笑,“不用怕。既然没有效果,同样的手段我不会再用第二遍了。反正本宫有足够的时间跟你磨,我就不信你不会说实话。”说罢,从心儿手中接过蔬菜,进了膳房。
心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地赶紧跑了回去。
又是繁忙的一天结束,心儿精疲力竭地回到房内,一头栽倒在床上。
刚刚合上眼睛,就被人一阵猛推。睁开眼睛,是离若放大了的脸孔,正凑近了神神秘秘地问道:“心儿,你帮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心儿打了个哈欠,问道。
“你帮我看看这封信上面写着什么。”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你从哪儿弄来的啊?”心儿疑惑,一边伸手接过那巴掌大的纸张,定神看去,“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什么意思?”离若急得抓耳挠腮。
“这……就是说日子一天天经过,思念之情悠悠不绝。路途遥遥千万里,你什么时候才会来到我身边?”心儿翻译过来,看到离若捧着信笺兴奋不已的模样,忍不住问道,“离若,你这封信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是宫里哪位侍卫……这可是违背宫规的,你小心……”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跟什么侍卫……”离若赶紧打断她,“我对阿七哥哥的心意生死不变,绝无二心。”
相处这些日子,从离若点点滴滴透露出的消息,心儿也知道,这个阿七就是她在乡间的恋人。离若她从小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弟弟相依为命,多年前便投奔了远亲陈家,与陈家的儿子,她的陈七哥哥从小青梅竹马。
“那个阿七不是宫外的人吗,怎么可能把信寄到这里来?”心儿大惑不解。
“当然是托人带进来的了。”离若看了看窗外,确定四周无人,才关上门窗,凑到心儿身边小声道,“司计房那边的掌司金巧玉你知道吧,她负责宫外采买,所以经常也帮宫女带些宫外的首饰、花粉什么的,当然要收辛苦费的。不过你也知道宫里的东西有多贵,就算加上金巧玉的过路费,从宫外买也比宫里便宜很多呢。听说不仅我们当宫女的,还有一些低等级的妃嫔也经常托她买东西。”
原来如此。心儿脑中灵光一闪,她竟然忘了还有这条路。
“你这封信是阿七送到金巧玉手上的吗?”
“当然不能这么直接了,在宫里,私自传递信息毕竟是大罪。不过啊,我的阿七哥哥今年到银月轩那边当了学徒,主要就是做这种荷花簪子。”离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支做工精致的荷花簪,在心儿面前炫耀地摇了摇。银月轩是京城老字号的首饰店了,主营银器首饰,做工精致,价格又比金玉之类便宜,所以很受荷包并不丰厚的小户人家女儿喜爱。时常有宫女拜托金巧玉去购买那边的首饰。
心儿接过簪子,入手立刻感觉重量不对,仔细一看,就发现了关窍,扭开荷花蕊,果然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