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李汉臣,抱不动就拖着,用我能有的最快的速度移到货柜的角落里,紧紧靠在货柜壁上的减震层上,然后让把他的头紧紧护住。
应该是飞船启动了,那种让人觉得胸口发闷,恶心欲吐的震颤感觉涌上来,我紧紧抱住李汉臣,把头深深的低下去,可以减轻那种针刺似的头痛。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震颤感觉没有了,应该是已经进了轨道关闭了推进器,我慢慢抬起头来,再看李汉臣的脸,就着一点微弱的光,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牙关也咬的紧紧的,呼吸异常细微。
货柜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有个人站在那儿,背对着光。他的个子很高,所以显得人非常瘦。
我看到他的背后,是巨大的透明罩,罩外是一片浅紫色的光弧。发光的恒星正被一颗卫星遮挡住,看上去,象是形成了一颗黑色的,光芒被吞噬了的太阳。
“就是他们吗?”他低声问。
那个张扬的女孩子,绰号叫做钉子的,现在却有些畏缩的站在一边:“是……就是他们!老大,我们的人都死了!这个仇不能不报!”
那个人朝前走了一步。
他身后那黑色的星体,在他的身后发出令人晕眩的光团,光把他的身影长长的拖在地下。
我忽然想起,古代传说中的死神。
大概,它临近的脚步,就是这样。
冷冰冰的,不紧不慢,人们看不见他的脸。
因为到了能看见的时候,就是……
他向前走了一步,我低声说:“这不是我们的错……连累了你们的人,只是意外。如果不是这位小姐扒走了我的戒指,我们去找她讨还……她能逃出来还是因为抓住了我们才捡了一条命。”
那个人一声不响,什么也没有说,身上那种冰冷的感觉,就象一把要出鞘的刀子。
我有些绝望,难道他们从上到下的人都不讲道理吗?
“虽然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们,但是你们真的是灾星。有人让我把你们交出去,给出的利益让人非常心动。而我也得给我的手下一个交待。在这种情况下,你说,如果换成你……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怎么办呢?”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是谁……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着一切。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有一张隐在黑暗中的面孔,那人,可能就是我们身边的某一个人,甚至,非常亲近。他能够知道李汉臣的行踪,可以暗里调集死光武器对我们进行攻击。虽然我们逃脱了,可是,桃源城的那一切,恐怕都已经毁了……
这种生死关头,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很久之前的情景。
我和爸爸,还有小弟,一家三口去外面的餐厅用餐。结果小弟很调皮,吃到一半就跑了个没影,爸爸去找他,我一个人在空中停车场,看着苍茫的夜色,觉得一阵失落,又觉得很惶恐……
那真的是很久之前了。
那人越走越近,我挡在李汉臣的身前。
不久之前,他刚刚救了我。在我们奇异的穿越了时空将要落地的时候,他用自己垫在我的身下,保护了我。
现在……我也想要保护他。
“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
我看着他说:“有的时候,有些事是非做不可的,不管结果是怎么样。”
他的声音冷冷的,很清脆,听起来年纪并不大:“既然你不想合作,那我就要得罪了。”
我感觉自己连头皮都紧了起来,这个人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好强。
那个人的手缓缓抬起,手里的激光刀缓缓吐出光刃,淡绿的幽微光芒闪烁着亮了起来。那是死亡的闪光,虽然美丽宁静,却意味着我的人生,很可能,就要终结在此时此地。也或许,他不会杀了我们,只是要把我们捉起来送给那一股不明势力。我用力睁大眼想看清楚他的样子,但是什么也看不清。
那刀上的光映亮了他的脸,那是张非常清秀且年少的脸庞,即使手里拿着刀,即使那张象古代雕像般的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可他站在那里的样子简直象是一幅画——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耳边好象嗡的一声响,脑子里一片空白,脱口轻轻喊了一声:“小谨?”
他忽然失了手,刀柄喀嗒轻响落在地下,那半截光刃又缩了回去。可是虽然光亮只有那么一下子,一刹那间,但是让我看到了他的面目,也已经足够了。
“你是……谁?”
我愣了下,然后想起来一件事。抬起手在脸上用力抹了几下,蹭掉那本来就简单的遮掩本来面目的化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我是……苏诺,苏诺啊,你,还认不认得我?”
“是……我,我当然认得你。”他就这么说了一句,听起来很呆很傻气的话,然后就站在那里不动了。我们愣愣的互望,谁也动不了。
他身后的人既迷惑又不安,低声鼓噪起来,他如梦初醒一般,回手一挥,那些人顿时全静了下来。
我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如在梦中,颤抖着喊了一声:“小弟,真是你吗……”
他低低的唤了一声:“姐,怎么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所有的力气都在一瞬间失去,身体软软的朝前栽倒,他张开手把我抱住。
小弟比我长的要象母亲,虽然他的样子和以前不同了,可是,大致的轮廓都没有变。我这些年不知道多少次设想过他会长成什么样,用各种软件程序推算设计过,早就把他最可能长成的样子记得牢牢的,就象刻在脑子里一样。
所以那次一见到那个苏醒,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是小谨。
我反手抱住他的肩膀,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胸口空落落的,怎么也填不满。
我死死的搂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用力用到我自己的骨头都发疼了。我想哭,想喊,想要疯狂的踢打撕咬,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乐的疯了,还是惊的傻了,为什么我的反应一点不象是久别重逢的狂喜。狂是有了,喜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用力捶他的背,一下又一下的捶,嘴里模糊的喊着他的名字,可是连我自己也听不清自己到底都喊出了些什么字。眼睛一片模糊,我用力抹了一下脸,还是继续着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