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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三尺血飞溅

大唐剑歌 虫不老 4283 2024-11-16 05:21

  略微停顿了一下,林鹏接道:“曹总管叹了口气,显得十分为难,又道,匡义帮如今势头壮大,开销之巨不是我能想象。能为帮中尽点力,又能剿除匪盗,何乐而不为,况且帮主亲口说总管可以直接调动黑衣队,我便不疑有他,从匡义帮连夜出发,赶了两夜一日方才到了山南官道,在一个险恶之处率领众兄弟设伏。”

  连说了这许多话,林鹏似乎极为劳累,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心中俱都觉得奇怪,官道之上,理应人来人往车马行走,可等待几个时辰,却不见有一人一马经过。正疑惑间,却听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从山崖之上望去,一共是一十七骑。为首的那名汉子略有秃顶,十分彪悍,手中一杆大锤,后面的则各执不同兵器,只是马匹上俱都驼着包袱,虽然众人策马奔驰,那包袱却只是些微震动,显见里面的物件十分沉重。可能正因四下无人,那些人说起话来肆无忌惮,我们听的十分真切。那为首的汉子道:‘不知为何,今日这官道之上竟然没什么人行走?’旁边一人接道:‘人少正好少生是非。’又有人哈哈大笑道:‘有这些银两,可着实能花销一阵子了!’我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怒火丛生道:‘果然是这批狗贼无疑了,聚敛民财却为着自己花销享用!’呼哨了一声,便率领着众位弟兄杀了上去!”

  说到此林鹏脸色极为懊悔,道:“那批人武功虽然不弱,怎奈黑衣队本来就是匡义帮培养的死士,个个都是只求杀敌,不求自保,一番苦斗之后,虽然手下的几个兄弟挂了彩,那些人却俱都死在我们刀下!我们将那些包袱打开,果然都是黄白之物,我心中道这些人实在是死有余辜,让兄弟们将那些包袱皆尽拿起,便率众而归。”

  “完胜归来,曹总管连连夸赞黑衣队,又道我为民除害,是个大大的英雄。我虽做了黑衣队的头目,可空负了一身武艺,只能偶尔领些秘密任务,一年之中也不能在江湖中行走几回,曹总管对我如此赏识,我心中自是飘飘然。第二次曹总管再来调派我时,我一听又是剿灭盗匪,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说到此林鹏望向林红枫道:“曹夫人,可还用我细说第二次的行动么?”

  此时众人皆是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方听那湘中盟的掌门憾声道:“这实是误会,正因黑衣队是贵帮所培植的秘密力量,不欲人知,鲜少在江湖走动,武功虽高,阅历却浅,反而使得队中众人连落马寨和太湖旗门的弟兄们都不认得,才被人利用,铸成大错!”

  林龙青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手从林红枫肩上拿下,却听她低声而笑,道:“你们为何都这么陷害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书剑……书剑……”继而高声笑道:“你在天有灵,你看看,他们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玷污你的名声!”

  林鹏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仍是看着屋顶道:“夫人,我为何要骗你?后来帮主偶然和我闲谈,我便将那两次调遣之事说给帮主听。帮主闻言脸色大变,皱眉思索了半晌方道:‘你去找你爹爹来。’爹爹来了以后二人却进入了内室,我还在外间兀自高兴,心中道:‘定是帮主见我为帮立功,为民除害,和爹爹商议,要奖赏于我。若要奖赏,我宁愿不做这个队长,要是能光明正大的行走江湖,扬名立威才好。’他们出来之后,爹爹却已经满面怒容,叫我跪下,道:‘畜生,你可知你做的好事么?落马寨骆寨主等人在二月十二日遇难,太湖旗门何旗主等人在六月七日遇难……他们身上携带的资助太湖义军和难民的银两皆被劫走不知下落,至今还未找到残害他们的凶手!你,你……’”

  “这两个日期像一个雷在我耳边炸开一般,我惊的说不出话来,我爹爹却一掌向我打来,道:‘畜生,我今天便一掌打死你!’我那时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跪在那里,也不知躲避,是帮主将我爹爹拦下道:‘鹏儿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忙责罚于他。’回身对我道:‘出了这事,黑衣队的队长你是不能再作了。若我猜的不错,曹书剑已经暗中投靠了朝廷,利用你把这些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除去。我还会再行探察他一番,今日之事,你万不可跟人提起,可知道么?’”

  “我只是茫然点头答应,知道自己铸成了大错,万劫不复,帮规第七条道‘严禁帮众勾结官府,涂害绿林中人,违者身受八十棍十三刀而死’,勾结朝廷,害武林中的兄弟,是何等的大罪!帮主又对爹爹道:‘林老爹,下一任的队长我看便让鹏儿的师弟做吧,只是事情澄清,帮规处罚过当日参与之人后,黑衣队便没有多少人了,还要劳烦你补派人手再行训练。’又缓声道:‘林老爹,你是我家老仆,可是我爹爹和我俱都十分敬重于你,你只鹏儿这一根苗,我会想办法让他不受责罚。’”

  说到这里,林老爹已然转过身去,不忍再听,林龙青走到担架旁边蹲下,将手覆在林鹏的手上,缓声道:“林兄弟是个好汉子,他听了我的话连连磕头请求,道他愿意身受帮规处罚,只求我免各位兄弟一死……我问他可是真的,他神色坚决,对着他爹爹磕了三个头道:‘多谢这么多年爹爹和师父对我的养育教诲之恩,做儿子和徒弟的不能报答。’”说罢声音有些哽咽,在场众人心中也是极为感慨。

  林龙青道:“这帮规是身受八十棍十三刀而死,却是要分两次执行,先是八十棍,待棍伤愈合之后,再受这十三刀,断筋割脉而死。只是没想到……鹏儿受了这八十棍责罚之后,我便被逼离帮!”

  林红枫却尖声道:“是你先逼死了书剑!那书信上的字明明是你的笔迹,你便如何解释?一派胡言,你们都是在骗人!”匡义帮众人心中却已经被这林鹏说服,暗道:“若是曹总管当真蒙骗林鹏率黑衣队前去狙击武林同道,那封信便有古怪了,以他的心智,恐怕伪造一封也无不可能,只是天意让他临死了才用上这封血书,却也把我们骗的团团转。”

  林老爹见儿子叙述了这般长时间,林红枫却仍是道他骗人,脸色一沉,疾步走到担架前,道:“曹夫人,拜你丈夫所赐,我的亲生儿子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为何还要骗你?”说罢将那林鹏身上覆盖的薄被“唰”的一下掀开,众人看去,脸色均是大变,那雷汝南看了一眼便转过身去不忍再看,林剑澜透过林龙青看过去,差一点叫出声来。

  那躯体显然是长期卧床,十分苍白,身上仅着短褂和小裤,可见是直接从床上转搬过来,肩上、手肘、手腕、膝盖、脚踝处俱有一处明显的剑伤,下手似乎极狠极深,用剑之处虽已长好,却仍是皮肉外翻,露出粉红的肉色,两边还隐约可见断掉的筋络,四肢俱都萎缩的极为瘦小枯干。

  林老爹声音似乎十分缥缈,道:“夫人可看够了么?还有两处是在后面,一处在脖颈处,一处在脊背处。”那唐姓汉子虎目含泪,对林老爹吼道:“师父,你为何对师兄这般无情?”林老爹却神色木然,呆呆道:“犯了帮规,自然要受处罚。夫人,这十二处剑伤已经断了他全身的经脉,他只能躺在床榻之上,你看……”他慢慢提起林鹏的手臂晃来晃去,那手臂仿佛没有骨骼一般,林老爹又将那手臂抬高,瞬即松手,手臂当即便软塌塌的落在担架之上,“夫人,你看看……便是这样……”

  林红枫已然转过眼去,却见林龙青不知何时来在自己的身后,双目微红,怒道:“妹子,你为何不看,你回头看看,他们便是被你心心念念要替他复仇的好妹夫所害!将林老爹的心生生扒开来看,你可满意了么?”

  那林老爹似乎没有听见一番,只喃喃道:“鹏儿棍伤好了后,帮主却被逼出帮去,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觉得这事情和曹总管脱不了干系,可是曹总管也死了,临死之前还留下了什么物件陷害帮主……我喝醉了酒,便拿着剑对鹏儿行了帮规,鹏儿是个好孩子,不敢躲,受了我十二剑,血流了一地,只要向脖颈一划,便是完成了这帮规,他却喊醒了我,道:‘爹爹,孩儿不怕死,死了比这经脉俱断活受罪要强上百倍,可是若我死了,他日谁替帮主说话?’鹏儿便这样不死不活的过了四年,我也这样半疯半傻的陪了他四年……”说罢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林鹏却一脸坦然,道:“爹爹,我虽不知内情,却害了落马寨和太湖旗门的好汉,截取了他们的银饷,又害了等着他们援助的太湖义军和难民……这便是我的罪过,今日说清了,反而轻松。”说罢望向林老爹,林老爹见他眼神坚决,笑着点了点头,迅即从林红枫腰畔抽出长剑,向林鹏咽喉划去,众人想要拦阻已是来不及,瞬间一柱鲜血向空飚去,散落满天,落在旁边众人身上,染的斑斑点点,林老爹离的最近,一蓬血珠喷在脸上,他眼睛竟是眨也不眨,那林鹏兀自双目微睁,望着上空,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

  林老爹上前慢慢将林鹏双眸合上,手中却始终不将长剑放开,林龙青没有阻拦林鹏之死,已是大为懊悔,此刻紧紧盯着林老爹手中的长剑,见那握剑的手略微抖了一下,心中一急,掠上前去疾点林老爹双肩穴道,道:“老爹,你……”

  林老爹却将手松开,长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转头对林龙青笑道:“帮主何必如此,我已偌大年纪,今日不死,又能保证能活过几年?明知不可,却强自留之,不是帮主的作风。”林龙青一时怔住,却无话可说,只伸出手又将穴道解开,道:“老爹,我们对不起你……”林老爹却不再看他,走到那唐姓汉子面前道:“徒儿,你以后要听帮主调遣好好行事,不可忘记师父平日嘱咐。”最后方慢慢走到担架旁,躬身将林鹏尸身抱起,两颗泪珠滚了下来,慢慢走到大堂门口,停顿了一下,走了出去,融入暮色之中,再不得见。

  堂上众人俱是一片唏嘘,林龙青双目环视了一圈,最后仍是落在林红枫身上,低头捡起落在地上的长剑,轻轻将剑上血迹用衣襟擦净,插回林红枫腰间剑鞘之内,柔声道:“妹子,这便是当日之事的全部经过了。后来我好言劝说妹夫不要再与朝廷来往,他不肯听,我便打了他一掌,我只用了七八分的功力,并未存着害他的心思。至于他怎么中毒而死,我实实不知。那封残信,字迹之相似连我自己也不能辨别真伪,我也不知如何解释。”

  林龙青又看了看其他各派掌门,叹了口气,沉声道:“当时亲历此事的曹书剑已经亡故,林鹏也血溅当场,不知这结果能否算是给武林中一个交代?林龙青当日顾及匡义帮名声和姻眷情面,未能及时将此事公诸于众,却不料后来变生肘掖,拖延至今,是林龙青一人之过,在下愿前去落马寨、太湖旗门和太湖义军处亲自请罪。不知各位可还有什么要求?”

  众人对视了一眼,却不知应如何答对,年永寿走到林龙青面前拍拍肩膀道:“林帮主不必过于自责。当日的主谋已然亡故了四年,只可惜林队长这个重情义的血性汉子,唉,老朽对他实实的佩服。”说罢已经翘起了大拇指:“只是有句话要讲,当日的确是你不对,唉,若是你将事情公开了,林队长也不至于这般惨死,或许你妹夫也不会被毒死,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一念之差,结果就全然的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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