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宴会操办的极尽铺张,整个大殿似被明珠笼罩一般明亮,金漆为梁,白玉为地,彰显皇家之富贵威仪。大殿之下,角抵戏、吞刀、舞狮、变脸、杂剧、歌舞等各类杂技舞技引得满堂喝彩,这样的安排足以看出操办此年宴的人的用心。
楚嫣然横目看向孟依然,她如平时一样着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梳成缕鹿髻,戴了几星乳白珍珠璎珞额间,斜斜的插着一枝海棠滴翠珠子的碧玉簪,鬓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远远观之竟有仙子般脱俗气质。这样的姿色风情,自带着让男人怜惜的柔弱。楚嫣然想若不是碰到楚离歌这样冷心冷情的人,像孟依然这样的女子必然会成为宠妃。
“皇上觉得瑾妃姿色如何?”楚嫣然不免好奇,在楚离歌眼中孟依然是否能入了他的眼。
楚离歌眯了眯眼看向孟依然,道:“虽不是绝色,但自有一番楚楚之姿,若是一般男子看见必然心生爱怜。”双唇转而移至楚嫣然耳边,声音既轻柔又夹杂着森冷,道:“但朕并非一般男子,白应是这世间最纯净的颜色,不应和心中的欲望交织在一起,既掺和了欲望,那白色就染上了肮脏之物。朕依稀能看到她纯白衣服下面那充满野心权势的心。”
楚嫣然低低浅笑,又剥了一颗葡萄送入他嘴中,甜甜道:“那皇上说臣妾一袭红衣之下是什么?”
楚离歌在楚嫣然喂他葡萄时勾起舌头在她指尖轻挑了下,玩味的看着她身上的吻痕,道:“还能是什么?不过是一具让朕欲罢不能的胴体。”
楚嫣然面上一红,上了妆的脸颊红潮依稀可见,拿起锦帕擦了两下指尖,假意嗔道:“皇上又耍流氓。”楚嫣然回眸瞬间似是察觉下面有一道灼热眼神扫过来,再去顺着这道目光看去,却了无踪迹。楚嫣然将目光投放在诚王身上,正好与之相视,偷偷递了个眼神,就相继走出大殿。
殿外依旧是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那丛林树枝上的雪被压弯了腰。诚王看着眼前的孙女,眼底染上红丝,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千言万语似在心头,却只是化为一句话,“你受苦了。”
看着爷爷鬓间的白发,楚嫣然的泪瞬间泉涌,一头扎进诚王怀里,“爷爷,我好想你。”
诚王轻拍着楚嫣然的背,道:“今天过年不许哭。”
楚嫣然连忙起身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嫣然巧笑道:“爷爷怎么不早进宫一天,也好让皇上宣爷爷到甘泉宫。”又拽过诚王的衣袖靠在他的肩头撒娇道:“爷爷是不是这半年都很想很想我啊?追云他们好吗?是不是也很想我?”
“一切都好。追云他们也总提到你,大家都很想你。这回我也把他们几个带回来了,想着这回在京城多待些时日。”诚王慈爱的看着孙女那一脸的笑容,叹息道:“当初我真不该答应皇上纳你入宫,不然你也不会遭这份罪。本王真后悔带你回京,凤城又不是没有好男儿,我偏偏鬼迷心窍想要在京城给你找一门好人家。”
“爷爷你千万不要自责,皇上他待我很好,真的很好。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楚嫣然急忙道。
看着孙女提到皇上时带着女人的娇羞之色,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帝王的宠爱从来没有长久的,我瞧着皇上现在对你也是真的好,不过你也要放宽心,不要期待他只有你一个。”
“皇上他答应我以后只有我一个。”楚嫣然撇了撇嘴,喃喃道。
“你父亲也是个混账的,偏偏允许楚婉婷进宫,若不是她你怎么会小产?”诚王突然脸色一沉,愤恨道:“他还想扶正那魏氏,简直是做梦。”
楚嫣然*片刻,淡淡道:“我已经跟父亲说了,您别生气了。父亲正值壮年,再续一房我也是同意的,诚王府说到底还是需要一个继承者。”
诚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他那风流性子,哪家大家闺秀愿意嫁与他?你好好照顾自己才好。身子可好利索了?”
“嗯,宫里有齐太医,他医术高超,我已经完全好了。”楚嫣然含笑道。
“娘娘,皇上找您哪!”福安躬着腰从殿内走出来,找了一圈才看到楚嫣然,又朝着诚王打了个千儿,“诚王爷万安。”
“福公公不必多礼。”诚王挥了挥手,又道:“快回去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翩若扶着楚嫣然急急回到殿中,甫一进殿就看见殿中一女子便跳着舞边向楚离歌慢慢临近,不时还抛着媚眼。楚嫣然微微眯起双眼,这女子并不是宫里妃嫔,看穿着应是哪家小姐。竟然趁着她不在勾引楚离歌!楚嫣然提起莲步,快速回到上座,坐回楚离歌身边。
“哼,皇上是不是看迷了?连臣妾回来都不抬头?”楚嫣然重重的在楚离歌胳膊上捏了一把,撅起嘴,嗔道,眼中满是控诉之色。
楚离歌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小妮子下手竟然这么狠。但看她那委屈的样子,一把抱入怀里,“只有你能迷了朕的心。”
楚嫣然冷眼看着那还在不断勾引楚离歌的女子,心中的恼怒更加厉害,当着她的面还敢这么做,简直是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楚嫣然拿起一双筷子,用力的在餐盘上敲了几下,扬声道:“腰肢不够纤软,体态不够轻盈,旋转不够利落,姿色又如此平平,这样的舞姬也敢献舞,是舞房里没有人了吗?”
“臣女是中书令徐立明之女,并不是什么舞姬。”愣在当场的徐安雅没料到竟被人打断,还受到这样的侮辱,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已经蓄满了晶莹的眼泪,泪水划过精致的妆容,虽回答的是楚嫣然的话,但却直勾勾看着楚离歌,这静谧的落泪姿态,果真如梨花带雨般楚楚娇弱。
楚嫣然向来讨厌这种外表清纯,内心隐晦的人,一番楚楚可怜的样子做给谁看?楚嫣然扭了扭身子,让自己和楚离歌更加贴近,轻哼一声,道:“原来是官家小姐,倒是本宫鱼目混珠了。不过也怪不得本宫,本宫不过刚刚出殿不久,回来后就看见你在那搔首弄姿,不就弄错了嘛!”楚嫣然这番话说的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甚至直接说出她有勾引皇上之意。她又靠在楚离歌肩头问道:“皇上您说臣妾说的对吗?”
楚离歌岂不知她吃醋了,心中失笑她竟然如此大发醋意,道:“朕倒没在意,反正都长得差不多,朕也分不清。”
男人如此给你面子,楚嫣然当然心里高兴,轻勾丹唇、更显妖娆,她清晰地看到这位姑娘眼中饱含的对自己的恨意。楚嫣然环视一圈,娇声道:“既然这位小姐出来献艺,不如各家小姐也出来展现一番,若是做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宸妃,注意你的身份,这些都是官家小姐,岂能和歌伎舞伎相提并论!”太后重重拍到桌子上,怒喝道。
楚嫣然懒懒一笑,扶了扶鬓间的花簪,宛然一笑道:“太后息怒,臣妾也不过是想着在宫宴上增添点乐趣,并无贬低之意。况且臣妾也是一番好意,让她们展现所长而已。况且已经有了这位徐小姐当众献舞,想来早有人蠢蠢欲试了。不知哪位小姐想要献艺一番?”
“臣女愿弹奏一曲古筝为皇上献艺。”音若永新莺喉,莲花移步来到殿前,柔柔俯身道。
楚嫣然抬眼看去,微微打量起脱然而出的佳人,身着淡紫色外衣,素白色的烟罗纱裙上一条华丽的鹅黄色带子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长长的青丝随意的飘洒在肩头,挽了一个细巧的流云髻,插了一支茉莉羊脂小簪,清秀典雅,端庄得体。呵,倒还真是一个可人儿。这话说的,为皇上。
“去将白玉古筝来。”皇后侧首吩咐紫衣,又转向楚嫣然道:“宸妃妹妹恐怕不知,这是本宫娘家表妹,叫潇潇,平时确是弹了一手好筝,倒是和妹妹同岁。”
华色精妙唇线绽蔓嫣然笑意,楚嫣然眼波流转的看着楚离歌,眼中之意一目了然,这可是特意献给皇上的啊。
注意到她的神色,楚离歌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并未安抚,而是侧头看向皇后,平平道:“皇后倒是有先见之明,竟然将筝都准备好了。”
皇后垂目无言,嘴角的弧度丝毫不变,半晌抬目看向已经盘坐于殿中央的人。
殿中之人玉指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筝面,“铮”一声,琴声徒然在殿上响起,筝声委婉却轻柔,仿若饱含无限情意,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朱唇轻启,声音宛然动听,宛如天籁之音,“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