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说是走了个过场?看皇帝那封书信的最后一句话就明白了:“朝廷虽然不富裕,却还不至于要一个区区五品芝麻官向灾区捐献银两……”
这意思就是,皇帝根本没把沈慎卿送呈上去的那封辞官表放在心上。他老人家金口玉牙,说你是五品芝麻官,你就依然还是那个五品芝麻官。反正又不需要你干什么实际性的工作,你辞不辞官有个屁干系?所以这个闲官儿,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给我当着吧。有灾情预警的时候你给我来份奏章,我一定老老实实的执行。要是没有灾情,你就每个月安安分分的领你的俸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在农庄试验田的小茅屋里,俩人反反复复的将这封特别的书信看了好几遍,又打开那五个沉甸甸的箱子粗略的数了数,果真见里面装满了亮锃锃的银元宝,数目也的确是先前的五倍,足足一万两。看到这些东西,萧惠欢有些哭笑不得的望向沈慎卿:
“慎卿,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我看咱们也不用倒腾什么农庄了,你也别折腾什么生意了。光是朝廷的赏赐,便足够咱们整个萧家庄,安乐富足的过他几辈子……”
沈慎卿此时心中的想法却和她不同,平心而论,他此时是非常开心的。先前同意辞官,同意将那两千两赏赐的银子退回去。其实何尝又没有照顾萧惠欢的感情因素在里面?如今皇帝宽宏大量,非但没有因为他上表辞官而羞恼,反而亲自回信。虽说在信上并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却承诺今后一定会重视他们的灾难预警。这便足够了,非但如此,还将送回去的银子,加了五倍送回来。有了这一万两银子,他早已计划着要做的事情,终于可以着手实施了。
听见伊人那那样说,看着她那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沈慎卿微笑着摇了摇头:
“傻话,朝廷的赏赐能指望么?这次皇帝是为了安抚咱们,同时恐怕也是籍此寻求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今后的预警,你还指望着如此丰厚的赏赐么?拉到吧!银子还是咱们自己挣来的踏实,有了这一万两银子,足够我着手开始创业了……”
萧惠欢闻言也跟着一笑,这冤家老早就在说创业创业,可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于是便趁着这个机会问道:
“慎卿,我一直想问你,你一直在谋划着创业,可你具体打算做些什么?却一直不曾跟我透露过,正好今日你便详细的跟我分说一下,让我也给你参详一番吧……”
说到这个,沈慎卿倒是真的来了精神。将手中那封皇帝老儿的书信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又从箱子里取出一锭银子将其压住,免得被风吹跑了。然后才拉着萧惠欢的双手,将她按到桌边坐好,自己则半跪半蹲在萧惠欢的面前,仰望着她兴奋的开口道:
“欢儿你是知晓的,洪泽沈家最有名的生意便是酿酒。沈家人只要是个男丁,从小便都会接触酿酒工艺的熏陶。我虽是个庶子,在这方面却也跟着学了不少。而且几年前我那三哥担任代理家主的时候,我又执掌了沈家酒坊近半年时光,对于沈家酒坊酿酒的核心工艺和流程非常清楚。原本我已经在琢磨着,如何改善沈家酒坊的工艺配方,让沈家酒坊的酒更加香醇浓郁,结果被沈大那个畜生一搅和,我的这个计划也跟着被迫终止。如今有了资金,我的这个计划也该继续了……”
萧惠欢对酿酒的事情并不懂,而且对于酒这个东西,她虽然能喝,却不会品尝酒水的优劣。因此听他这样说,萧惠欢多少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但是这无关紧要,她从沈慎卿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沈家酒坊的酒水质量,还有提升改良的空间,而且这个一脸兴奋的冤家,已经做出了一些尝试,看样子似乎还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若是真的能够成功,那是不是意味着……
不过,这中间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投资。当下萧惠欢继续开口问道:
“慎卿,沈家酒坊的规模多大?耗费了多少银子?”
沈慎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这才皱着眉头答道:“当初沈家先祖开设沈家酒坊之时,具体用了多少银子我不太清楚,只大概能够记得是六十余万两。不过后期还有陆陆续续的投资,之后的历任沈家家主,也都还在不断的投入资金,扩大沈家酒坊的规模。这些年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总数恐怕不会低于一百五十万两,才能有如今沈家酒坊的规模……”
萧惠欢闻言不由有些气馁,颇有些同情的望着沈慎卿,双手抚摸着他的脸庞:“可怜的孩子,你才有多少银子?这点银子就能支撑你弄出一个酒坊么……?”
没想到沈慎卿却丝毫不以为意,毫不在乎的摇了摇头:“谁说我要弄出一个酒坊了?我只想弄一个作坊而已……”
萧惠欢被噎了一下:“作坊?”
沈慎卿重重的点点头,脸上依然挂着那副带着丝丝奸诈的笑容:“要改良沈家酒坊的酿酒工艺,又不是非得再沈家酒坊才行。只要弄懂了这当中窍门,就是一个小作坊,也能酿出比沈家酒坊更加香醇浓郁的酒来。嘿嘿,欢儿你想想看,只要我拿出几坛这样的酒,到周边郡城找一些有名的大酒楼、大商家,让他们的掌柜试饮几口,和沈家酒坊现在的高粱酒对比一番,孰优孰劣,高下立判。到时候还愁没有人给咱们送银子来么?”
萧惠欢被他的奸诈笑容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犹豫着开口道:“慎卿,这样一来,沈家酒坊可就麻烦了。那毕竟是你曾经的家,是你生活长大的地方,这样做,会不会让沈家酒坊的生意变差?我倒不是说你这样做不厚道,而是……你也说过,你那大哥心狠手辣。之前你都已经明确表示和沈家没有半点干系了,在你进京的时候他还派人来暗算你。如今你这般明目张胆的和沈家酒坊叫板抢生意,他岂能容你?到时候我担心他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想方设法的来害你呀……”
沈慎卿闻言,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有些落寞:“欢儿,你能想到这些,我又何尝没想到?正因为沈府是我从小生活长大的地方,而且我身上终究还是流着沈家的血脉,因此我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府垮掉。你可知晓,就在前一次进京的路上,我和惠涛俩人,起码已经发现了不下五六种模仿沈家酒坊的工艺酿出来的高粱酒。其中有一两种,几乎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而且其价格远比沈家酒坊的便宜。沈家酒坊若是长此下去,酒水的质量不能改善,价格又不愿下调,总有一天,沈家酒坊的酒,会丧失在市场上的地位的……
而你我都清楚,在沈大的手下,沈家酒坊能够保持现状都已经是阿弥陀佛了,还谈何改善酒水的品质?若不是曹仁义那个老家伙苦苦操持,沈家酒坊恐怕早已经岌岌可危。如今由我来将沈家酒坊打垮,总好过被其他那些酿酒的商家打垮好些吧?毕竟我也姓沈,身上流着沈家的血脉……”
萧惠欢对沈慎卿这些想法早已经心知肚明,她关心的是沈慎卿的安危。当下正色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来自沈大的威胁,你又打算如何区处?难道你又要过那种提心吊胆,整日里为自己安危担忧的日子么?”
沈慎卿洒脱的一笑,伸手抓过桌面上那封皇帝老儿的书信,大咧咧的开口道:
“现在的我还至于像以往那般亡命天涯么?我可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儿,谁想要动我,也得先掂量掂量后果吧?何况现在护卫队的人数又增加到了二十人,朝廷帮我养着这些侍卫,咱们不能浪费了呀。该用的时候便要用,还有柴叔,秦海大叔,你三弟,他们可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有他们在,沈大耍什么把戏,咱们都不用怕他……”
萧惠欢被他这幅有些疲懒的样子弄得有些气结:“那也不能千日防贼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家在暗你在明,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从背后射来一支冷箭?你怎能如此大意?你想急死我么?”
沈慎卿见她脸上担忧的神色愈来愈浓厚,连忙举手投降:“欢儿你别急呀,我想好了,我的酿酒作坊,就设在咱们这农庄之内,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那二十名侍卫,也由你来安排。要是你觉着有必要,即便是我上茅房的时候,你也可以安排人跟着我,这总没问题了吧?”
萧惠欢听他说着说着竟然连上茅房都扯出来了,忍不住啐了一口:“口无遮拦的,谁管你?你爱怎样便怎样吧,反正你若是真的决意撬沈府的墙角,自己便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要操持我的试验田,可没功夫来安排你的护卫……”
沈慎卿点点头:“这墙角我是撬定了,你若是没功夫,那这事儿就还是得着落在惠涛身上了。不行,我这就得找惠涛好好聊聊去,让他尽快把二十人的护卫队补齐,关系到小命的事情,这空饷不能再吃了……”
萧惠欢听他嘀嘀咕咕的说得有趣,连忙轻轻拉了他一把:“还是我去吧,你们男人粗心大意的,这事儿得安排细腻些,才能保得万全……”
沈慎卿脸上的笑容就古怪起来,笑吟吟的刮了刮她的小俏鼻:“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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