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达礼极其犹豫之际,唐军却已开始迅速行动。
阿达礼惊惧地看到,那些唐军骑兵,兵发四部,纵马疾驰,分别堵住复州的四座城门,对复州城形成了关门打狗之势。
而那些唐军步兵,则亦分成了四部,正跟在骑兵后面,向四座城门大步跑去,与骑兵一起,将四座城门牢牢堵上。
见到唐军行动这般迅猛,阿达礼不觉心下猛地一沉。
逃不出去了。
阿达礼瘦长的脸上,顿时猛地闪过一丝狰狞。
既然逃无可逃,那就与这些狗入的唐军,血拼到底吧!
要这些狗入的唐军好好看看,八旗勇士的厉害,和爱新觉罗家族的骄傲!
阿达礼在心下认定,那拥有三千满州兵马与二千汉军兵马的旅顺守将完颜叶臣,之所以这么快就丢了旅顺城,极可能是这厮中了唐军的诱敌之计,擅自出城与唐军作战,这才让唐军偷袭得手,使得旅顺以及整个金州,这般快速地落于唐军之手。
而现在复州城中,总共有一千五百名满洲军兵,五百名蒙古八旗军兵,而且,自五天前得到唐军入侵金州的消息后,阿达礼已开始做了准备,他从复州城中,临时强征了城中青壮,拉出一千多人的青壮军伍,故城中兵马总共有三千多人。阿达礼认为,在凭城固守的情况下,有这些守城部队,却也应该能与那汹涌而来的唐军,好好抗衡一阵了。
他相信,朝廷现在定然也在快速派出入援军队前来,也许,自已只要能抵抗上几天,等清廷援军一到,便可与他们内外夹攻,把城外的唐军统统消灭。
于是,在唐军紧急围城之际,阿达礼亦在迅速地组织分配兵力。
在他分派军兵,前往四处城墙上驻防后,从唐军阵伍中,跑来了一名使者模样的人,身后带着两名护卫,纵马快速向复州南面城门跑来。
“城中主将是谁,可否上城头答话?”使者用满语,大声地向南门城头喊话。
听到使者的喊话,阿达礼走上南门城头,他绷着脸冲着使者大喝道:“我乃是守城主将阿达礼也,本王乃是礼亲王代善之孙,颖亲王萨哈廉之子,你们这些汉狗尼堪,竟然来犯我大清地界,真真狗胆包天。有何屁话,快放来!”
阿达礼大声吼毕,那名唐军使者却是微微一笑,然后大声道:“阿达礼,你听好了。现在这复州城,已被我军团团围住,尔等些须兵马,已是插翅难逃!本欲将尔等统统消灭,但唐国公李大人,心怀慈悲,不想不教而诛,故特派在下前来宣谕,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则我军可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不答应,则定当攻下复州,全城兵马及百姓,尽皆屠灭,鸡犬不留!”
使者最后的话语,加重了语气,声色俱厉。不料,那阿达礼听了,却是大声惨笑,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骂道:“呸!闭上你的狗嘴!你们这些卑贱的汉狗,你们这些无耻的尼堪,竟想要我八旗勇士向尔等屈膝投降,实是痴心妄想!你这厮废话休说,有本事,你们这些汉狗就来攻城吧,本将倒要看看,你们有何本领,能攻下我这城池高峻防备周全的复州城!”
阿达礼说完,随及从旁边的侍卫手中,取过弓来,搭箭上弓,嗖地一箭射去,凌厉的箭矢,从唐军使者脸旁飞过,吓得使者脸色大变。
“阿达礼,你且莫猖狂,你等着!你等着我军攻破城池,将尔等全部屠灭吧!”
使者恨恨地丢下一句话,随及拔马回撤。
背后的城墙上,传来守城清军的一阵欢呼。
从千里镜中,清楚地看到了这幕的李啸,一脸冷峻地哼了一声。
笑吧,尽情地笑吧,毕竟生命短暂。很快,本公就会让你们去地狱中哭个够了。
“传本公军令,全部龙击炮直攻南面右侧城墙,将此处城墙彻底轰塌。”
“得令!”
炎炎烈日下,70门重型龙击炮,一字排开,以整齐阵列,向复州城南面右侧城墙,平推而去。
当阿达礼看到那70门形体巨大,炮口黑洞洞有如魔鬼张开的大嘴的重型龙击炮,在南面城墙一千米外停住时,心头的震骇,简直无法形容。
阿达礼看到,唐军将这70门炮口巨大的重型钢制炮,全部集中在南面城墙的右侧。随后,这些唐军炮手,开始极其熟练地,就地装填定装火药,用铳规测算间距,调整射角。
放下千里镜的阿达礼,瞬间明白,自已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本以为,唐军是用引蛇出洞之计,才得以消灭完颜叶臣的兵马,从而侥幸攻占旅顺城,现在看来,这70门重型火炮,才是唐军真正厉害的攻城手段。
在这样凌厉凶猛的火炮面前,什么计谋,什么武勇,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更何况,那重镇旅顺,尚能被唐军一举攻克,那么,这防御兵力要差得多的复州城,真能抵挡得住这些火炮的猛烈轰击么?
阿达礼偷眼瞥去,只见城墙上驻守的军兵和青壮,亦是人人脸上满是震怖,甚至还有很多人双腿都在发抖。
于今之计,只有彻底消灭这些唐军重型火炮,才是唯一能保全这复州城的根本手段。
阿达礼长叹一声,转过头去,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向旁边自已的亲信将领,牛录章京巴彥。
“主子。。。。。”
见阿达礼欲言又止的样子,巴彥心头有种不详的预感。
“巴彥,往日本王待你如何?”阿达礼终于轻声开口。
巴彥心头一颤,低声答道:“巴彥受主子深恩,一路擢拔,方至今日位列众之上。主子之恩,奴才虽结草衔环,亦不能报也!”
阿达礼轻叹一声,便道:“巴彥,我阿达礼,现在有一件极重要之事,要安排你去做,此事关系到复州城之安危,却不知道,你可愿意帮本王么?”
巴彥闻言,心中一沉,嘴上却在大声禀道:“巴彥受主子深恩,向来无以为报,要巴彥做何事,请主子吩咐便是!”
阿达礼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颤声道:“巴彥,本王欲让你率城中全部的四百骑兵,突出南门,去斩杀那些唐军炮手。只有将这些炮手斩杀,这复州城,才不会与旅顺一样,被唐军用重炮轰破啊。”
阿达礼顿了下,眼中不觉噙泪:“只不过,城外唐军极其势大,你这一去,虽能斩掉唐军炮手,只怕亦是九死一生。巴彥你这一去,只能自已多加小心了。”
巴彥眼中亦有泪光闪动,不过,他还是大声向阿达礼禀道:“巴彥全家,皆受主子关爱,今天正是巴彥报恩之时,若巴彥果真战死疆场,还望主子多加照顾我的家人。”
阿达礼重重头,声音哽咽:“放心吧,巴彥你若牺牲,你的家人,本王一定会多加恩养,衣食月俸,皆在他人之上。”
巴彥再不多话,向阿达礼拱手致礼,便掉头走下城墙而去。
很快,巴彥齐城中四百精骑,放下南门吊桥,打开城门,一齐冲出城去。
四百骑兵刚刚过了吊桥,巴彥便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响起。
他下意识扭头一看,却见吊桥正被城头军兵奋力拉起,而南面城门却已是紧紧关上。
一时间,巴彥心头苦涩无比。
他知道,阿达礼这般做,已是决然把他当成弃子使用,只要他率军一出城,便是只有战死沙场一条路可走了。
也许,这就是奴才的宿命吧。
巴彥狠狠地咬了咬牙,双眼已是血红。
“兄弟们,跟我上,却斩杀那些唐军炮手,郡王主子一定不会亏待了大家的!”
巴彥大声喝道,随即猛磕马肚,率先纵马前冲。
一众骑兵齐齐发出一声爆喊,紧跟在他后面,一齐向前冲去。
在纵到至约离那一排唐军火炮只有三百来步时,一众清军骑兵散开成一排直线,每个人都是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炮手,愈发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冲啊!杀光这些尼堪!”
巴彥抽出骑刀,厉声大喊,有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向前面不远处那些惊慌失措的炮手,猛冲而去。
一众清军骑兵亦是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挥刀舞剑的清军骑兵,向对面的唐军炮手直碾过去。
让巴彥没想到的是,在这看似一片顺利之时,一个意外却发生了。
疾速前冲的巴彥看到,这些唐军炮手有如一群被老鹰追撵的兔子一般,掉头向后面逃去,而在他们的后面,却出现了密密的一排火铳手。
准确地说,是两排火铳手,因为一排站着,一排跪立着,身披着烧得滋滋作响的火绳的他们,手持装填好的火铳,迅速地作好了瞄准姿势。
巴彥的瞳孔,顿时惊恐地收缩。
靠!唐军竟然还有火铳手,这下,咱们这散成一排的骑兵,岂不成彻底成了挨打的靶子?!
在巴彥还未来得及喊话之际,对面的唐军阵上,随着一名队长模样的人一声大喊,手下令旗猛地下挥,或站或跪的两排火铳手,那两千杆火铳,顿时一同打响。
“砰砰砰砰!。。。。。”
绵密有爆豆的火铳声,剧烈地响起,从铳口飘起的余焰,组成了两道鲜黄而刺目的火线,大片大片的呛鼻而厚重的白雾涌起,瞬间将整个唐军阵前变成了一片人间仙境。
二千杆火铳,有一千六百杆打响,这一千六百颗三钱重的细小铅弹,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死亡雨幕,向正狂奔而来的清军骑兵,呼啸着对冲而去。
有极少数视力好,且没有受到白雾干扰的唐军,能够清楚看到,这呼啸而去的铅弹雨,将对面冲来的清军骑兵,或人或马,射了个正着。
起码有近三百多清军骑兵中弹,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清军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有五颗铅弹,同时击了巴彥和他的坐骑,这位清军将领,因其与众不同的精良铠甲与服饰,自是象磁铁一般,牢牢吸引那些激射而来的铅弹。
一颗铅弹射中了他的手臂,两颗铅弹正中他的胸口,还有两弹铅弹分别击中了马脖子与马腿,巴彥与他的坐骑,象突然遭到一柄看不见的大锤猛击一般,轰然倒地。
倒在地上的巴彥,头盔早已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马匹的尸身将他的身体彻底压扁。而双眼圆睁的他,不知道在濒死的一刻,有没有看到,一匹发狂乱跑的马匹冲了过来,啵的一声轻响,将他的头颅象西瓜一样踩爆。
仅剩的不足六十骑的清军骑兵,魂胆俱裂,有如无头苍蝇一般,四下乱窜。除了有十余名骑兵侥幸逃脱外,另外的四十多名骑兵,被纵马猛追的李啸护卫骑兵,一通好杀,纷纷命丧郊野。
在复州城南门城头,用千里镜看清了这悲惨一幕的阿达礼,心头的痛疼,有如刀割。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唐军也未杀到,便全部报消在复州城外,他娘的,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而见到出击的清军溃灭,唐国公李啸脸上,闪过一丝冷酷而得意的笑容。
随即,他复冷冷下令:“清军骑兵已灭,继续火炮攻城。”
“得令!”
随着一名军官模样的人,一声暴喝,70门口径巨大的钢制龙击炮,立刻齐齐打响。
“砰!”
“砰!”
“砰!”
“砰!”
。。。。。。
震破耳膜的巨大炮声里,每门重型龙击炮的炮口,都立刻飘起腥红的余焰,闪腾起刺目的金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滚滚白烟中,七十枚乌黑的斤重的巨大乌黑铁弹,带着死亡的啸音,向复州城南面城墙的右侧,狠狠撞去。
沉闷连绵的巨大撞击声中,这七十枚乌黑的斤铁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以均匀分布的状态,狠狠地打中了南面右侧城墙。
整个复州城的南面右侧城墙,瞬间出现七十个大洞,每个大洞边缘,粗大破裂的纹线密如蛛网,肆无忌惮地向击围蔓延,大片的城墙砖块飞溅裂开,一片尘雾弥漫,整个南面城墙,象得了哮喘病一般在剧烈的颤抖。
而在城墙上,大批被震得耳朵、眼睛、鼻孔嘴巴一齐流血的清军士兵,人人都被震得气血翻涌,眼前被纷扬呛鼻的尘雾所笼罩,而脚下的城墙则在打摆子一样剧烈地晃动,有近百名站脚不稳的清军士兵和城中青壮,更是有如狂风吹起的破叶一般,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随即摔成肉饼。
在这样强悍无比的暴力和完全彻底的死亡面前,人类的挣扎与抵抗,近乎是一个笑话。
南面右侧城墙上的清军,立刻崩溃了。
大批被震得口鼻流血的清军士兵和城中青壮,惊恐地大叫着,扭头逃跑而去。
他们的逃跑是如此的坚决,如此地不可阻挡,以至紧急赶来阻止他们的阿达礼的护卫们,都被七扭八歪地冲开,溃逃的清军与青壮,一路哀嚎着,从城墙马道上,狂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