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泪汐冷声打断楚盈,“阿姨,你认为她有病就该理所当然的得到想要的一切?而其他人就该无条件的送给她?如果你认为是,那我只能说她真可怜,生病得到众人的疼爱这无可厚非,如果她连别人施舍的同情都理所当然的接受,那她得到的只会是……”下面的话她不想再说,她相信楚盈明白,她要说的是:
“阿姨,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完全没必要,其实那天在宴会上我的态度就明确了,而且对这种背叛过我的男人……我真的不屑!所以阿姨,你大可不必担心什么。”
江泪汐把只咬了一小口的苹果放在一边的桌上,清冷的别开头,不再看楚盈。
她保证,如果不是看在夜哥哥的面子上,她连一声阿姨都不会叫。
以后谁都不能再欺负她、侮辱她、算计她,就算江家人亦是如此,而且她认为江家人唯一让她有愧疚的是林澜,这份愧疚还是代替她那未谋过面的妈妈,自己何其无辜!但她认了,谁让她的存在每天都提醒着她,她的丈夫背叛了她!
但自己也被她们泄愤、排挤了十几年,所以她不怪林澜,但只限于以前。
什么爷爷、奶奶,她是私生女,但更是他们的亲孙女不是吗?血缘也有私生和嫡生?
以后,即便一辈子孤独,她也不会让人再欺辱,所以,谁都不能再欺负她……
楚盈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冷漠奚落过,这犀利的话语每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在割着自己的脸,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或许日常多是人对她恭维,但真性情的人这丫头是第一个让自己感到有压力的人。
她的话字字珠玑,句句戳到人心窝里,很多道理人人都懂,但却未必在意,这些本来浅显的道理被这丫头说出来如此铿锵有力!
楚盈一时愣了,竟说不出一句反驳、斥责的话,就在刚才之前她还想,如果这丫头说一些辱骂柔儿的话,她一定好好教训她,可她说了,说的比骂人更让人难受,可是,她竟然很欣赏这丫头。
“那你对小夜……”楚盈迟疑的开口。
江泪汐怔了怔,没有意料中的侮辱斥责,她说那些话时就做好了这个贵妇会为自己女儿鸣不平的准备。
“阿姨,抛开您对我的成见,我想以一个局外人问您一个问题:您认为是您儿子的幸福重要、还是你们高门的声誉重要?”江泪汐声音依然清冷,但语气却缓和不少。
楚盈脸一僵,这问题……儿子的幸福重要,那儿子就不必和珊儿结婚,毕竟自己那儿子对珊儿真没感情,这谁都看的出来,如果儿子对谁都那样也就算了,可儿子却对这个女孩疼爱有加,不惜伤了珊儿、丢下柔儿。
声誉重要?对一个被很多人关注的高门,声誉的确重要,但那虚幻的东西哪里比得上自己活生生的儿子……
幸福?这俩字对她来说是如此的陌生,恐怕这俩字对所有豪门高门都是遥不可及的吧,他们的人生理念里只有利益、权势,他们的婚姻只有应该和不应该,却没有幸福不幸福。
这个孩子太聪明、太睿智,她总能看透别人看不透的东西,一针见血戳到你的筋脉,玲珑剔透的丫头。
江泪汐本也没指望楚盈能回答,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名门贵妇和母亲这双重身份,是难为她了,“阿姨,您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前几天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的说没关系,有也只是夜哥哥很疼很疼我。
像您说的,我不懂感情、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不懂一个男人无条件的宠着一个女人代表着什么,对夜哥哥将来会和大姐结婚,只是觉得连最疼爱我的人也没了,是孤独失落的感觉吧。
夜哥哥瞒着我、欺骗我,帮着他亲妹妹抢走我男朋友,绝望、心痛、更多的是悲凉,有一种全世界都抛弃你的感觉,心中唯一的寄托被掠夺的哀伤。
可是,他那天说爱我,是男人爱女人那样的爱,而且爱了很久很久,我一直在想,什么才是爱?
沈家弈说爱我,前一天还在说,无关他爱的真假、深浅,他说了,可转眼,他就毫不留情的把我推向死亡的深渊,所以爱,不想要!
对夜哥哥,我不反感他的亲吻,明明告诫了自己不要回应他、不想受伤,但总是不由自主的就被他攻陷心防,心里矛盾的一塌糊涂,可能是对他十几年宠爱的情结,也或许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在一场噩梦醒来的那一刻,看到他满含心疼的眼神,那一刻心很甜。”江泪汐努力仰着头,不让湿意滑落。
江泪汐缓缓的陈述,陈述自己积压了很多天的混乱,她想找个人倾诉,却发现身边连个能倾听她心思的人都没有,楚盈没有因为自己冷讽她、抨击她女儿责怪自己、怒骂自己,所以她想说给她听。
抹一把眼睛,江泪汐笑着开口,“阿姨,我不能向您承诺什么,但我保证,以我的生命保证,我不会做第三者,只要夜哥哥和大姐之间有婚约,即使是口头的,我也不会插足他们之间,但夜哥哥是否爱我、夜哥哥的心思如何,我无权干涉也与我无关,若是夜哥哥决定娶大姐,即使我很爱他,我依然会远离他,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吗?为什么一想会有那种可能,心就那么的疼,撕扯般的疼,呵呵,夜哥哥,你真的很阴险呢,从小就对我这么好,即使你做了伤害我的事,都抵不过那十几年的宠爱,心再疼也不曾对你完全关闭。
无条件?谁说无条件,条件是收取一颗心……
“讲。”
幕夜野把车停在军区大院外,按了下手腕上名贵却也与腕表无差的名表的按钮,手依然放在方向盘上,耳朵里却自动接收到了声音。
在独立大队的周正译出多重加密频道弹出的一句稀奇古怪鬼画符般的字,“老大,那伙人要提前进入热带雨林,不停歇的话,一晚上就能走出去。”周正只把译出的文字转达,等着幕夜野的指示。
幕夜野紧蹙眉,果断的命令:“直升机就位,冰魄、冷煞各带三名游鬼,我半小时后就位。”
这任务时间本在三天后,他们的任务就是把那个团伙彻底留在热带雨林里,热带雨林的对侧就是别的国家,一旦让他们成功穿过雨林,再想追捕他们可就难了。
从这里坐直升机到雨林的外延,需要六个小时,避免被对方发现,他们还要徒步穿梭两个小时才能正式进入雨林,进去雨林任何通讯都会失去信号,也就是说要完全人力搜索他们,为防目标过大,他们只有十个人,而对方有三十几人,且枪支弹药精良、充足,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
不过这个任务对于他们来说,只能算是三级的小任务。
冰魄指的是冷寒夜,是他的代号。冷煞是雪凝,幕夜野的代号是‘弑神’,游鬼为统称,指独立大队所有特种兵队员,每个人的代号都是任务前各自取,和自己的队友核对。
而幕夜野六人有自己专属的代号,他们六人就是独立大队最神秘的部门,江豫曾对江泪汐说过的神秘部——敛魂灭魄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不受法律的约束,杀人亦无罪,如江豫说的,掌握着生杀大权。
幕家。
“庭旭,再打个电话问问,半个小时了。”幕开远脸色沉着看了一眼手腕的老式手表。
幕庭旭坐在客厅电话旁边,堂堂市委书记现在就是一接话员,两边沙发各坐着一个老人,都是一脸不快,但也都没说什么。
幕开远在想昨晚几个孩子的话:
幕筱柔:“我当时吓坏了,听到枪响就看到汐汐妹妹、要、要拉我,我害怕,就喊了出来,弈为了救我,才失手推了汐汐妹妹,爷爷,不要怪弈,汐汐妹妹可能不是有意的,是我太害怕乱叫的……”
沈家弈:“我不是故意的,我想保护她的,看到她想拉筱柔,一时冲动就推出去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如果只是柔儿这么说,他还不信,但沈家弈都这么说,他就信了,沈家弈对那丫头看的出来有点愧疚,如果不是那丫头歹毒,他怎么能伤害她呢。
幕开远生气,沈家弈和自己孙女订婚两人是自愿的,你小丫头就是怨、恨,也不该歹毒的拉我孙女挡子弹吧,亏得家弈反应快,不然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孙女了。
孙子更过分,为了那丫头扔下一屋子伤残,他平时是挺欣赏那丫头的,虽然见的不多,但几次留给他的印象都不错,而且孙子又那么在意她,他也就认为她本性是好的,孙女订婚的事还让他心里对那丫头有点小小的愧疚,可哪里知道她竟然这么歹毒啊!
江豫则是阴沉,他想的是江泪汐,那个开始脱离他掌控的孙女,如果这几个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孙女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以前的她纵然有幕夜野撑腰,也断然不会反击把仪儿伤成那样。
对幕夜野伤了珊儿,他想气也只能搁心里闷着气,伤的是他孙女,可为的也是他另一个孙女。
看来要在那丫头还能被掌控的时候牢牢掌握在手里,为了整个江家在将来能百年昌盛、稳立于这个国家的顶端,牺牲一个孙女算什么,何况……
幕庭旭无奈,只得听老爷子的,没等拿到电话,电话这时自己响了,“小夜,嗯,知道了,你好好工作吧。”幕庭旭放下电话,“小夜赶回大队了,不能回来了。”
幕开远和江豫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也都没说什么,本来他们把幕夜野叫回来也只是想听他说一遍昨晚究竟怎么回事,虽然昨晚回来的几人口径没差,但都是小孩子,当然暗地里试探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唉,算了算了,咱也不问了,都不是小孩子了,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幕开远摆摆手表示累了。
江豫起身,“嗯,我家那孙女还在医院呢,我得去看看。”看向幕开远,“等小夜忙过这一阵,咱们就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吧,也都老大不小了,你看你家丫头都订了,这哥哥还没订呢,早晚的事,订了安心,省的一个两个闹腾。”
幕开远垂了一下眼睑,“也好,订下来安心。”珊儿那孩子怎么说自己也比较了解,感情可以结婚后再培养,他们不都是这样吗。
幕家平静了,江家炸开锅了。
“妈咪,我疼,我眼睛是不是瞎了?我不要啊,我要杀了江泪汐那个贱人,妈咪,她欺负我……”江宝仪一只眼睛被罩住,另一边脸还肿着,那样子看起来更丑、更没法看了。
她整整一晚上都哭哭啼啼,一会又尖叫吓醒,刚睡着就做噩梦,然后就哭,反反复复。
“宝贝,别怕,妈咪不是说了吗?你眼睛没事,就破了一点皮……”林澜说着温柔细腻的话,眼睛里却全是恨!惊天的恨、动地的恨,如果仔细看,每次恨着后,都是一丝决绝的诡异的笑。
小女儿被野种伤成这个样子,大女儿也因为她卧在床上垂泪,手腕肿的像腿一样粗。
丈夫背着她在外面的私生女,这让她如何不恨,恨了十几年,见一次恨就加深一分。
“我不信,破了一点皮还包上干什么,我不信,一定是我的眼睛瞎了,我要让她赔,把她的两只眼睛都挖下来,妈咪,还有那个张云浪,他用女儿的身体挡子弹,妈咪,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我要让他跪着求我,我……”
‘嘭’
江灵珊实在忍不下去了,在外面一脚把江宝仪的房门踹开,冲着床上的江宝仪大吼。
“够了,烦死了,闹了一晚上你还没闹够!妈,你能不能让她闭嘴。”烦躁了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
昨晚江豫就下了命令,谁也不准去医院,不然她们能有气没地出。
“珊儿,你怎么这么说你妹妹呢,她不是疼的难受吗?”林澜瞄到大女儿肿着的手腕,语气软了下来,女儿心里更不好受。
“妈咪,都怪大姐,如果不是她非叫那个张云浪,我能被欺负吗?我能变成这样吗?还有她未婚夫,我就骂那个野种几句而已,他就把我扔了出去,大姐都不帮我说话,呜呜呜,妈咪……”被人一吼,江宝仪也来气了,一下子把责任都推到江灵珊身上。
“你说我?怎么不说你自己没脑子,如果不是夜阻止你,你是不是要说她江泪汐是爸爸在外面的野种,这样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我们家?怎么看江家?你以为爷爷能放过你?还说我不帮你,谁让你那么蠢,明明是张云浪欺负你,你干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泼她江泪汐,想找茬也要高明一点,你知不知到你有……”
江灵珊也火了,本来心里就不痛快,烦躁的很,这个蠢不拉几的妹妹还反过来怪她,如果不是她,她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江泪汐损的脸面全无吗?
‘啪’
“够了!都给我闭嘴!”林澜抓起桌上的玻璃水杯狠狠砸在地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内斗的两个女儿,“我林澜怎么生出你们这么没用的女儿,被别人欺负了,不知道还回去,还跟着自家人内斗起来了?啊?说话啊!”
不让去医院,我还非去不可,我两个女儿在这受罪,她到逍遥自在,不出这口气,她就不是林澜!
“妈,你干吗去?”
“妈咪,你不要扔下我不管。”
司云端着补汤刚上来,就看林澜穿戴整齐,要出门的样子,“林澜,你干什么去?”
“妈,我去药店给珊儿买点消肿的药,仪儿您就照顾一下吧。”说完腾腾腾下楼走了。
“家里不是有消肿的药吗?”
江灵珊忙拉过司云,“奶奶,那个药对我可能没效,我让妈妈再给我换个别的,奶奶,您煲了什么汤?我正好饿了。”
混迹商场的江灵珊多精明,一看妈妈的样子就知道妈妈是去医院教训那野种了,看看自己肿的像馒头似的手,如果不出这口气,她得憋屈死!
现在还不急,等爷爷探夜的口风回来,她再慢慢来,想整死一个人,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江泪汐,就算有点血缘又怎么样,如果你不招惹夜,我还真没把你放在眼里,留在江家说不定还能排上用场,既然你招惹了夜,那就别怪我了……
“首长,您不能进去。”
“呵,我到奇怪了,我来看我孙女怎么还就不能进病房了?”江豫笑看着乐嗍宇,眼底的厉色却如寒冬的冰凌,阴寒又尖锐。
他可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平时那是严肃、严谨,可要真正惹怒了他,气势也是暴躁慑人的。
“江爷爷,您老就别为难我这苦命的了好不?我也是奉命行事啊!”乐嗍宇苦着一张脸语气哀求,心里却在骂,老家伙,有本事你去找我们老大,为难我算什么本事?
‘啪’
江豫自裤腰掏出一把枪,猛地摔到地上,“哼,我今天还就为难你了,你是让我进去、还是自己了结?老子当年在战场拼命,你们还他妈的在娘肚子里没出来呢,还敢跟老子叫板了?反了你们了,滚!”
靠!这老家伙,就这破玩意,老子玩的比你的多,别看你上过战场,老子杀的人不比你少,要不是看在你是里面那位爷爷的份上,老子把你这把老骨头给咔吧喽。
“乐医生,那是我爷爷,让他进来吧。”江泪汐听了好一会了,懒懒的把课本放在一边,虚弱的靠在后面。
“哼。”江豫冷哼一声,推开病房门进去,看到苍白着脸的孙女,十分平平的问了一句,“伤的怎么样?”口气不好也不坏。
江泪汐刚要叫出口的爷爷硬生生吞了回去,她发誓,这是长这么大这个名义上的爷爷,第一次有着关心味道的话。
不卑不亢、不冷不淡,“还好!”她可不认为爷爷是良心发现了、悔不当初,想要昵补她了,比陆地发生海啸都不可能。
“那明晚就启程去一个地方,九死一生的地方,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但你要记住:你姓江,是江家人,江家在你心里的地位要大于一切。”能把江家发扬光大,是他毕生的心愿。
江泪汐挑眉,仿佛对江豫说的九死一生毫不在意,“爷爷说的大于一切……包括国家?”他要造反?不会吧,这么大年纪了,不会得老年痴呆了吧?
“是。”他要江家成为能遗留史记的大家族,就是国家改朝换代,江家依然屹立不倒,而这一想法已在他心里几十年,现在就由他江家子孙来完成。
江泪汐想笑,她在江豫的眼睛里看到了憧憬,江家站在最高峰的憧憬,她实在无语了,这老头得了妄想症!
不过她都九死一生了,就该问的问问,“您就那么有把握,我会听你差遣?”气势陡然凌厉,用不输于江豫的冷寒直视着他。
“你会的。”江豫笃定,浑浊的眼淹没眼底的毒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