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好与王直谈判的底线后,政良随即将还在等待中的王直义子王滶找来,提出了罗氏家的几个要求:
首先,若王直希望罗氏家不介意对此前他所作出的撕毁双方协议的举动,那么对方先要将盘踞在南九州沿海的甄岛群岛(位于萨摩国沿海以上、中、下甄岛为主岛屿的岛屿群)、大隅海峡沿海群岛(位于大隅海峡附近的种子岛、屋久岛、硫磺岛、黑岛等岛屿)交还给罗氏家水军接收。至于已经被对方水军控制的诸如那霸群岛等岛屿,罗氏家则是承认其所有权。
其次,在将上述岛屿交还给罗氏家水军掌控后,罗氏家可以将此前从岛津家手中俘虏的二百余人的明国海贼返还给王直一方,但需要以一个明国俘虏换取两个奴隶的方式进行交换,其中男女奴隶各一半,由罗氏家人员亲自前往选取。
实际上,在王直掌控的岛屿以及船只当中是存在着不少的明国奴隶的。这些奴隶都是来自对方在明国沿海抢掠时掠夺而来的人口。其中青壮将充当他们的苦力,而女子则是供他们玩弄。政良此前与王直的贸易中,也是不断从对方手中购买到这些奴隶的。现在提出如此交易要求,也算是再解救一部分的奴隶了。
对于明国沿海发生的事情,以政良的能力也仅能杜绝领地人员加入到对方的阵营当中了,其余也是无能无力。但实际上,由于罗氏家掌控了九州岛沿海,已经因此而减少了不少的人口进入王直的船队当中成为倭寇了。至于诸如四国、东海道等地,由于距离较远,而且王直与当地势力以及民众并不熟悉,所以王直一直以来在那里招募到的人手也非常有限。这也是为何王直如此看重那二百个被罗氏家所俘虏的明国海贼的原因。
也正由于政良在杜绝倭寇的事情当中起到了不少作用,在此事被石头告知当初政良游访明国沿海地区时认识的少林寺和尚后,这些和尚竟然有前来罗氏家领地拜访的意思。对此,政良自然是非常赞成的,甚至还亲自书写了邀请信,极力邀请少林寺的武僧以及得道高僧前来。为此政良已经想好了如何借助这些少林高僧增加罗氏家名声以及维护自身领地内的稳定了。
当然,对于政良的邀请,此时政良还没有收到少林寺的回复,相信他们早晚都会前来的。若是这一次与王直谈判成功,则更加保证了从明国沿海前往罗氏家的海上商路的安全稳定了,少林寺方面的高僧就更加会前来了。
为此,政良也提出了最后一个与王直的谈判条件,那就是要求王直的势力为罗氏家在明国沿海前往罗氏家领地的海上通道提供武力保护,为此罗氏家将会提供一定的利益瓜分。这相当于向王直提出了更加紧密而巨大的贸易协议了。
虽然前面两个谈判条件的确让王直很不满,但当看到第三个要求,王直在接收到义子王滶带回去的谈判条件后,在不久后就同意了政良的要求了。
于是,在确定主题内容后,双方立即围绕这三个条件(尤其是第三个条件)而展开了更加详细的谈判。
而就在罗氏家与王直谈判之时,在遥远的尾张国清州城织田信长的书房中,织田信长也正与爱智十阿弥、前田又左卫门利家两个近侍交谈着。
“又左,”织田信长开口对前田利家道,“十阿弥总叫你‘犬’,你不气愤?”
平时在织田家中,爱智十阿弥因前田利家的乳名为“犬千代”而常常嘲笑他,恶语相加,甚至偷了前田利家的饰物,而主公织田信长因为个人喜爱总是偏袒爱智十阿弥。
前田利家抬起头,严肃地看着主公织田信长。不错,才华横溢的爱智十阿弥认为前田利家反应迟钝,尽管前田利家已成人,他仍直呼其乳名,甚至称他为“犬”。前田利家气愤不过之时,也会回敬:“小聪明蛋!”但前田利家对于主公织田信长此时的问话却是有点迷惑不解了。
“堂堂一武士,竟被乳臭未干的十阿弥称为‘犬’,你真不气愤吗?”
“当然气愤。”
“那么,今晚亥时,你到本城角楼外杀了十阿弥。拿出武士的勇气,不要手软。”
“啊?”前田利家吃了一惊,回头看着十阿际。
只是,以宛如女人般的美貌和伶牙俐齿(或者是毒舌)而著称的十阿弥却是笑嘻嘻地晃着头,不言语。顿时,一股热血直冲前田利家脑门,他心下暗想:“这个浑蛋,又戏弄我!”
“怎么样?”织田信长道,“但我严禁属下私斗。你如要杀他,就不得不先驱逐他。”听完这句话后,前田利家终于明白了织田信长的用意了,这是要假装杀了十阿弥啊……
“目的地是何处?”想通后,前田利家当即一本正经地问道。只是十阿弥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前田利家禁不住转过身对着十阿弥怒问道,“有什么奇怪的?你太无礼了。”
十阿弥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对不住。但我还是忍不住。对于我这个触怒主君之人,你还关心我会被发配到何处?”
织田信长忽然转向十阿弥,“你明白吗?”
“明白。”
“那么,我就不多说了。十阿弥,你要被又左杀死。”
“是。”
织田信长也“呵呵”地笑了。他一边笑一边望着庭院,然后看着隔壁房间,站了起来。
“一定要将此事顺利完成!”说完,他就悄然离开了书房。
“十阿弥!”
“什么事,犬?”
“你居然耍小聪明,说知道目的地,难道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
“这么说,犬现在还不知自己的目的地?”
“浑蛋,故弄玄虚!”
“你也可以故弄玄虚啊。我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去哪里?”
“那个世界。”
“十阿弥,你要向我又左隐瞒去向吗?”
“主君已经说了,我让你杀死。既然被杀,目的地当然是那个世界喽。难道犬被杀死后,还准备人模人样前往骏河国一带旅游?”
前田利家放在腿上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如果说那只猴子木下藤吉郎虽多言善辩,却还带着体贴之意,而爱智十阿弥口中则完全是伤人自尊的讽刺和挖苦。
前田利家忍住怒气,笑道:“即使被杀死,也会心怀怨恨吧。那怨魂会投生到何处呢?”
“哈哈哈……”十阿弥捧腹大笑,“这就是犬深思熟虑后的结论吗?太有意思了!但是,即使你困惑不解,也不要和我的怨魂到一个地方去。否则,你将被后人视为笑柄。”
前田利家只觉一股怒火直窜心头,但他终于抑制住。
“那就亥时本城角楼外见。”他抓起刀,猛地站起身。
十阿弥赶紧追上去,道:“你真的明白了?如没有,就撇开男人的面子,求我教教你。主公也是此意。”前田利家也不答话,腾腾向外走去。
爱智十阿弥俊美的脸庞抽搐了一下,嘻嘻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戏弄前田利家。他很清楚,前田利家性格诚实,人品端正。他也很欣赏前田利家的能力、胆魄和单纯。但一看到前田利家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还有异常冷静、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十阿弥就不禁想戏弄他。也许是因为二人均年少好胜,棋逢对手,才在主公织田信长面前争宠。
太过分就不好了。十阿弥时刻这样提醒自己,但当他明白过来时,尖刻的挖苦和讽刺已经如同鞭子一般抽到对方身上。但在内心,他却对前田利家尊重十分,依赖十分。这固然显得无礼,但无疑也是亲密的表现。
每当看到十阿弥尖刻地挖苦疲于应付的前田利家,旁人无不暗自担心。主公织田信长深知又左卫门前田利家对此一定怀恨在心,所以让他杀了十阿弥。
而十阿弥在听到这话,不觉高兴起来。前田利家杀人后被逐;十阿弥明被杀死暗被驱逐。被驱逐的人随时可以回来,而死去的人自然要消失无踪。十阿弥凭借他敏锐的直觉,将去向定为三河国的三河,去见松平元康的重臣们,告诉他们主公织田信长根本没有与松平元康为敌之意。
想来也是,今川义元上洛之时起码也有数万大军,而本家将一部分兵力分往美浓国边境防备齐藤义龙的大军后,就只有数千人的兵力来抵挡今川家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三河人在这次出征中,定会为了确保领地安全,誓死拼杀的。而要制服那样的军队,织田家就不得不牺牲许多士兵的性命。既然没有与三河人死战的必然,那么为何不主动去跟对方约定好假战一场,令三河人安心的同时又可以给今川义元一个交代呢。
而且,主公织田信长并非让十阿弥完成任务后即迅速返回。至少要等到今川义元进京的时候,监视三河人究竟是迎接支援今川义元的大军,还是想方设法躲闪,并将探得的结果通知给主公织田信长。为此,要将自己作为人质,以使三河人放心。“假装被杀”尤是必要。
负责“杀死”十阿弥而被驱逐的前田利家呢?他可以藏匿在阿古居久松佐渡守家中,将十阿弥向三河众人所说的话,向松平元康的亲生母亲於大夫人复述一遍。并通过於大,有意无意向刈谷城的水野信元和三河的家臣们传递同样的信息。
十阿弥对此迅速心领神会,告诉前田利家不要去骏府国;但老实的前田利家好像误解了十阿弥之意,他理解为,去将主公织田信长的意思告诉松平元康。若是那样,一旦事情败露,今川义元甚至连松平元康都会杀掉。
十阿弥静静地等待着黑夜的来临,并拜托毛利新助评判两个人口角的对错是非。幸运的是,此时恰好有一个夜盗被处死。十阿弥给尸体盖上草席,“爱智十阿弥和前田又左卫门因为平日口角甚多,终于不可收拾地发展为武力决斗,十阿弥被杀,又左被逐。”
十阿弥心中想象着上述场景,等待着黑夜降临。为了避人耳目,十阿弥故意穿上华丽的衣服,扮作偷偷出城赏月的侍童。终于到了约定的时刻。十阿弥腰间挂上横笛,悄悄出了本城。
角楼外,古枫伸展开茂密的枝叶。刚刚修葺完毕的土墙上方,一轮明月高悬,远处传来青蛙的叫声。
十阿弥从腰间解下横笛,吹了起来。想到就要从这座城池消失,他也不禁感慨万千。离约定之时还有一段时间,他想在等待期间尽情享受吹笛的乐趣。
正在此时,枫树对面的椎树丛中好像有动静。毛利新助不可能这么早来。到底是谁呢?十阿弥纳闷地走过去,“谁?”
(晚一点还有一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