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寒舟看着眼前的妻子, 神色中透露出来一丝丝迷茫。
若他没记错,上次离开前,自己的妻子似乎对自己还算客气和热情,怎么一月不见,突然变了态度。
还没等他想明白, 就见柳棠溪吸了吸鼻子, 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见状, 卫寒舟微微蹙眉,转身把门关上了。
见门关上了, 柳棠溪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 又低头继续绣了起来。
眼前的嫁衣还差一点点就绣完了,此时若是移动的话, 势必会弄乱,不如把这最后几针走完再说。
至于卫寒舟, 她这会儿还真的是无暇顾及。
卫寒舟见柳棠溪对他很不热情,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 看着她低头绣花的认真模样,又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不得不说,刚进来那会儿看到的情形,对他的冲击挺大的。
刚一进门,他就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坐在一堆大红色的嫁衣之中,低头绣花。头微微低垂,露出来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
没开口之前, 他会觉得这姑娘是温柔沉静的性子。
而一开口,这份温柔沉静就被打破了。
小宝贝这个词……
卫寒舟薄唇轻抿,看着面前继续低头绣花的姑娘,难得主动问了问题:“你在做什么?”
“没看到么,绣嫁衣啊。”
“给谁绣的?”
“县城郭员外家的女儿。”
“哦。”卫寒舟应了一声。
问完,卫寒舟就没再讲话了。
柳棠溪也没说话,低头认真绣了起来。
不一会儿,柳棠溪就把嫁衣绣好了。
看着自己努力了大半个月的结果,柳棠溪脸上露出来开心的笑容。
拿起来嫁衣抖落了一下,柳棠溪见卫寒舟还在屋里,不知在想什么,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卫寒舟回过神来,看着如栀子花瓣一般的脸庞,再看红艳似火的嫁衣,喉结微微滚动,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他们二人虽然早已成亲,但成亲那日父亲正生着重病,两个人也是草草拜了堂就结束了。饶是他记忆好,对成亲那日的情形也记得不太清楚。
而且,那日她似乎一直想逃跑,跟如今的性子也大不相同。
至于她那日穿了什么,脸上又是什么表情,他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那日的人是个陌生的姑娘,跟眼前这个完全不同。
“喂,你看哪里呢?我问你我绣得好不好看,谁问你我长得好不好看了?我本来就长得好看,还用你说吗?”柳棠溪见卫寒舟在看她的脸,没看她绣的东西,有些不悦地说。
这可是她劳动的成果,她满心期待能得到一声赞扬。
卫寒舟垂眸看了一眼绣的话,说:“好看。”
见卫寒舟说话不怎么走心,柳棠溪嘟囔了一句:“真是不懂欣赏。”
果然么,她不能对卫寒舟这种冰冷的男人抱什么期待,一会儿还是让两位嫂嫂以及小豆丁们看看。
说着,柳棠溪把手中的绣活儿收拾了一下。
收拾时,想着再过几日,掌柜的就要来收了,届时,她就能有五两银子到账,心中突然愉悦起来,对卫寒舟的不满减少了不少。
见柳棠溪似乎真的不想理他,卫寒舟站了一会儿后,就出去了。
柳棠溪的确也没在意,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如今卫老三家里越过越好,吃得也比从前好了许多,仔细算算,等到明年秋天,定能攒够卫寒舟去参加秋试的银子,也就不用她再多做什么了。她虽有金手指,但也不好过多地展现出来,要不然,太多反常的事情既为妖,到时说不定还没回到京城就被人当做要怪抓起来了。
她一向是个胆小的人,行事还是谨慎一些好。
等以后去了京城,她有的是机会拿出来用。
到了那时,她就不用再担心了。
有了这个这金手指,她可以赚钱,可以在这个朝代立身。
绣完嫁衣,柳棠溪一身轻松,第二日,上午教完两个小姑娘之后,下午她也不绣花了。
抬眼看了看已是满目黄色的后山,柳棠溪笑着问:“要不要跟三婶儿一起去后山玩儿?”
扶摇和舒兰还小,自然不喜欢日日憋在家里绣花,一听大人说可以去玩,立马开心地同意了。
张氏和周氏见此也没说什么。
李氏知道这些日子自家三儿媳一直憋在屋里绣花,得知她已经绣好了,笑着说:“是该松快松快,老三媳妇儿最近辛苦了。要不然娘给你们一些钱,你们去镇上玩玩?”
柳棠溪连忙拒绝。
“不用了娘,我就在附近转转就好。”
镇上她已经去过好几次了,也就那样吧,没什么吸引人的。况且,于她而言,去镇上真的是太远了,也太累了,她不想走那么远。
“也行,那你们去后山上吧。”
三个人正准备出门,恰好看到伯生从堂屋出来了。
瞧着伯生眼里的向往之色,柳棠溪立马明白过来,旋即问道:“伯生,你是不是也想跟三婶儿和妹妹们一起去玩儿?”
伯生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那咱们一起去?”柳棠溪邀请他。
听到这话,伯生似乎有些意动,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拒绝了她的提议:“三……三婶儿,我……我不去了。”
“为何?”柳棠溪诧异地问。
伯生抿了抿唇,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
柳棠溪一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仅卫寒舟学了一个月,伯生也学了一个月了,可他好不容易休假了,还跟卫寒舟撞在了一起。真不知是该说一声恭喜还是叹息他太过倒霉。
昨日下午卫寒舟一回家就开始考教伯生的功课。
自从考教完之后,伯生就没在出现在大家眼前了,回自己屋好好复习功课。
如今柳棠溪见伯生这蔫蔫儿的样子,顿时心疼不已。
学习讲究劳逸结合,尤其是对于伯生这种初学的小孩子。一上来就让他学这么久,还不给休息的时间,哪里能受得了。况且,这样也容易让他产生厌恶学习的情绪。
柳棠溪既有对伯生的心疼,又有对卫寒舟的不满。
忍了忍心中的不快,柳棠溪道:“学习要讲究劳逸结合,你这都一个月没放假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你跟你三叔不一样,他是大人,你还是小孩子。”
“可是……可是……”伯生很是迟疑。
“你放心,三婶儿去跟你三叔说。”
“还是,不用了吧。三叔都是为了我好。”伯生连忙扯住了柳棠溪的袖子,小声地道,“我不去了。”
自从去镇上读书了,伯生就越发懂事了。看着伯生失落的小脸,柳棠溪很是心疼。摸了摸他的脸,想说几句安抚的话。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就传来了卫老三的声音。
“伯生,你跟你三婶儿和妹妹们去玩玩吧。你这一个月读书辛苦了,玩儿一会儿没事儿。你三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开始读书呢。”
一听这话,伯生那原本失落的眼神立马变得有亮光。
“爷,我真的可以去吗?”伯生激动地问。
卫老三笑着说:“可以可以,去吧,只是别误了吃饭的时辰。”
“嗯,我知道了。”伯生兴奋地说。
卫老三可是卫家的大家长,他说的话自然是管用的。伯生听后没再顾忌卫寒舟那边,兴奋地跑到柳棠溪面前。
李氏左右无事,背着个筐子,打算跟他们一起去,顺便捡些柴火。
柳棠溪也拿了个筐子。
到了山上之后,看着满目的落叶和枯黄的树枝,柳棠溪不仅没感觉到深秋的萧瑟,反倒是觉得有另一番美。
她感觉这山上的风景比之前还要好看上许多。
黄叶落了满地,整个山上都变了颜色。不仅如此,有些落到了溪流上,叶子顺着溪水往下流,如同一叶扁舟。
看着这样的美景,柳棠溪的心情也变得极好。
李氏见惯了这样的景色,一边走一边顺便捡一些柴火。
柳棠溪也低头捡着些东西。不过,她捡的是树叶,干了的树叶比较好点着,烧饭时可以当做是引火的东西。
几个小孩子也围在一旁,一会儿捡一下树枝,一会儿捡一下树叶。不知怎么回事,拿着拿着树叶就闹了起来。
你扔我身上一片树叶,我把树叶再扔到你的头上,几个人扔着扔着就笑了起来。
舒兰个子矮,年纪小,自然不是伯生和舒兰的对手,被他们两个人合伙扔了一头的树叶。
“啊,哥哥好坏,姐姐也坏。”舒兰一边弄头上的树叶一边说道。
而扶摇和伯生两个人早就跑到一旁玩儿去了,她也追不上。
见状,柳棠溪上前去帮了帮舒兰,把她头上的叶子都弄了下来,也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裳。
弄好之后,舒兰有些失落地看向了玩儿在一起的伯生和扶摇。
伯生和扶摇年纪差不多,两个人从前就一直玩儿在一起,天天出去跟村里的男孩子们打打闹闹。
舒兰年纪小,性子又比较温柔,极少跟他们一起出去玩儿。
但是,这几个月,伯生跟她一起识字,扶摇跟她一起识字绣花,她跟他们二人的关系好了不少。
此刻见他们二人不带她一起玩儿,自然心里有些失落。
察觉到舒兰的情绪低落,柳棠溪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问:“想不想报仇?”
舒兰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不明白柳棠溪的意思。
柳棠溪抓起来地上的一些树叶,放到了舒兰的手中,又看向了正在闹着玩儿的伯生和扶摇。
舒兰立马明白过来柳棠溪的意思,眼睛亮晶晶的,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状,柳棠溪食指放在嘴巴上,示意舒兰不要讲话。
舒兰连忙用小胖手紧紧捂住了嘴巴。
柳棠溪带着舒兰慢慢靠近了伯生和扶摇。
趁着他们二人不注意,舒兰把树叶子洒在了伯生和扶摇的身上。
柳棠溪本想赶紧抱着舒兰跑,结果,舒兰太实在了,扔完之后,根本就不跑,就站在原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扶摇和伯生见柳棠溪和舒兰如此,在怔了一下之后,立马捡起来树叶,开始扔舒兰。
见状,柳棠溪拉着舒兰跑。
随后,几个人嘻嘻哈哈闹在了一起。
卫寒舟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想上来帮忙往下面运柴火。
然而,刚走到山脚,就听到了上面传来的笑声,这笑声,除了小孩子,还有一个清脆的声音。
卫寒舟对这个笑声并不是很熟悉。但他有基本的判断,不是他母亲的,自然就是柳棠溪的。
不用想,她定是跟小孩子玩儿到了一起。
想到之前她偷吃葡萄的样子,卫寒舟轻笑了一下。
等他往上面上了一些,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果然就看到柳棠溪在跟小孩子们在一起。
不过,眼前看到的还是让他颇为惊讶。
一个大人,竟然跟小孩子们玩闹在了一起。
只是,那悦耳的笑声却让人听了心里不自觉地高兴。
卫寒舟正欲抬步上前,这时,坐在一旁休息的李氏走了过来。
“娘。”
李氏看了一眼跟孩子们玩儿在一起的柳棠溪,笑着说:“老三,你看你媳妇儿多喜欢孩子,还特别会照顾孩子。你赶紧跟你媳妇儿生一个吧。”
卫寒舟大囧,抿了抿唇,没说话。
“娘知道你之前对你媳妇儿不满意,可她都嫁过来这么久了,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想必不用娘多说,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别天天冷着一张脸,我瞧着她就挺好的,配你足够了。”
卫寒舟不可能说出来实情,所以,抬眼看了一眼正在跟孩子们闹在一起的柳棠溪,道:“嗯,儿子知道了。”
见儿子答应下来,李氏脸上露出来笑容。
儿子没成亲前,她急着给儿子找媳妇儿。等儿子娶到媳妇儿了,她就开始愁儿子生娃的事情了。
只要儿子有了娃儿,她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娘先下去了,你跟你媳妇儿把这两筐柴火抬下去吧。”
“嗯。”
李氏一走,柳棠溪那边也发现了卫寒舟的身影。
一看卫寒舟来了,除了舒兰,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三叔,我们在这儿~”舒兰笑着跟卫寒舟打招呼。
卫寒舟板着一张脸,抬脚走了过去。
随着卫寒舟越走越近,伯生已经渐渐往柳棠溪身后挪了好几步,扶摇也连忙把手中的树叶扔掉了,偷偷拍打了一下手上的脏东西。
卫寒舟走近之后,抬眼看了看他们四个人。
那眼神,让柳棠溪心里很是没底。
就在卫寒舟要张口说话时,柳棠溪见伯生开始发抖了,连忙先说了。
“是我把伯生叫上来的,不是他自己想玩儿。你要是觉得不高兴,你就说我吧。”
卫寒舟看了柳棠溪一眼,随后,侧头看向了躲在柳棠溪身后的侄子。
“你别吓唬他,他才上学多久啊,都饿瘦了一圈儿,读书那么辛苦,也该让他好好玩一玩。”柳棠溪继续为伯生说好话。
卫寒舟的视线一直盯着伯生,薄唇请启,问了一句:“是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柳棠溪都开始有些心里没底了。
就在这时,伯生自己站了出来,低垂着头,说:“对……对不起,三叔,不是三婶儿叫我出来玩儿,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听到这话,卫寒舟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明日休息一日,不用读书了。”
说完这话,卫寒舟背起来李氏装着柴火的筐子下山去了。
等卫寒舟走了有一会儿了,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伯生看着站在他身侧的柳棠溪,一脸不可置信。
柳棠溪也笑了起来,捏了捏伯生的小脸,说:“你三叔说要给你放假啦,你开不开心?”
“开心。”伯生笑着说。
扶摇拍了拍胸口,小声嘟囔:“吓死我了。”
柳棠溪转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接着,几个人又玩儿了起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加开心了。
等到卫寒舟背着筐子下山去了,这才发现那几个人还在山上,压根儿没下来。
放下筐子,卫寒舟叹了叹气,又上山去了。
装着树叶的那个筐子,还跟刚刚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卫寒舟抬眼看了下最大的那一个,说:“太阳已下山,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柳棠溪也低头开始装树叶了。
三个小豆丁也帮着一起。
下山的时候,小豆丁在前面走着,柳棠溪和卫寒舟在后面跟着。
见卫寒舟板着一张脸,背着树叶,柳棠溪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卫寒舟还挺有人情味儿的。
不过,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脸也比旁人冷一些。
眼看着已经下山,三个小豆丁也跑回家去了,柳棠溪在卫寒舟耳边小声说道:“相公,你明明也心疼伯生,还给了放了一日假,怎么就板着个脸说呢?这样多不好?”
卫寒舟停下脚步,看了柳棠溪一眼,说了一句他憋了许久没说出口的话:“难道为夫像娘子一样,没大没小,跟小孩子们闹在一起就好了?”
虽然卫寒舟是在讥讽她,可不知为何,柳棠溪脑子里一下子就有了画面。
一想到卫寒舟跟三个小孩子玩儿在一起的画面,柳棠溪不可控制地大笑起来。
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卫寒舟这种没什么表情又喜欢端着架子的长辈如何跟晚辈们玩儿在一起。
卫寒舟微微蹙眉,似是不解她为何会笑。
见卫寒舟神色不太好看,柳棠溪一边笑,一边说:“哈哈,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一听到相公说要跟扶摇他们玩儿在一起,想想那个画面,我就想笑。”
听到这个解释,卫寒舟顿时黑了脸,瞪了柳棠溪一眼后,抬脚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