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是两棵树,另一家是五十斤粮食,要不是在荒年,当然两棵树更值钱,而且石头院张家是本村本土的,那家人都挺能,结个亲家当然不差,更不用说这绵花本来是收养来的。倒是比刘老杈他们一家孤零零地单门独户强得多。
可这不是在荒年呢么?
树又不是急用的东西,荒年过不去,人都活不成还修甚房?
要是让快嘴霞来选,她也是要选粮食来。
在李茹心里,这还用选?
首先那不地道的人家能排除在外,绵花这软脾气,得给她寻个脾气好的婆婆。
这会儿可不是现代,算公婆脾气有毛病还能分开小家自己过,如今的谷堆村,家家户户都是婆婆当家,新媳妇熬不上个十几年,是甭想翻过身来。
刘家杈一家算是被李茹给影响得改了命,刘家的小子个子高高的,也是个能干活的孩儿,李茹倒是挺看得上的,不过么,“这两家都不错,可是绵花年纪还小呢,才十三岁,刘老杈家的孩儿不是都十八岁了?年纪差得有点大……”
李茹说着去看葛仙芹,葛仙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跟着胡乱点头,“差了五岁呢……”忽然看着李茹愣住了,目光闪了闪,看看李茹,又看看快嘴霞。
“那石头院张家呢?玉桃嫂嫂可是说先定亲,过二年再办事。”
快嘴霞说得热心,心里可是直歪嘴,玉桃两口俩倒是会想,这会儿粮食不够吃,先不办事,等绵花长大了,过了这个荒年了再办事,能省下多少粮食?但为甚他家不干脆过二年再寻人订婚呢?还不是怕到时候附近的好闺女都有了人家,他家吃了亏?这算盘,打得巴巴响咧!
李茹笑了笑,“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又没粮食,又闹土匪,听说那南岛鬼兵占了县城,不知道甚时候要到咱村了,咱小老百姓,过一天算一天,谁知道还能不能活过二年呢?我家孩儿还小,要树有甚用,又不修房,等过了二年以后再看吧?”
快嘴霞左手握着右手腕子,往腰上一搁,嗨了一声,“二梅姐,你这是两家都不同意?”
她可是满心热火着来,要挣一份媒人礼呢。
李茹却笑了笑,指指葛仙芹,“诶,我倒是知道有个好岔儿,跟刘老杈家的孩儿最相配。”
快嘴霞顺着看见了葛仙芹,眼睛顿时一亮,一拍巴掌。
“照呀!你家的闺女多大了?”
葛仙芹赶紧说,“十六,十六零八个月了,说话十七了。”
她这个河东来的闺女,长期住在李茹家,吃人家两顿饭也是不算话,况且算一天只在张家吃一顿,那也是她受着多少难为呢,这要是能赶紧寻个好婆家,不有了着落了?这要是站稳了脚跟了,自己有点甚事,还能去寻闺女和女婿呢!
快嘴霞一把拉住了葛仙芹的手,“差一岁多!你家红英跟刘老杈家的孩儿,真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反正刘老杈家是要赶紧娶个儿媳妇,红英和绵花都是住在二梅家的,换成大的还能早点办事生孩儿,更好!
刘老杈家那边,虽然住的是破庙,可这一家人都是壮年,有的是力气,自从搬过来,把破庙正殿后的两间小房修得整整齐齐,放上搬过来的家当,看着倒也像个样子,比张桐材家都只好不差,他们来的时候是背着粮食过来的,刘老杈也参加了巡村队,为了给村里示好,表示不领那每天的口粮,村民们都觉得他会为人,说起来都夸两句。
自打听说了土匪祸害几个村的事,全有跟土匪勾搭以后,刘老杈两口俩每回说起来,都是后怕得不行,他们跟全有可是有仇的!
幸好是听了李栓柱的话,赶着搬了家,不然这会儿一家人都没了命!
庆幸了以后,又想孩儿也大了,不如叫他赶紧成亲办事,说上个媳妇,若是老天爷保佑还能生多生几个孩儿,让他老刘家也人丁兴旺,再不用怕被人欺负。
刘老杈觉得这回全亏了栓柱,恨不得跟栓柱结个亲家,可是栓柱家俩男孩儿,倒是二梅家里,还有两个闺女呢,那小兰太小,况且村上人都说,二梅捡了小高村大林回来,是当上门女婿的,所以他们想到了绵花。
但快嘴霞传回话来,说是二梅说绵花还小,倒是红英的年纪正好,她娘葛仙芹也愿意,刘老杈两口俩一盘算,这也挺好啊!
村里有些富裕的人家不愿意娶这样逃荒来的河东媳妇,觉得没个娘家也没陪嫁,那些穷人家不讲究这些,更何况刘老杈也是河东来的。
两方都愿意,又赶上荒年,什么都办得又快又简单。
刘老杈现去后山上,想方设法打了只野兔回来,炖了汤,再配上野菜和玉米面的饼子,请了张桐材一家,快嘴霞这个媒人,还有村长和几个老人,再加上李茹和栓柱,吃了顿午饭,算是办了酒了。
在李茹家住了半个多月的红英,穿上李茹和葛仙芹一并给她做的新粗布衣裳,拎着个小包裹,走去了破庙,从此算是老刘家的人了。
李茹冷眼旁观了十来天,见她跟刘家三口人都处得不错,有一回她去破庙窜门,见他们吃晚饭,都比小椿家的强多了,红英脸上的笑显得更自然更欢畅了。
想想也知道,先头在李茹家里,算李茹家的人都没说过甚,毕竟是寄人篱下,小心翼翼,不像现在,可是正经老刘家的小媳妇了。
因为在李茹家吃住过那些天,红英见了李茹,比见了她亲娘还亲近几分。甚至还要认李茹当干娘,李茹当玩笑似的应了。虽是李茹没怎么当回事,但在村里的干娘,那可是一门正经的亲戚,四时过节都要上门走动的,李茹这回,算是又多了一个闺女。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虽然也有传言过来,说是城里人怎么过得水深火热,南岛鬼兵又杀了多少人,哪里又闹了土匪,狼群又怎样祸害得城郊老百姓家家死人……谷堆村却是要平静得多的,好多村民心里庆幸,觉得可能咱这地方两省交界,偏远得不能再偏,大摸约那南岛鬼兵是不稀罕来咱这块地界了……又没吃又没喝,也没金银财宝,来做甚呢?
哪知道这天好多人家才吃罢了早晨饭,瞧见烽火台上的那颗报信的树倒了,另一头还着起了大火,黑烟冲天,是再瞎的人也能瞧见。
天天说狼,这狼真的来了,村民们却是一时间傻了!
家里最紧要的家当,那是老早收拾出来的,可拎起了包袱,担起了箩,村民也舍不得走,来的是土匪不是?要是土匪,咱不能跟他们打?
凭白咱跑了,把家白白地敞给那些强盗,咋能舍得哩?
“快跑!快跑!还愣着干甚哩!”
原先守在烽火台的村民们,脚上跟踩了风火轮一样,跑得比飞还快,边跑还边高声叫嚷。
“来的是些甚人?有多少?把你们吓成这样?”
“天爷呀?还不快跑还磨叽甚呢,这回是鬼兵,是鬼兵来了!那穿着黄狗皮,黄狗帽,背上扛着枪,一队队的,看到了头,看不到尾,再不跑快些,是想让鬼兵砍头哩?”
那从烽火台上飞奔下来的村人甩开了拦着问的人,十万火急地往自家跑去、
终于来了!
可以说李茹自打穿越来以后,最担心的是这个,眼下终于来了,反倒是有点尘埃落定的踏实,按照先头在家里演练过的那样,招呼上几个孩儿,拿着东西,往谷堆村南边跑。
南边山高路远,鬼兵们一时不会想到那儿,他们可以先跑到过去,观望一番再做打算。
李茹带着三个孩儿逃往南边的时候,看见村里各家各户,老老少少,都是哭得哭叫得叫,有哇哇哭的小孩儿拉着爹娘的手,生怕自己跟不上步子。
也有被儿孙背着的老人叫放下自己,说是死也要死在自家房里。
先时村长王老屯找了村民们来开会,提醒过大家,万一真到了万不得已逃命的时候,大家赶紧往深山老林里头跑,这鬼兵来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下一步要去哪儿,所以只能碰运气了。
这会谷堆村将近一百来户人家,扶老携幼,挑担背筐,浩浩荡荡地朝着东南北三个方向逃窜,鬼兵打从西边来,这个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出村的时候,李茹看见了栓柱和锁柱两家,不由得松了口气。
等到上了山路,离村有七八里地时,眼看着锁柱一大家子要往相反的方向跑,栓柱赶紧叫了一声,“哥,嫂,去东边怕是不行啊。”
锁柱比李梅和栓柱都大了十来岁,都是爷爷辈的了,他媳妇和儿媳妇都是东平村的人,这不,眼看着南岛鬼兵要往谷堆村来了,他们先想到的是去东平村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