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忙乱,好容易等梓绣帮妹妹打理好一切,回到东院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下去了。由于起晚了的缘故,午膳没吃就过去,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累的,整个人都感觉有点虚脱,好在晚膳的时间就要到了。梓绣有气无力的坐在那,胭脂心疼的看看她,帮她倒了一盏热茶,便忙忙的出去传膳了。
梓绣坐在一个小圆凳上轻轻的揉着腿,想着今日西院那边的光景,感觉有点好笑,论热闹,远远比飞扬那次要热闹的多,论身份则低的多,有点身份的大多没有亲来,只那些宫女出身的宫妃和些过了气的妃嫔亲自过来贺喜。一脸的假笑和虚伪的贺词看的梓绣一头冷汗,心想就是装也装的象一点才是啊,这个样子,也难怪得不到皇上宠爱。不过再想想倒也是可怜,都是花一般的女子,被锁在这诺大的宫里,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冷冷清清的。她想着今天见梓悦时的样子,娇羞中含着一丝得意,眼神热切的几近陌生。这男女之事,果然难懂。
她喝了口茶,忽然想到今天飞扬却没有来,只谴了紫电青霜两个丫头来送了份不小的礼,都是些贵重簪环,说是身子不好,过些日子再来。一想到这,心里不由的一阵烦躁,飞扬她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昔日的姐妹情份就那么单薄吗?
正想着,胭脂已经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进来,梓绣早被饿的饥肠辘辘,当下把心里的事先丢在一边,开始用起膳来。不知怎么的,许是饿极了,今天的饭菜显得十分香甜。看着梓绣吃着,胭脂站在一边布着菜,轻轻的道:“小姐。”
“恩?”梓绣停了筷子,进宫以后,胭脂已经习惯叫自己主子,怎么今天又改起口来。
看着梓绣迷惑的眼神,胭脂叹了口气,又帮她盛了碗汤递过去,开口道:“小姐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三小姐如今已经是得了宠的,身份与以前又不相同。刚我去传膳的时候,侍寝的宫车已经又在门外候着了。小姐你也不着急,就算你生性淡泊,不愿去争,可是,小姐也总是要长大,总是要嫁人,看如今既然已经进了宫,如果连皇上的面也见不着,那岂非跟庵里的姑子一样。”她说着红了眼睛,却丝毫不顾及,接着说:“胭脂可怜小姐,从小小姐就跟个影子一样,比不得三小姐光彩,可是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了,小姐又何必韬光隐讳的。就算小姐现在不想争,也总要替三夫人想想,若是在宫里,再让三小姐出尽风头,怕是三夫人在家里就更没有地方了。”
梓绣心里一震,缓缓的放了筷子,是啊,从梓悦今日的神情来看,总是快乐的,可是自己,究竟还能隐忍多久,就算心里有了一个影子又怎么样,进了宫,就是皇上的女人,这辈子,注定只能为皇上活着。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娘那么激烈的反对自己入宫,当时,娘怕也是看透了这层,才会有这深深的恐惧吧,想这高楼广厦,锦衣玉食,在娘眼里,也不过是关着金丝雀的鸟笼罢了。
胭脂见她落了泪,慌起来,急忙拿帕子拭去,小声的嚅儒道:“小姐别哭,是胭脂不好,胭脂也是心急,怕小姐受委屈,更怕小姐一辈子冷清度日。胭脂没想太深,这事原也是急不得的。”
梓绣捂了她的手,眼泪不知不觉的又滑落下来。是啊,对一个自己原本陌生的人,对一个让自己又怕有敬的人,对一个原本就无心的人。可是自己,偏偏还必须去想尽办法去取悦他,真是可悲了。胭脂见她无声的落泪,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怜惜,只能一把拥着她,尽量给她一点温暖和安慰。
两人就这样过着很久,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梓绣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她才僵硬的回过身来,机械的说:“胭脂,我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皇上注意我呢?”胭脂一楞,旋即笑了起来,道:“主子你终于想通了吗?”梓绣头也不抬,冷笑了声:“为了我娘,她一声孤苦,却总为我想着,我小时,她怕我得不到爹爹的疼爱,刻意的躲着我,我要入宫,只有她担心我,不愿意叫我留在这。既然我已经留下了,总不能让她再因为我在家里不好。”
胭脂看着她,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小姐的话,怎么听着就有点决绝的味道,当皇上的女人,是天下间多少女子的期盼呢。
“胭脂,今天晚上我想弹弹琴,好久都没弹了呢,今天清净,正好舒缓一下心情。”她扫了眼桌子上的菜,已经一点胃口都没了。胭脂看她笑了笑,心情便稳定了些,点点头,有点迟疑的看着桌子上没动几筷子的饭菜,梓绣笑笑:“累过了,没什么胃口,撤了吧,晚上要是饿了,就再吃点什么。”胭脂听了,转过去收拾去了。
看着忙里忙外的小丫头,梓绣心里一阵迷茫,又一阵空荡荡的。
很快的,胭脂就收拾停当,把琴支好在院子里,焚了炉香,便静悄悄的退去了。现在,梓悦应该已经躺在那张明黄色的龙床上了吧,应该很快的,就会就自己的殿阁,以后再见面,怕是要隔了好远了吧,想着,心里涌出一抹淡淡的惆怅。手下也轻轻动了起来,琴音清冽,如清泉之水叮咚,夜就这样幽静深远的降临了。院子里弥漫的香味,是自己最喜欢的百合花香,很清淡,若有若无的,胭脂是知道自己的喜好的,她一笑,在这深宫里面,有一个知心的人儿陪伴左右,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她忽然想起一个人,那张脸坚毅冷漠,眼神犀利冷咧,有着洞察所有的威仪。想着,手下一滑,便走了一个音,眉头一皱。想来,那个人,在这个地方,也是寂寞的吧,只是这寂寞,却无人可以消除,也无人敢去消除。同是天涯沦落人,她的不幸,是因为他,他的不幸,是因为拥有天下,这中间,究竟是谁更可怜,说也说不清楚,想也想不明白。
梓绣心里想着事情,琴音便越来越乱,只得停了手。有点莫名其妙,平白的,怎么就想那么多?还有,怎么就会想到他,他是九五至尊的人,有什么需要自己在这里替他可怜的。
易天远看着远处的寝宫,很有种不想回去的感觉。但是,自己要的人怕是已经洗剥干净的躺在那张龙床上等候了。女人啊女人,给了她一点甜头,就想要更多,总是不知道什么叫做知足。贪婪,再美的女人都是一样。想着,忽然听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琴声,不象是宫里的曲子,从来没听过,只觉得一丝甘咧从心间流转而过,但好景不长,那清冽的声音不一会就乱了,弹琴之人,必是有乱心之事。他想到这,唇边绽出一朵微笑,道:“高喜,去查,哪宫的人刚才在弹琴。”
高喜象个影子一样消失掉了,没人发现,这个白净细瘦的小太监,竟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梓绣弹了会琴又觉得兴味索然,这几天无论做什么,都有点提不起精神,有什么感兴趣的,不一会也就淡了,她抱了琴,施施然的回屋去了。全然没有发现,门口有一抹黑影闪过,但瞬间便没了踪影。可那黑影却也没发现,在不远的树上,站着一位全身着白的男子,噙着抹笑,把下面所有的动静尽皆收于眼底。等那黑影消失后,也瞬间没了踪迹。
“哦?梁美人的姐姐?”易天远一挑眉,听了身边小太监的回话,有点感兴趣起来,心里有个女子的轮廓也逐渐明晰了。那小太监恭顺的弯腰应了声‘是’,面无表情的继续说。易天远听完他说的,笑着点点头,道:“去寝宫吧。”高喜便打着头先出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