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冲淡淡一笑：“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啊。”

　　马岚惊讶地看着卢冲，就隔着门，余含泪的声音又那么大，卢冲怎么可能听不到呢，他说听不到只是因为他宽宏大量，可余含泪那些话太过恶毒，说卢冲跟孔融、仲永那样小时了了大必未佳，等于诅咒卢冲以后永远红不了，随便换个艺人，都不能忍，没想到，卢冲居然忍了。

　　马岚暗自感叹，卢冲小小年纪，能够如此宽宏隐忍，不可小觑！

　　卢冲在马岚敬佩的目光中走远，他暗暗叹息一声，就算不能忍，又能怎么样呢，进去打余含泪一顿，余含泪快五十岁的人了，算是文化届的前辈，就算他再多不是，卢冲打他，也会变成卢冲自己的不是。

　　他努力让自己忘了余含泪刚才的咒骂，投入到《中国人》的演唱之中。

　　他在不同唱法中纠结，找不到方向，那些成名歌手如毛柠之辈几乎全是看笑话的神情。

　　现场几十个成名歌手里，有仅只有，《珠穆朗玛》的演唱者、《辣妹子》的演唱者以及天后娜英肯放下手中的工作，过来给他安慰，帮他找感觉。

　　她们三个虽然还没有到达后来如日中天的位置，却都是参见过几届春晚的著名歌手，居然屈尊降贵，给卢冲这个新人歌手指点，卢冲心里还是挺感动。

　　当然，她们之所以肯指点卢冲，跟卢冲本身的背景以及卢冲对待她们的态度有关，卢冲对大部分人都点头微笑而已，对她们却分外尊敬，她们自然能感觉到卢冲从心底深处的尊重，从而投桃报李。

　　倒数第二次彩排，也就是第五次彩排，卢冲在三位大姐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感觉，一曲唱罢，满场皆静，继而掌声如雷。

　　总导演提出，以这次彩排的录音为准，实时直播时，播放录音，卢冲只需对着话筒假唱。

　　几乎所有歌手都是这样做的，总导演以为，卢冲也会原样顺从。

　　卢冲却摇摇头，他这个人并不算什么好人，有时候会为了得到某些名誉、女人而玩弄一些手段，但有些底线他还是严格遵守的，就算其他所有人都不遵从，他也不能放弃，比如现场真唱。

　　总导演非常不满，威胁道：“如果你坚持真唱，我们就把你这个节目撤掉！”

　　总导演对春晚所有节目拥有极大的权力，再大的腕，节目说撤就撤，没有人敢跟总导演对着干，总导演说让他们怎么干，他们就怎么干。

　　特别是今年春晚的总导演，是指导过84、86、87年春晚的袁德旺，刚刚获得过全国电视文艺星光奖最佳编导的最佳成就奖，威望正盛，说一不二，那些经常上春晚的大腕如赵苯山、姜坤都不敢跟他说个不字。

　　轮到卢冲，袁总导演吃瘪了。

　　卢冲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到袁导那样讲，冷冷一笑：“你想撤掉就撤掉吧，反正这节目是你们刘副台长和你们总监李小麦推荐的，李小麦的父亲首肯过，这个节目要在香江回归晚会上表演的……”说完拂袖而去。

　　袁导愣住了，刘副台长可是直属上司，李小麦的父亲负责所有宣传领域，天呢，竟然忘了卢冲这位小爷是通着天的，他赶紧跑出去，拽着卢冲的胳膊：“卢冲，不，冲哥，咱们有话好好说！”

　　卢冲扭头看看他：“袁导，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这个人还是蛮配合的，这五次彩排没白天没黑夜的，我一句怨言都没有，而且，我可以保证我真唱的效果不比放录音差，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假唱呢！”

　　袁导苦涩一笑：“往年您要真唱，我绝对不会别着您，可今年不同，今年香江回归在即，上面明令不准出任何差错，不但是您，就连毛柠、解小东那样的大腕，今年也要放录音对口型，可以说，所有流行歌手都是假唱，只有那些唱功一贯稳定的民族唱法的歌手，如《珠穆朗玛》和《真情永驻》的演唱者是真唱。”

　　卢冲不甘心，继续跟袁导说：“我保证我唱的跟那些民族歌手一样稳定，您看我在中秋晚会上就没掉链子啊。”

　　袁导苦笑道：“中秋晚会能跟春晚比吗，再说你前几次彩排表现很不稳定啊，要是你直播的时候忽然不稳定起来，该怎么办，整个春晚都会被你耽误了！”

　　卢冲摇摇头：“怎么可能，我的表现只会越来越好！”

　　袁导叹了口气：“现在最红的女歌手，是不是王霏？”

　　卢冲笑道：“那是当然，她是公认的天后。”

　　袁导问道：“她的音准应该不会有问题，对吗？”

　　卢冲想起后来某届春晚，王菲和陈奕迅合唱《因为爱情》时的表现，迟疑了。

　　袁导苦笑道：“1994年，郎坤导演接手春晚，他提出必须用真唱取代假唱，让艺术还原到原汁原味的境界，那一届不但是真唱，连伴奏带都舍弃了，用的是现场乐队伴奏，既然是真唱，对歌手的甄选非常严格，您绝对想不到，那一年，连王霏都被筛选掉了，因为排练时王霏的现场演唱效果并不理想，乐感不好，所以第二天，节目组把王霏的节目取消了。”

　　在春晚的真唱史上，因为现场真唱水平未达标而刷掉的第一位歌手，居然是王霏，曾几何时，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卢冲经历过《因为爱情》真唱的洗礼，思之极恐，连天后王霏都无法保证完全的唱好，自己何德何能，能完全保证唱好，如果春晚舞台上，忽然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导致自己发挥失常，在全国亿万观众面前丢脸，后果何等严重！

　　袁导又说道：“94年春晚的那些真唱水平达标的歌手，直播表现也并不理想，毛啊敏就挺失水准，蔡国庆与林萍也走音了……我想您不想给全国亿万观众一种不好的印象吧！”

　　卢冲叹了口气：“反正最后播放的是我自己的声音，是我自己唱的，只是晚放一段时间……”

　　无可奈何之下，突破了自己的底线，卢冲心里挺不好受的，只能用这种类似阿Q精神胜利法来自我催眠。

　　袁导笑道：“您能这样想，就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