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城外余烬未熄,城头大旗早换作了“李”字旗幡。
城内安民告示一出,百姓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府衙大堂的前院中堆满了百姓送来的酒肉米面等慰劳之物。大堂上,李三娘主位正坐,神采奕奕,身着红色紧袖翻领长袍,沿襟镶嵌织金宽锦花边,云髻上斜插一支镂花金叉,眼角轻描额黄,眉心淡淡花钿,鹅蛋脸庞笑靥舒展。大堂里人声鼎沸,诸将分坐两侧,喜笑颜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马三宝从座位上站起来,拍了拍手,大声说道:“诸位,请安静,柴夫人有话要说!”大堂里逐渐沉寂下来,大家齐刷刷地望着李三娘,恭听示训。
李三娘轻捋云鬓,嘴角一抿,笑道:“诸位辛苦!武功城一战,实属不易,痛歼鹰扬府军,大大提振了我李唐义军的声威,短短几日之内,便有近万好汉慕名来奔,这是在座诸位的功劳!今日,我代父王论功行赏,加封诸将!”一时间,堂内欢呼声四起,众人把案桌“铛铛铛”地拍得震天响。
向善志站起来,双手叉在豹皮护腰上,大声说道:“要论这功劳,高更生兄弟应排首位,他手起刀落,取了朗琎的首级!”高更生听了这话,眯着眼睛开怀大笑,摸着山羊胡须扫视众人,目光停留在秦蕊儿的身上,在吃了对方的冷眼后,才怏怏地移回到向善志那里。
“此话差矣!”来自司竹园的军师郝齐平在座上摆摆手,说道:“若没有咱们何潘仁总管的长矛排槊,阻挡了他的去路,如何能取朗琎的首级?”何潘仁眨了眨蓝眼睛,一捋红胡须,说道:“我一个塞外胡人,如何敢争这个头功?提到长矛排槊嘛,那是我和马三宝兄弟联手布下的,应共享此荣,是不是啊,马兄弟?”
马三宝见何潘仁提到了自己,便也站了起来,用鼓突的眼睛打量了一下众人,说道:“这长矛排槊本是防御之用,一来是为了阻挡朗琎逃回城中,二来是保护弓弩手击射火矢,防御的手段如何能拔得头功呢?”马三宝说完,弯腰坐回位中。斜对面的弓弩队长秦蕊儿明眸一动,侧身看了一眼马三宝,眼波粼粼,欲言又止。
这时,功曹参军宋玉“吱呀”一声推开面前的案桌,大步流星地走到大堂正中,向众人躬身团揖,然后放声说道:“我先前是李仲文的败军之卒,今日是李唐义军的得胜之将,诸位,一胜一败之间,我有切肤之痛,有谁感同身受,请站出来讲话!”一时间,大堂里鸦雀无声,众人不约而同地盯着宋玉看,李三娘在正座上笑而不语。宋玉环视左右,继续说道:“李仲文人马比咱们多,战力比咱们强,可是却被朗琎打得大败,他败就败在恃勇逞强,有勇无谋!而咱们李唐义军示弱诱敌,借风烧营,斩获敌酋,这不是凭力取城而是以智获胜!这智谋的筹划者,这智谋的实施者,便是堂上正坐的柴夫人,咱们的女军帅!这攻取武功城,痛歼鹰扬军的第一功,非柴夫人莫属!”
“好!”
“讲得对!”
“我等心悦诚服!”
一时间,大堂里众将拍手叫好, 附和声四起,案桌又一次被拍打得“铛铛铛”直响。
李三娘微微一笑,抬起双手轻轻往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和颜悦色地说道:“诸位,攻取武功,威震关中,岂能归功于我李三娘一人?父王起兵晋阳,传檄四方,众位英雄好汉齐聚义旗之下,方能共成此功!然而,武功城确实易守难攻,先前李仲文的惨败是人所共知啊。诚如宋玉将军所言,我们是智取武功城,而这个‘智’者却不是我,而是萧之藏将军!战前,他与宋将军共同参谋军机,比较了敌我双方的优劣,又考察了时节风向的季候,向我提出了‘以诱为主,以攻为辅’的作战设想,最终以火烧营帐的奇谋全歼鹰扬府的精锐骑兵,为攻城铺平了道路。萧将军的计谋乃是《六韬》中‘以强养强’的精彩演绎,我李三娘也钦佩不已啊!”李三娘看看诸将,又看了看萧之藏,提高声调说道:“诸位的功劳是攻城拔寨之功,萧将军的功劳是运筹帷幄之功,我当奏请父王,攻城拔寨有功者拜骠骑将军,赏金一百两,帛二百匹;运筹帷幄有功者,拜卫尉少卿,赏…”
“柴夫人,”萧之藏站起身来一揖,打断李三娘,说道:“若萧某果有寸功可赏,愿柴夫人垂怜,他日义军攻下长安后,恳求唐公,使萧某得入崇文殿为秘书臣,阅籍天下文书。”萧之藏话音刚落,整个大堂里哄笑声四起,李三娘也不禁点头莞尔。
……
当晚,府衙大堂烛火通明,觥筹交错,庆功宴一直持续到亥时,众人才意犹未尽地陆续离去。
几个亲兵搀扶着高更生跌跌撞撞地穿街过巷,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东的驻地走去。今晚虽然受人热捧,你来我往地应酬了不少酒水,但是高更生的心中却并不痛快。走出府衙没多远,几股凉风迎面吹来,高更生喉头一热,“哇”地一声,把喝下去的酒几乎全吐了出来,人也清醒了不少。
“不就是一个寡妇娘们嘛,高将军犯不着牵肠挂肚的,”一个亲兵一边扶着高更生往前走,一边说道:“哪天我们兄弟几个,把她绑到高将军的房里来,让将军好生消遣消遣。”“是啊,自打离开了终南山,咱们兄弟都好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了,”几个亲兵“嘿嘿”地干笑起来。
高更生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可造次,如今秦蕊儿是弓弩队长,是有军职的娘们儿,不要吃不到羊肉惹得一身骚!”
几个人在小巷里一边走着一边说话,冷不丁“吱呀”一声,旁边的一扇木门打开,接着一盆水泼了出来,淋得高更生的裤脚和靴子全湿了。几个人正要开骂时,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女子正站在门边,手里拎着一只木盆,口中不住地道歉:“军爷,小女子没长眼,把洗脚水泼在了您老儿的身上,实在对不住了,对不住了!”高更生扭头看时,年青女子圆圆脸颊白里透红,里面穿着淡红的睡褂,外面披着白色的纱衣,看到高更生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胸部,女子慌忙用手把纱衣拉紧遮住,顺手准备把门关上。高更生抬手把门压住,眯着眼儿说道:“对不住就完事儿了?”
“军爷,军爷,您…”年青女子惊恐万分,不知所措。
“这武功城是老子们拼了性命打下来的,你今晚就陪高将军玩玩儿,算是慰劳义军了!”几个亲兵在旁边起哄道。
女子丢掉木盆,跪在门边哀求道:“军爷,我男人也是死在辽东战场上的士卒,家里就婆婆和一个三岁的小儿,求军爷行行好,放过我吧…”
此时,高更生的心中燥热难耐,如干柴见火,似久旱遇雨,哪里听得进女子的话,说了声“那正好”,对着堂屋递了个眼色,几个亲兵心领神会,跑过去关上堂屋的门,守在门外。高更生一把抱起瘫倒在门边的女子,大步走进厢房,把门一关,左手将女子死死摁在坑上,右手撕去女子的纱衣和睡褂,看着眼前这雪白圆润、凹凸有致的娇体,高更生眼放绿光,血脉喷张,扯下自己的裤腰带,饿虎扑食般压了上去…堂屋里老人的哭骂声和幼儿的号啕声,伴随着厢房里的挣扎哭喊声响彻整个院落。
院外,风高云愁,月亮孤零零挂在半空,有一阵没一阵地眨巴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