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九粒魔头
程言这天的确是夜里有一台手术, 从晚上十点多开始,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终于结束。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件风衣。
他刚刚打开手机, 就看到了好几个程家老爷子的未接电话, 程言看到了微微皱眉, 给老爷子回了一个消息。
程家老爷子一直很属意孙子和齐家的孙女,最近估计又是听到了齐月在他面前抱怨了,一直在催着程言回家。
和老人家讲道理又不是很行得通,偏生还有心脏病, 受不得气,全家都只好哄着程老爷子,基本上对他的话从不忤逆。
程言几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理了理衣摆, 关门朝医院负一层走去。
他才走出电梯口,就感觉到了身后似乎有人。
他微微一顿, 转过头来, 就看到了车边靠着的燕雪衣。
燕雪衣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见他下来, 朝他走过去, 递给了他一小瓶糖浆。
程言接过来,轻笑道, “你是来等我的?岁岁呢?”
“是的, 找你有点事。”燕雪衣挑挑眉,自己举起了可乐,和他碰了碰,见到程言喝下去了,这才勾起了嘴角,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面光芒一闪而过,他轻声念叨:3,2,1
程言刚刚想说话,就直接眼前一黑——
燕雪衣扶住程言,轻声啧了一声,嘀咕了一句真重,就朝对面的车打了个手势。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朝今岁连忙把车开了过来,打开了车门。
燕雪衣把程言扶进了后座,才刚刚把人放下,就被车里面待着的橘子一个喵喵拳挠了一把。
燕雪衣把橘子给拎了起来,冷笑了一声揪住了它的胡子,直接把这只嚣张无比的橘猫瞪得怂了下去,这才把猫塞进了程言的外套里面。
朝今岁从前面探头过来,伸手戳了戳程言,确定了程言真的晕过去之后,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让燕雪衣赶紧开车。
燕雪衣轻嗤,“看你怂的。”
朝今岁幽幽道,“你不是说要把哥哥打晕,到头来还不是用丹药?你不怂怎么不把我哥直接敲晕?”
燕雪衣:……
“这不是怕你心疼么?”燕雪衣跑前面开车去了,表面上不动声色地仍然是那副臭脸,实际上内心酸溜溜地,看到车镜里朝今岁给程言系安全带的样子,越看越糟心,干脆把车镜给掰朝上了,眼不见心不烦。
他甚至开始谋算着自己要不要哪一天也受伤/晕倒一次……
朝今岁叫了他两次他才回过神来,她也不知道这个魔魔头又开始想什么了,叮嘱道,“等我哥醒了,你最好在家里设个阵法。”
“那个功法是有点副作用的,他短时间之内可能记不住在现世的发生的事,记忆大概会回到当初陨落之时,如果没有个缓冲的话,我怕他到时候知道你做的事,可能会拔剑要杀了你。”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几千年里面做的事,该魔头默默地转了过去。
“你应该还记得我哥哥以前的时候吧?”
燕雪衣淡定地点点头,“记得。”
以前的朝倾岁就是天下第一剑修,除了妹妹谁也不认,剑修脾气好压根就是不存在的,在回到长霄宗之前,那可是修真界里面著名的第一杀胚……而且,对魔族嫉恶如仇。
“他修的是无情道,除了亲缘没有斩断之外,其他的七情六欲全都斩断了。”朝今岁轻笑了一声,“所以他绝对不会喜欢齐月的,而且在这一世就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我早就知道大概是不会有嫂子的了。”
“在哥哥陨落之前,就是遭到了魔族的围攻,哥哥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最后把剑骨给了我,送我离开,你应该知道他那个时间到底多恨魔族。”
朝今岁说完了这些,轻声叹息道,“我会尽量劝住哥哥的。”
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燕雪衣就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轻笑道,“不用你劝,交给我。我会让他接受我的,就算他不接受……”
他转过头来,眼底带着一点点的笑意,“也赶不走我的,我就赖在你身边。”
朝今岁笑吟吟地看着他,“那,祝你好运了。”
汽车在橘子的喵喵叫当中,朝城南开了过去。
燕雪衣上一次说好要同居之后,就在城南买下了一栋小复式,而且位置还有点儿远,在一个景区附近,是出了名的荒无人烟,最近的邻居都要在几千米之外的那种。
这栋小复式十分温馨,还带了一个小花园,就是周围都没有人,很有一些幽静——这也是因为两个人时常要修行的缘故,靠近山林,稀薄的灵气也会稍微浓郁一点点;时而两人想要试验什么阵法,也不必特地掩人耳目了。
燕雪衣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一块儿灵气充裕的地界,两个人都很喜欢。
所以,这个地点也就成为了他们选好的、给朝倾岁恢复记忆的最佳地点。
小复式里面两个人一人一层,平常的时候互不干扰;只有卧室是上下层,两个人的卧室中间还安了一个楼梯,朝今岁住在楼上燕雪衣住楼下,两个人随时都可以去找对方。
本来朝今岁是很喜欢这个布局的,只不过现在就忍不住有点儿可惜了起来——她是真的怕哥哥醒了之后,知道了燕雪衣这些年干的事之后……两个人要是打起来,估计会把房子给拆了。
幸好周围还有大片的森林还能提供一个合适场所,要是去那里打的话,周围又没人,倒是没有啥问题的……
橘子对这里很是喜欢,一进屋里就到处乱窜,燕雪衣也将程言扶了进来。
房间里早就布下了阵法,朝今岁也从红包群里面找阁主换来了很多的材料提前准备好了丹药,给程言吃下去之后。
她就开始运功,唤醒哥哥的神魂。
稍顷,设下了阵法之后,程言就彻底地陷入了深深的沉睡当中。朝今岁伸手把程言放平,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如果时间久的话,等上一天两天也是正常的事。
而他们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只能够等了。朝今岁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的等待、寻找,到了最后一步,她竟也不觉得着急了。毕竟比起那些无望的寻找,至少现在,哥哥已经好好地躺在了这里。
燕雪衣看见已经去楼下打坐的岁岁,转头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程言。
他轻笑道,“你醒了就好了。”
这几千年里面,她找遍了每个小世界,每次都看着岁岁没有找到哥哥神魂的时候的失落表情。彼时燕雪衣时常偷偷跟在她后面,看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他都忍不住心软了。于是找一找,再找一找,几千年就过去了。
就算是成为了修真界的顶尖高手,后来更是站到了正道魁首的位置,朝倾岁仍然是她的执念——一个差点就要成为心魔的执念。当年朝今岁化神期渡劫,九死一生,明明扛过了天雷,却差点儿因为心魔劫陨落。
燕雪衣深知他对岁岁的重要性,就算是他很爱吃醋,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对朝倾岁有任何意见。
这是从小带大岁岁的人,也是在后来,舍了一身剑骨让妹妹可以好好修行、用
一条性命换妹妹一条活路的朝倾岁。
他回来了,燕雪衣知道没人可以取代朝倾岁在岁岁心中的位置,可是他从来不会嫉妒朝倾岁。他只是很心疼、很心疼那些年里的岁岁。
在那黑暗的岁月里面,两个人一明一暗,互相扶持,他在魔界摸爬滚打活得狼狈,她却也在那光鲜亮丽之下,撑过了无数明枪暗箭。他心中充满了仇恨,无望地活着是为了复仇;她尚且充满了希望,却一次次地面对着失望。
还好,那些岁月都过去了。
当初的朝倾岁的死,对那个时候的他们来说是一件太过于沉重的事情,幸好……他回来了。
除了他以外,岁岁就有亲人了,她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你醒了之后,她就可以不当掌门了,我就把她拐走当大护法去。”
“在长霄宗她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了,道修们无趣得很,倒不如跟着我潇洒快活。”
“要是可以回去的话……我和岁岁的道侣大典上,我一定会请你喝当年埋下的女儿红。”
他越说眼睛越亮,还在思考以后怎么和呆道修快活去呢,程言的手指就在他说到了“道侣大典”的时候就动了动。
他眼前一亮,继续道,“我要是和岁岁有孩子了的话,你就可以当舅舅了。”
“就是不知道魔族和人族的小孩会不会长角,岁岁比较喜欢长角的……”
他的话音落下,床上的程言嘴角就流下了一丝血。
燕雪衣:……
他凝神给程言调整气息,重新把人放平躺好,确定无碍之后,化作了一阵黑烟,消失了。
——他是绝对不会告诉岁岁,他刚刚把她哥给念吐血了的。
心虚的魔魔头在屋顶飘了一会儿,发现程言彻底恢复平静了之后,这才飘到了楼下。
朝今岁打坐着,橘子就来找她玩了,这魔头又看不惯这只爱撒娇的猫,十分不爽地现出了身形,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他探了探她的丹田,微微皱眉,心中暗自嘀咕着,又伸出手来,将自己的灵气渡给她,见她睁开眼睛,他淡淡道,
“程言睡了,你也睡一觉吧,我来帮你调理一下内息。”
朝今岁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但是楼上的哥哥状态还好,她便没有深究。此时这魔头这么说,她也意识到了今天的灵气消耗太大了,于是轻声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任由他的灵气朝她的识海里面涌进来。
他的神魂是黑气的,纯正的黑色,而朝今岁的却是一片金光,在这一片金光里面,那似有若无的黑气就特别显眼了,那黑气和他这个人一样,满世界都要留下他的痕迹,蹭了一圈,把她金色的识海都给弄得仿佛沾了灰似的。
她睁开了眼睛,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也把自己的灵气往他的识海里面探过去。
燕雪衣的识海却并没有对她开放,她在外面绕了好几圈都进不去。
一直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传来,他打开了识海,放了那一簇簇的金光涌了进去。
他的识海里一片荒芜,寸草不生,和朝今岁的那金光遍地的完全不同。她金色的灵气一进去,就照亮了整片识海。
可是当她看到了识海里面飘浮这的那半个破碎的魔角的时候,她微微一愣,她走了过去,伸手用金光试图补全那破碎的一半。
他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用的。”
那是当初刚刚进入魔界的时候破碎的魔角,彼时刚刚从水牢被救出来,为了活命只能只身一人去了魔界。魔界弱肉强食,一开始去的时候难免会狼狈不堪,就连那对漂亮的魔角,都在这时被弄碎了。
这是不可逆的损伤,后来他成了魔尊,找了很多的办法,始终都没有做到补全魔角,也就只好让这魔角就这么碎着了。
他一直记得她最喜欢他身上的魔角,所以上一次她想要看看他的魔角的时候,他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怕她看到了她最喜欢的魔角碎了……他知道她多么喜欢那只角,小时候抱着就不撒手,睡着都要抱着,就像是小孩子最心爱的玩具一样。
魔一直都是很骄傲的,可是要是见到她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来的话,以他的骄傲,这只魔可能就会这辈子都不会把魔角给露出来了。
他有时候偷偷想着,要是这魔角一直不露出来,她就算是会一直惦记着这只角……总比看到了那丑陋的断角觉得嫌弃来得好。
朝今岁一顿,她伸手摸了摸那飘浮的断角,动作很是轻柔,她手里的金光还在继续补全着他破碎的魔角,她轻声道,“你一半我一半,拼起来就完整了。”
“你不想修好,我还想抱着睡呢。”
燕雪衣低笑了一声,在她的脖颈间蹭了蹭,“你要是嫌弃它……我就直接把另一只角也给砍了,两边弄对齐,天天拿它扎你。”
他语气凶巴巴的,却像一只狗狗似的,露出了尖尖的牙齿,也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人,还有一点点的可怜兮兮。
“我喜欢的魔角,是长在你身上的魔角。”
他微微一愣,心花怒放,本来低落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她抽出来了灵气,从他的怀里转过身来,踮脚亲了亲他的额头,“那个时候你才金丹期,断角会很疼吧?”
燕雪衣其实下意识地想说不疼的,可是对上她清澈的眼神的时候,那句话就不由自主地变了——
“每到下雨天都疼,可能是有后遗症,这几千年里都成了老毛病了。”
他的话音落下,楼上的阵法就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燕雪衣:……
朝倾岁,算你狠。
***
次日一大早,寻仙公司的员工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公司。
昨天技术组就留下了几个人加了一会儿的班,剩下的全都交给老板了,所以说后面到底怎么样,他们技术组也没有关注。
毕竟在游戏公司的上班和那些玩家们不一样,他们是要第二天早上起来的,很多人都熬不到凌晨,也就并不知道昨天的情况了。
策划组的几个人正在在公司食堂吃早餐,都说起来了昨天的事,这个时候才听到了技术员们在信誓旦旦地说老板肯定会成功的,几个策划组的人都忍不住笑道,
“我今天还特意起早了一点,就想看看咱们技术组成功了没有。”
“是啊是啊,我们昨天都打赌了,估计今天早上新地图已经被通关了。”
“技术组的朋友们也太难了吧哈哈……”
大家都对于真人大boss能不能撑过第一天这事充满了不信任。毕竟,这件事情本来就挺有点儿让人匪夷所思。
李轻轻大清早就来食堂喝豆浆,刚刚拿到豆浆,就听到了策划组聊天的内容。
她昨天晚上可是看了整整一个晚上的,尤其是她还是朝今岁的好朋友,此时自然就有点儿不爽了,“你们昨天夜里肯定没有熬夜吧?”
李轻轻淡定道,“那你们肯定是不知道,昨天夜里岁岁一个人扛了三个小时,血条就掉了两千,后来还是看玩家们太菜,自己把血条放了四分之一的。”
“对了,昨天夜里新增了几万的新用户,和她对着打的玩家们数量也比我们之前的预计还要多上不少。”
“老板的决策什么时候失误过了?下次想要质疑的话,建议直接去总裁办公室来提意见。”
李轻轻的话音落下,整个食堂里面一片寂静。
策划组的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李轻轻那夹棍带棒的最后一句,都被前面的话给惊到了。
大家都是业内人士,自然知道自家老板之前的设计多么逆天了……难道昨天晚上,真人npc真的成功了么?
技术组的人也很是淡定,“其实吧,之前老板自己拿自己测试的时候,就一个人抗住了咱们技术组用的那么多测试号,要不然我们也会反对的,但是实际上你们想象不到的事情,真的有人可以做到的。”
话音落下,策划组还有其他人都连忙去翻手机了。
此时再去翻热搜的时候,昨晚的盛况仍然在维持着。
因为昨天开服是大半夜的,很多人那个时候都已经睡觉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
寻仙里面不少朝今岁的粉丝,那感觉简直是错亿!
今天早上再去看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玩家把游戏录像给放出来了。
其中,b站的一个【朝掌门1vn实况】的视频一跃而上,直接冲到了今天的热门第一。
其实,《寻仙》这个游戏在各大视频网站都是热门,本身自带热度,还有无数的知名游戏主播会去直播玩《寻仙》,是很有意思的。
就比方说之前的全服第一的西门,就是某个视频网站里面的全息游戏类大主播。西门的特点就是人狠话不多,所有的视频和直播的风格就是这样的。
然而昨天和朝今岁对打的时候,西门其实就是在直播了,然后他的粉丝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人狠话不多的西门哥就这么被大boss朝同志人狠话不多地的五秒就杀了……
不光是西门哥在怀疑人生,他的粉丝们都在怀疑人生。毕竟西门哥已经是他们眼中的强者中的强者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强者,竟然还能够被秒杀了……
秒杀得那么利落干脆,好不犹豫。
要是刚刚秒杀西门哥的时候,直播间的粉丝们还是有人说西门哥失手了啥的为西门哥挽尊,但是一直在直播间看到了三点之后,发现人家不光是秒杀西门哥、还秒杀其他的玩家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人再来挽尊了,大家都是真情实感地忍不住佩服了起来,甚至也不觉得西门哥丢人了。既然如此,
然而这一次,所有的游戏视频榜,都被【朝掌门大boss实况】、【朝掌门渡劫实况】等等的视频给包圆了。
不光是因为朝今岁是个明星,更加是因为她本人就算是在游戏界,也能够称得上是一声牛逼兮兮的。
毕竟那可是把全服第一的西门给摁在地上摩擦的存在,整个游戏圈里面的人都在关注这件事。
然而,和充满了自嘲精神的西门不一样,并不是所有的主播们都服气的。
全息游戏出来还没有很多年,大部分人还是没有适应这种和自身武力值挂钩的游戏模式,很多的主播们也就是传说中“技术流”,就是靠着战术意识等等的来操作的,很多人也不会什么功法啊、拳法啊,但是就是靠着各种放技能来的。
然而在这一天,因为朝今岁的预判非常及时,那些技能都放空了,乱斗当中,损失的血量也是很少的。
这无疑也是在对这些游戏界的权威们的一种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