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话说出来却只是个建议,并没有半分强迫的意思。
白奕伸手捡起他放到桌上的家书,展开来看了看,却如白穆林心中所料一般并没有应承下来,只是神色庄重的摇了摇头,“父亲,您的教诲儿子一直铭记于心,可是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您不用为我担心!”
“你不是不知道你这一次的伤势有多凶险,只差那么一点点——”白穆林神色凝重的皱眉,胸口起伏,胡子又开始一颠儿一颠儿的抖动起来,“好在是有惊无险,你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如何对你母亲交代?”
虽然是个文官出身,但白穆林的脾气确实是不好,除了对待于氏能够百般忍让以外,再对任何人都不是十分善于克制。
白奕垂下眼睫,神色并不分明的轻声笑了笑,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让您和母亲为我担忧,是儿子的不是。可是父亲,您对母亲情深,几十年如一日,想必也能明白我此时的心情。何况大晏的使臣马上就要到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世昌伯府也马上就要有大的动作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弃她于不顾!”
所谓情之为物,是半分都容不得人的!
白穆林也是性情中人,重情重义,他张了张嘴,最后出口的却只是万般无奈的一声叹息:“奕儿,不是父亲不肯成全你,明知道不可能,你又何苦非要搅和进去呢?陷得越深,你将来再要抽身而退,只会比现在痛苦更甚,你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白奕是神色间却不见半分的寂寥和苦楚,他只是偏着头俏皮的眨了眨眼:“如果我不能永远在她身边保证她的平安喜乐,那么至少不管我将来走到哪里都要知道她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活着的。既然我左右不了将来会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谁,那么不如退而求其次,就让她自己掌控一切去左右别人吧!她要的那个位子,我会不遗余力帮她达成,而至于我自己——我永远都是您和母亲的儿子,不会做出让你们伤心的事情,父亲,您相信我一次好吗?”
白穆林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这十六年来,这是白奕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的和他展开一次对话,他的神色倦懒之中又带着一种莫名果决而坚毅的情绪——
那是一种让他看来似曾相识,并且曾经为之深深震撼过的,源自于一个人灵魂深处的气质。
这个孩子,真的长大了!
也许是感慨过深的缘故,白穆林只觉得心头微微发苦,最后只是颓然的摆摆手,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道:“罢了,你都已经决定了,我再拦着也于事无补。你提前秘密启用的那批暗卫我已经吩咐你大哥让他带一部分暂且安置在江北大营,他那里人多,不容易被察觉,至于剩下的那些,或是在咱们府里,或是在宫里,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那批暗卫,早在十几年前白穆林就已经开始着手培植,个个身怀绝技身手不凡,而且数目极为庞大,是一支可以匹敌皇家禁卫军的强悍力量,而自四年前白奕从行宫别馆回京以后,那批人白穆林就已经撒手完全交付给了白奕,并且从他以后再不曾过问。
白奕心知私自启用这批力量稍有差池就会被人拿住把柄,可是他没有官职在身,又不能撼动整个白氏一族在朝中中立的立场地位,现在他要助秦菁成事手上必须要有随时可供自己支配的力量,不得已只能提前动了那些人。
当然,他深知白穆林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为了怕他反对,提前就没有跟他打招呼,不曾想白穆林知道了也并未怪罪于他。
白奕略微有些愕然,不觉自椅子上站起来。
白穆林的年岁大了,鬓角眉梢的花白他早就习以为常,但也直是到了今时今日白奕才注意到他以往刚直的脊背竟然也带了几分佝偻,那个曾经在他眼里玉树临风甚至可以说是伟岸如山的男子真的已经老了,再不复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父亲!”白奕往前走了一步,但终究还是没有越过他去,最后只是缓缓抬手按在了他的肩上用力的握了握,浅声道:“谢谢您!”
“傻孩子!上阵父子兵,说这些傻话做什么!”白穆林反手拍拍他的手背,却是语带欣慰的笑了笑:“你长大了,以后的路要自己把握,当心点!”说完便是一撩衣摆脚下如风快步的离开。
半月以后大秦和大晏皇室联姻的事宜完全敲定,彼时秦菁正在万寿宫陪着梁太后看戏。
梁太后的喜好同一般的贵妇不同,她并不是很待见那些情情爱爱所谓才子佳人的戏码,是以今日台上演的乃是一出女将挂帅的英雄戏,一身戎装的武旦英姿飒爽的奔走于台上,那依依呀呀唱腔也分外铿锵。
“太后,同大晏联姻的有关事宜今日朝堂之上陛下已经和众位大臣拟定好了,特命奴才拿过来请太后过目,如果太后觉得没问题的话,也好安排礼部早日筹备起来!”大总管管海盛亲自递了宝册过来请梁太后定夺,而说是定夺也就是名头上好听罢了,梁太后毕竟是一国之母,早在大晏请求联姻的盟书递上来,这个用于联姻的人选便是由梁太后和景帝一起商议决定的,所以事情完全敲定之后这也就是走个过场。
梁太后正看到精彩处,也不回头看他。
其实自从因为改立太子的事而和景帝起了分歧之后,这一对母子之间就始终都存了嫌隙没有化解,梁太后对于景帝身边的人也就多少有些冷淡。
秦菁面上始终带着微笑,放下手里茶碗,亲自起身接过管海盛呈于面前的一道折子和皇家玉牒,轻声道:“这戏文皇祖母正听的兴起呢,东西本宫代为收下了,大总管有事便先忙吧,回头等皇祖母看过了再请父皇过来说话!”
“日次就有劳长公主了,奴才先行告退!”管海盛怎么都是宫里的大总管,平时颐指气使的惯了,被人这样干晾着也是心里尴尬,见她出来打圆场,忙就谢恩退了下去。
秦菁重新坐回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两样东西不禁玩味的笑了笑,“皇祖母,不知道父皇最终拟定了什么人做两国和亲的人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