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变故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统领下了封口令,所有宫人和御林军都不能向外透露一个字,不然就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了,株连九族,到时候一个都不会放过。
守口如瓶的结果,除了宫内,宫外根本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只有消息灵通的,发现皇太后旁支的亲属人去楼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京中不受皇帝待见,迁到南方富庶之地去生活。
段春盈也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听言羽霖提起。
他说得轻描淡写,段春盈却清楚其中的凶险。
要是色目人突然反目,要是对方还有后招,会不会出其他岔子?
见段春盈忧心忡忡,言羽霖叹道:“皇后想多了,再有金山银山,也抵不住他们这般消耗。”
收买祁国能臣,花费的银钱绝不会是少数目。招兵买马,私下铸铁做刀剑,花钱如流水,再是百年基础的老家族,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倾尽家族之力,不可能再有后手。
至于色目人,他们更加不会有异心。
当然,言羽霖并没有完全相信色目人的话,私下让暗卫调查过。
再就是色目人中途倒戈,该如何是好,这根本是不用想的事。
言羽霖摇头道:“被骗了一次,色目人又不是傻的,哪里还会为他们卖命?再者,有我在,色目人的处境才会渐渐好转。我不在,下一任的帝王谁知道会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只是口空画了一个大饼,嘴皮子一动,说得天花乱坠。
以前的色目人处在绝望的境地,自然想要牢牢抓住这不怎么靠得住的最后稻草。
但是如今新帝并不是只说而已,还送去了粮食和药材,让色目人的生活逐渐好了起来,哪里会愿意过回以前的生活?
他们自然也清楚,有言羽霖在,才会有如今的一切。
一面是想要利用殆尽后,直接灭口。一面是只要安分守己,就能过上好日子。
天秤直接就倾向了言羽霖这一边,所以色目人上下齐心,为他效力。
段春盈听了,才发觉自己真是想左了。言羽霖早就胸有沟壑,每一环都掌握在手里,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御林军来得及时,鹰群也是功臣,皇上还得赏赐它们才是。”
“这是自然,不必皇后吩咐,我已经让人在厨房做了百来斤的牛肉送去御花园了。”言羽霖话音刚落,鹰首扑棱着翅膀钻了进来,立在榻前的茶几上,仰头看着段春盈鸣叫了几声。
“它在说什么,对赏赐还满意吗?”
段春盈笑着点头:“它很喜欢,牛肉味道很好,鹰群也喜欢。”
“喜欢就好,有功就有赏,昨夜鹰群英勇无比,帮了我一个大忙,自然该赏的。”言羽霖见她终于有了笑容,心下松了口气:“皇后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就是暂时不想告诉我,也别憋在心里才是。”
段春盈一怔,对上言羽霖担忧的目光,满脸歉意道:“是我的错,叫皇上担心了。其实也是因为我们的孩子,我担心……”
“担心什么?我盼着这个孩子,皇后不是吗?”言羽霖伸出大掌,小心翼翼覆上她还平坦的小腹,等着段春盈的回复。
“孩子来了,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我这奇怪的能力,会不会也传给孩子?”段春盈还记得小时候,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十分古怪的面色和害怕的眼色,看着自己的时候犹如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还是在段府里,下人不敢太放肆。
可是来做客的亲戚,身边带着的小孩子就没那么客气了。一个个捡起小石头扔到她身上,还笑骂自己是妖怪,是不祥的,不然生母也不会早早去了。
段老爷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厌恶和恨意,段春盈在段府是一刻都不愿留下。
后来去了磐石山庄,清净的日子,即便清苦,也比遇着这些欺负她的人来得好,起码自在得很。
红盏和绿岚是跟自己一起长大的,知道她的能力,除了起初的惊讶,再没露出别样的神色来,仿佛段春盈就是一个普通人。
年少时候的这份记忆,段春盈还以为她早就忘了。没想到在御医说自己怀上孩子的时候,又会一股脑涌了起来。
她很害怕,孩子出生后继承了自己的能力,会被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顶。
即便当面没说什么,可是眼神骗不了人。
那种深藏的厌恶和惧怕,是段春盈不想她的孩子可能去面对的。
言羽霖松了口气,知道段春盈并非不喜欢他们两人的孩子就好。却又为她的话而提起了心,他知道段春盈以前过得不容易,却没想到段家人给她的伤害会那么深。
他握住段春盈的手,郑重地道:“皇后的能力,那是上天赐下的。孩子能得到这个恩赐,也是老天爷的宠儿,以后必定事事顺利,无灾无痛地长大。有谁在背地里做小动作,说他们的闲话,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不好吗?”
闻言,段春盈原本沉浸在感伤中,如今就像气泡一样,被言羽霖轻易戳破了,神色无奈:“皇上,鸟雀再聪明,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人在做什么。只有吩咐过它们,才会留意一件事。”
背后说闲话什么的,分散各处的人,鸟雀怎么可能全部都听进去再转告?
鸟雀再聪慧,到底不是人。
不过言羽霖不介意,段春盈只觉得这几天压在心头沉甸甸的苦涩,仿佛散去了大半。
她不由自嘲一笑,果真要当娘亲了,就开始胡思乱想。
“只是孩子长大了,未必想要这个能力。”段春盈又忍不住担心,孩子懂事之后会不会怪责自己,让他们继承了这古怪的能力?
言羽霖听得哭笑不得,御医说皇后心事重重,要多开解才是,不然郁结于胸,对身子骨有碍,腹中的胎儿也会有影响。
谁知道段春盈担心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倒是开始未雨绸缪了。
他想了想,只能答道:“要是以后孩子怪责皇后,我就教训他们,打手心怎么样?”
敢欺负他的皇后,就是亲生孩子也不允许!
段春盈摇着头,忍不住笑开了:“皇上,孩子还没出生……”
这就已经开始琢磨要打他们的手心吗?
“皇后只管宽心,我和皇后的孩子,又怎会是普通人?”言羽霖看着她还泛白的脸颊,心疼地低头亲了亲段春盈的唇角。
段春盈眨眨眼,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还是等孩子出生的时候,有没继承这份能力,她再忧心不迟。
放下心头大石,段春盈的胃口渐渐变得大了。
红盏喜不胜收,一头扎在小厨房里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支使着厨房里的宫女嬷嬷团团转:“这肉太老了,火烧得不够旺,酱汁味道过重,如今娘娘可吃不得。”
她又特地去太医院请教了几位老御医,务必把相克的食材都弄得清清楚楚,免得段春盈误食。又厚着脸皮要了几张药膳的方子,去了药味,给段春盈温补身子。
如今皇后可不是一个人吃,而是吃两个人的份,务必更精心才是。
绿岚也没空闲下来,忙着带领宫女把寝殿里的边边角角都用布条包得严严实实,免得段春盈不留神磕着碰着。
易碎的瓷器和尖锐的剪刀都被收了起来,她看着架子还不满意,打算送去库房。
段春盈无奈,寝殿半空了一小半,余下的挪开了,自己经过根本就碰不着,绿岚依旧让人把边角都用布条包起来,忙碌了许久,大冷天弄得满头大汗,不免心疼:“架子放着也没什么,不碍事的。你先坐下来歇着,赶紧给绿岚倒一杯热茶。”
有伶俐的小宫女赶紧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绿岚的手边,绿岚对段春盈道了谢,这才坐在板凳上,端起茶杯灌下大半:“回娘娘,架子要是不留神一撞,很可能会倒下来。要是吓着娘娘,该如何是好?”
段春盈听得哭笑不得,笨重的架子放着,怎可能撞一撞就倒下来?
知道这丫头素来爱操心,她到底还是允了。
绿岚连忙起身,指挥着四个粗壮的婆子,愣是把架子抬了出去。
言羽霖进来的时候,看见大半空了的寝殿,也是好笑:“皇后身边这两个丫头倒是不错,想得极为周到。”
段春盈叹气,周到是周到,就是太周到了!
两个丫头简直当她是瓷娃娃来对待,就是下榻想要走动走动,她们都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小心翼翼跟在身边,恨不能扶着自己的胳膊。
看见她们这个样子,段春盈就心累了,也不敢经常下榻走动,免得叫两个丫头神经兮兮的,仿佛是绷紧的弦,不留神指不定就要断了。
言羽霖听得好笑,答道:“她们也是关心皇后,毕竟这是头一胎,很该小心些才是。”
段春盈蔫蔫地点头,提起此事,她更是无奈了:“严嬷嬷也是这么说,孩子的针线都是她来操办,别说剪刀,就是针线都不让我碰一碰。”
想到怀胎十月,她都得躺在床榻上无所事事,就感觉浑身都不得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