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夏荷咬着指甲，坐立不安的时候，听见脚步声远远走近，挑起帘子，正是卷碧，她喘着气，微微点头。
“你们都下去吧，有卷碧伺候着就行。”
等丫鬟婆子撤了出去，段夏荷连忙追问道：“都打听清楚了？”
卷碧点头，来不及喝一口水，关上门轻声禀报道：“二姑娘，沈少爷果真去了紫墨苑。据说想要给大姑娘见面礼，就想要把身上的玉佩摘下来送出去，却被严嬷嬷喝止了。为了这事，夫人很不高兴。”
段夏荷皱紧眉头，厌恶地道：“又是大姐，被禁足在紫墨苑，还如此不检点，招蜂引蝶的。都就要出嫁，还勾三搭四的，像什么样子，果真是在山野放养的。”
这话卷碧不敢接，只低着头垂首呆站。
她抱怨了几句，终于回过神来，又嫌弃道：“表哥也不是什么好人，突然跑去紫墨苑，还要把贴身玉佩送给大姐，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娘亲也是的，表哥这德性，哪里会是良配？”
想到自己以官宦姑娘的身份要下嫁到商门去，段夏荷只觉得满腔怒火在翻腾。
为什么是她，偏偏挑上她？
明明自己能嫁给段老爷的同僚或者上峰，好歹能做一做官家太太，可不是应酬那些浑身铜臭味又没规矩商家夫人。
一想到那个情形，段夏荷咬着指甲，就快要咬出血来。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法子，叫段夫人打消这个念头。
可惜，只怕是难了。
段家有权，缺的是银钱。沈家什么都没，最多的就是银钱了。两家一拍即合，哪里会因为段夏荷的喜好而坏了他们的好事？
两家联手，最紧密的关系就是联姻了。无论沈远是阿猫阿狗，就算是长得歪瓜裂枣，段家的姑娘都必须嫁过去！
段夏荷咬着指甲，忽然冷冷一笑，段家的姑娘可不止她一个！
卷碧看着她唇边渗人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姑娘，刚才沈夫人派紫泉送来一个锦盒。”
段夏荷瞥了一眼，没想到沈夫人倒是真喜欢她，除了段府每个姑娘都有的项圈，居然还让紫泉另外再送了一份礼物来：“打开来瞧瞧，我倒是想知道会是什么好东西。”
卷碧轻手轻脚地打开，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段夏荷一看，也是大吃一惊。项圈上的宝石足够大了，没想到沈家的家底如此厉害，沈夫人随手又送了一盒子的东海珍珠过来。
足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色泽上乘，数了数，十六颗，正是段夏荷的岁数。
她伸手拾起一颗，掌心一片凉意，这是真的东海珍珠。据说最上乘的珍珠便是放在手心里，如果透着舒服的凉意，便是真品。
段夏荷心下有些复杂，沈家的家底比她想象中还要多。若是能成为沈家的主母，必然是锦衣玉食，又花不完的钱财。
可惜是商门，若是官家的话，她也是乐意的。
思及此，段夏荷又是叹息。若是官家，又哪里会这般财大气粗？
说到底，世事总不能十全十美。
放下珍珠，段夏荷又道：“卷碧，去请秋叶过来。”
她对段秋叶这个一胎出生的弟弟颇为不满，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为了送一个丫鬟探望生母，连沈家人的面也不见。
等回了段府，跟沈夫人请了安，见了沈远一面就直接回了昊夜苑，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足足半个时辰，段秋叶才姗姗来迟，见段夏荷满脸不悦，连忙苦笑道：“姐姐，弟弟有事想要讨教……”
他扭头看了卷碧一眼，后者乖乖去门外守着了。
段夏荷不由坐直身，迟疑道：“说罢，难不成你闯祸了？”
这个弟弟素来稳重聪慧，爹娘从不操心。如今眉宇间的犹豫和为难显而易见，也不知道遇到多棘手的事来。
“这事除了姐姐，怕是没有人帮我了。”段秋叶在她跟前坐下，深吸了口气，这才小声说道：“念柳她……有了我的孩子。”
闻言，段夏荷惊得霍然起身，面色发白：“你……弟弟你好糊涂了，如今尚未娶正妻，院子里就多了一个庶长子，娘亲必然容不下念柳的！”
难怪亲自把念柳送回去，说什么探望病重的娘亲，分明是怕别人见到她的肚子显怀，于是避了开去，找个借口送出段府。
段秋叶抿了抿唇，抬眼道：“姐姐，弟弟是真心喜欢念柳的。我们两情相悦，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有了孩子。”
段夏荷稳住心神，缓缓坐下道：“那你想做什么，把念柳肚子里的孩子留住，然后抬她为姨娘？娘亲有心让你娶个高门贵女，一进门就多了个庶子，任是哪家的姑娘都容不下。就算妥协了，只怕也就愿意留下一个庶子，念柳是说什么都不可能留下的。”
段秋叶哪里能不知道后宅这些事，急急道：“我就是担心念柳，就算孩子没能留住，起码她还在……”
段夏荷皱眉，她还真不知道自家弟弟居然是个痴情种。
也不知道念柳这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把段秋叶给迷得七荤八素，念念不忘？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还只是伺候人的丫鬟，若果真抬为姨娘，谁知道会不会心大了，对主母也不放在眼内？
尤其段秋叶可是段府的命根子，爹娘都盼着他能扶摇直上，仕途光明。
她们这些姊姊妹妹，以后不就靠这个兄弟，好在夫家立足？
若果段秋叶宠妾灭妻，那就真是把大好的仕途通通断在手里了！
段夏荷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看来念柳是不能留下了！
她看着惴惴不安的段秋叶，安抚道：“你也是明白的，孩子暂且是不能留下了，不然以后还怎么娶妻？纸包不住火，迟早会传出去，到时候哪家贵女愿意嫁到段府来？不说娘亲伤心，就是爹爹对弟弟期望高，必然会伤心透顶。”
段秋叶显然是听进去了，眉宇间的犹豫少了，坚定了些许：“姐姐说的对，趁着月份小，我这就请个有经验的嬷嬷去念柳那里……”
“娘亲管着后宅，这事很难越过她去。再说，娘亲是知道轻重的，若是私下找个嬷嬷，谁知道嘴巴严实不严实？漏了出去，一番心思可不就白费了？”
段夏荷见他又开始犹豫，不由皱眉：“这事瞒不住娘亲，与其娘亲后来发现，倒不如弟弟先说出来。女儿家落胎，若是一个不留神，可是要落下病根的，你也不想如此的，对不对？”
最后的话，终于把段秋叶说服了，他点头道：“我这就去见娘亲，把此事说出来。还请姐姐在娘亲面前美言几句，免得弟弟挨骂。”
段夏荷点了点他的额头，就像小时候那般亲昵，笑骂道：“还不是你胡闹，被娘亲训斥一顿，也能记在心上，以后再不会胡来了。”
“情之所至，便情不自禁了。”段秋叶摇摇头，叹道：“姐姐还没喜欢上什么人，才会这般说。以后若是喜欢上了，自然就跟弟弟一样，难舍难分了。”
“哪里的话，我们姑娘家的亲事都是父母之言，哪里来的情之所至？就算喜欢，若非爹娘看中的人家，依旧是有缘无分。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当自己没有心，免得以后难过。”段夏荷感叹一声，见段秋叶担忧的目光看了过来，不由又道：“赶紧去长风苑，不然娘亲就要歇下了。”
段秋叶支支吾吾道：“我回来的时候，听见婆子提起沈家的事，据闻沈夫人十分喜欢姐姐，有意让表哥娶姐姐？”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不是你担心的。弟弟如今最紧要的，就是把念柳的事赶紧解决了，免得留下麻烦来。”段夏荷催着他起身，把段秋叶好歹是劝走了。只是她依旧有些不放心，便让卷碧跟着过去一趟。
段夫人洗漱后就要歇下，听说段秋叶来了，不由疑惑：“大晚上的，秋叶怎么来了？”
如容笑道：“指不定是今儿出了门，没能好好招呼沈夫人，少爷这是担心夫人不高兴了，便眼巴巴来请罪。”
闻言，段夫人笑了：“都是一家人，哪里就这般生分？行了，赶紧让他进来，不然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
如容笑着去把段秋叶请了进来，见他一脸凝重，也是有些不解。
看到卷碧跟在后头，她上前问了几句，眉头紧皱，如容赶紧进去了。
段夫人听着段秋叶结结巴巴的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目光一冷，怒而拍桌：“什么，念柳那死丫头……”
听见如容在耳边低语了两句，段夫人好不容易这才压下了火气：“还是二丫头想得周到，也罢，此事怎么也得先捂住了。你也别接念柳回来，我明天就送一个有经验的嬷嬷过去，好歹先把孩子弄掉，不至于叫人知道，你以后的亲事可就难了。”
谁家的贵女不是宝贝着长大的，哪里会还没嫁过来，就先有一个庶长子在跟前养着，这不是打人脸面吗？
段秋叶绷着的脸，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娘亲，是儿子不懂事，劳你操心了。”
段夫人叹气，摇头道：“谁叫你是我的儿子，哪能不多操心？可是这样的事，我希望没有下一次了。你也多走点心，我还盼着你平步青云，以后给我挣个皓命回来。等你高官加爵，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如今就沉迷女色，怕是要耽误事的。”
段秋叶听得愧疚，连连道歉，这才灰溜溜出了长风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