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怒,京中戒严比以往都要严厉。
官员坐轿子都得小心翼翼,免得被御林军发现夹带了什么不该带的,然后乌纱帽保不住,还得吃挂落。
上朝的时候,御史更是纷纷上言,有道是段春盈的身份尴尬,原本就不该离开宫门出外,不然也不会遇袭出事。
也有人称段春盈的身份该早早确立,言下之意若是皇帝无意立她为皇后,也该给妃嫔的名分,免得宫外议论纷纷。
再者,皇帝的年纪不小了,要考虑继承人的事,应该开始开枝散叶,充盈后宫了。
言羽霖在上首听得心下不悦,脸色冰冰冷冷的:“段家姑娘对朕有恩,如今她出宫遇袭,你等不在意是何许人等在朕的眼皮底下闹事,反倒怪责起她来了?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莫非以为这些人能够袭击段姑娘,就不会袭击其他官员,又或者是朕?”
朝臣面面相觑,识趣的早就把脑袋低下,生怕受天子的雷霆之怒。
不识趣的耿直臣工梗着脖子,辩驳道:“此乃御林军失职,理应四处巡逻彻查才是,为天子分忧。”
“所以这点小事就跟你们毫无关系了?”言羽霖冷冷一笑,目光扫了过来:“你倒是替贼人着想,要是朕听信你的话,治了御林军的罪,谁来守着京中,守着朕的皇宫?”
这人缩缩脖子,总算回过神来,顿时后背吓出一身冷汗来,跪地道:“皇上息怒,微臣只是奇怪贼人突然袭击段姑娘,事有蹊跷……”
“的确有蹊跷,知道她出宫的人寥寥无几。各处的宫人理应好好查一查,宫门的侍卫,以及沿路曾经过的人都该仔细审问。”言羽霖挑眉,指尖点着负手,忽然道:“朕记得许大人那天曾坐轿子经过,是也不是?”
许大人顿时腿软了,那天他是去酒楼会友,还真是在差不多的时辰经过那条路。
要是皇帝心里不痛快,率先拿他开刀,自己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皇上,微臣冤枉,绝没有加害段姑娘的意思。”
“谁说你要加害于她了?这是不打自招?”言羽霖见他吓得面色发白,几乎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欣赏了片刻,直到许大人摇摇欲坠,这才挥挥手道:“许大人面色不好,你们还不赶紧扶着他去偏殿歇着?再请曾御医过来,好好瞧一瞧。”
真病还好,要是装病,许大人是吃不了兜着走!
许大人几乎是被两个高大的侍卫架着下去的,其他御史互相使了眼色,很快就不敢多言了。
言羽霖环顾四周,刚刚吵吵闹闹的大殿忽然就安静下来,之前吵得不可开交的御史一个个就像忽然变成了哑巴,根本不敢吱声了。
“若是无事,那就退朝吧。”他起身离开,这些御史把矛头都指向段春盈,忽略了其他,倒是有古怪,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言羽霖吩咐暗卫道:“你去打听,刚才闹得最凶的那个御史,前几天究竟跟谁碰过面。”
暗卫领命而去,打听此事并不难,不过半天就来回禀:“回皇上,这御史曾带夫人去探望岳家,岳家恰好来了贵客,是贞妃娘娘在家中的大嫂。”
“恰好吗?”言羽霖不相信什么巧合,估计这次见面就是事先安排好的,不过造成是碰巧遇上的假象。
原来是贞妃在背后动手脚,生怕他怪罪到三皇子的头上去吗?
倒是护子情深,殊不知三皇子就是被贞妃皱眉养废的!
会想到这么个主意,指不定是谁给贞妃出谋划策。
贞妃头脑简单,只敢找信得过的人来办此事,偏偏选了娘家的大嫂,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段春盈听言羽霖提了提,也是哭笑不得。贞妃能在后宫活这么久,还没被瑾妃弄死,也是难得:“她如此偏听偏信,难道就不觉得瑾妃存着坏心?”
“瑾妃替她办妥了几件小事,贞妃就容易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先入为主,就是这么简单。就算为了争宠,两人时不时起了一点小争执,却也无伤大雅。
加上两人都生下了皇子,都是妃位,谁也没比谁的品级要高,平起平坐,贞妃对瑾妃就更加毫无惧怕。
就算听进去了也没什么,贞妃自以为聪明,不会轻易被瑾妃给骗了去。
可惜瑾妃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贞妃完全是按照她意料中的想法去做,如今更是把三皇子推出去。
要是言羽霖查出来,又在震怒之中,三皇子还不倒了血霉?
“夫君打算怎么做,真处置三殿下吗?”段春盈皱了皱眉,就这么把三皇子拿下,倒是便宜了瑾妃和二皇子了。
言羽霖笑道:“这是瑾妃要的,我偏偏不能让她如愿。装作不知情就好,有贞妃牵制住瑾妃,夫人的麻烦也会少很多。”
这是把贞妃看作是挡箭牌了,两人争锋相对,没有时间搭理其他,段春盈的确要轻松不少。
瑾妃也没想到新帝居然没上钩,顿时气得饭也吃不下了。
贞妃做得这般明显,皇帝居然没察觉,简直不可思议。
二皇子倒不是这么认为的,迟疑道:“母妃,大哥会不会是假装不知道,在背地里谋划什么,准备秋后一起算账?”
瑾妃蹙眉,认同道:“如今我与贞妃共掌后宫封印,若是三皇子出什么事,贞妃就没了依靠,这后宫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这并非新帝想看见的,于是暂且不敢动贞妃?
她越想越是如此,能叫帝王不痛快的,就算暂且相安无事,以后只会越发倒霉。
思及此,瑾妃笑了:“贞妃和三皇子不足为患,皇上却是个不简单的。”
“再厉害的人,都有软肋,大哥也不例外。”二皇子挑眉一笑,他是看出来了,段春盈对新帝来说就是最大的弱点。
此次段春盈出事,御林军特地快马加鞭前去相迎,甚至是统领亲自带人,足见新帝对她的重视。
就连马夫,都是御林军的人。
新帝不立后,恐怕是想把段春盈藏起来,免得成为他的弱点被人拿捏住。
二皇子沉吟片刻,开口道:“母妃,接近段家姑娘的事进行得如何了?”
瑾妃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连人都没能见几面,如何接近?段姑娘住在皇帝寝宫,根本不出门,想要来个偶遇也难了。”
她总不能闯进新帝的寝殿,在外头守着又会打草惊蛇,愁得自己夜里都睡不着。
“不过好歹挑拨了一番,就不知道效果如何了。你也别担心太久,女人总是更懂得女人。新帝就算是一番好意,压着立后的事,好叫段家姑娘能安然无恙。但是她在后宫没有名分,寸步难行,起初还能忍耐,时间长了只怕心里要怨的。只要起了恼,有了怨,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女人的心思就那么简单,只要起了嫉妒,起了恼恨,那么很快就会失去理智,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瑾妃只需要耐心等待,段春盈迟早会因为忍受不住,而主动走出来跟自己联手合作。
至于最后得益的是谁,就说不准了。
闻言,二皇子与瑾妃相视而笑,仿佛已经看见事成之后的辉煌。
二皇子出宫回到他封王后在京中的宅子,刚进书房没多久,后脚管家就前来禀报道:“二殿下,御林军正四处搜罗色目人,发现后都一一带走。”
前几月,二皇子去踏青打猎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受伤的女子,却是蓝眼乌发的色目人,容貌艳丽妩媚,很得他的欢心。
后来自然而然就留下,住在后院里,虽说还没有名分,却已经夜夜伺候二皇子了。
管家担心御林军发现这个色目人的女子,会对二皇子不利,不得不主动来提醒。
二皇子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御林军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闯进来搜查,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洛儿素来乖巧,不会出门引人注目,好好呆在院子里,又有谁会发现?你盯着府里的下人,可别叫哪个碎嘴的把洛儿的事传出去。要是听到哪个在府里嚼舌根提起此事的,直接杖毙就是。”
管家应了,忧心忡忡地退下,那叫洛儿的色目人女子果真把自家殿下迷得七荤八素的。如今京中戒严,再把她送出府是不可能的了,很容易会被御林军发现。
但是一直留在府里,对二皇子来说绝对是一个祸害。
他只能约束好府里的下人,免得走漏风声。
更是勒令洛儿不能离开院子半步,就是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是如此。
等管家一走,洛儿满脸忧色,身边的丫鬟细声细气地安慰道:“殿下也是为了姑娘着想,色目人太扎眼,姑娘留在府里更安全些。等风头过了,姑娘自是不用再继续被约束院子里。”
打发掉丫鬟去奉茶,洛儿趁着四下无人,匆匆写下一张字迹潦草的信笺,绑在一只灰色鸽子的腿上,很快从窗口把鸽子送了出去。
看着鸽子飞远了,她又从箱子里取出五张银票,塞在匣子的暗格里,对进来烹茶的丫鬟吩咐道:“上回打的簪子我不喜欢,你送回去给掌柜的,直接融了打一对细镯子。”
丫鬟不疑有他,收下匣子,放下茶具,很快叫腿快机灵的小厮送首饰铺面去了。二皇子宠爱洛儿,变着法子送珠宝首饰,她尤其喜欢这家掌柜的手艺,时常打头面,于是也没感觉出什么奇怪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