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盈闻言,也是笑了:“知我者,莫若嬷嬷了。不错,正是如此。”
如容或许不是个心大的人,但是如今被段老爷收了,她为了活下去就不能不动心思。
她知道的多,段夫人是断不敢对如容逼得太紧的,这就是如容的优势。
若是能借此引来段老爷的主意,生下一儿半女,如容就能彻底在段府立足。如此大好美景,如容不可能不心动。
可是段夫人能容忍段老爷收一个通房丫鬟,却绝不会允许府里出现一个庶子,跟段秋叶争个你死我活。
那么两人之间就产生分歧,这就是段春盈的机会了。
不给段夫人一点事忙乱一番,岂不是盯着自己,专门找她的麻烦?
“段夫人不是新提拔了一个叫荷颜的丫鬟?让人在如容跟前提一提,荷颜只怕最近手头有些紧。”
绿岚应了,这点小事实在容易得很。这样一来,荷颜对如容感激,自然愿意把段夫人身边的消息告诉她。
如此,如容也有了底气,加上她对段夫人的了解,即使如容身份低微,两人也能够堪堪打个平手。
严嬷嬷倒是有些可惜,摇头道:“如容这丫鬟其实过得不容易,这回真是受了池鱼之殃。”
段夫人也是狠心,如容对她是忠心耿耿,谁知道一个迁怒,就把人往外推,直接被段老爷收了。
段老爷年纪比如容足足大了二十多岁,当她的父亲都绰绰有余。
段春盈暗忖,也不知道段老爷是不是早就看上如容了,正好借此机会把人拢在身边:“嬷嬷如今是彻底跟母亲生分了,还是尽量不要离开紫墨苑为好。”
谁知道段夫人不痛快,会不会找严嬷嬷的麻烦?
“夫人最是爱面子,老奴也有保命的法子,大姑娘倒是不必太担忧。”严嬷嬷对段春盈的关心很是受用,脸色和缓。
段春盈笑笑:“多得嬷嬷,不然单子上的嫁妆,可不能这么容易通通都送到紫墨苑来。”
她出去看了看院子里的箱子,足足有几十个,当初生母的娘家还算富庶,嫁妆丰厚,好歹最后没便宜了段夫人。
打开其中两个箱子,一个里头是些名贵的瓷器,应该时常有人打理过的,纤尘不染,色泽与原来无异。另外一个箱子里则是字画,看得出生母当初是个喜欢读书的,有两分才气。
可惜段春盈丝毫跟才气不沾边,她独自一个人在磐石山庄长大,起初几年为了温饱耗尽了心力,哪里还有闲暇琢磨读书写字?
等缓过气来,铺面也有了,手上的银钱逐渐没那么紧巴巴,段春盈才开始读写,自然比一般的姑娘家学得晚。
别说吟诗作对,她如今也就是能读能写,光是一手字就练了几年,也就勉强算是娟秀,再多的就没有了。
磐石山庄也不适合有外人在,没能请个女先生,为此掌柜很是心疼又懊恼。对段春盈来说,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满腹才华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她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就算段春盈用心苦读,然后成为才女,最后不也就是段夫人手里的筹码,卖上更好的价钱而已?
光是想想,段春盈就熄了这个心,倒不如赏花品茶,偶尔跟鸟儿玩耍,却也是惬意又舒服,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这些倒是好东西,以后就算挂墙上当门面也是够的。不过在侯府,恐怕没什么必要了。倒是能收藏好,以后留给儿女,毕竟是他们外婆的一点心意。”她合上箱子,想着早逝的生母,面上有几分惆怅。
严嬷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老半天才挤出一句来:“夫人在天之灵,也会为姑娘感到安慰的。”
听罢,段春盈笑了,难为严嬷嬷绞尽脑汁来安慰自己:“没事的,嬷嬷,这么多年,我早就想通了。娘亲拼尽性命生下我,我可不能轻易死去。”
若不是有这个念头在,她早些年在磐石山庄又饿又冷的时候,恐怕就要撑不下去的。
不过到底,她还是挺过来了。
任何想让自己过得不好的,段春盈必然要过得好,还要比这些人想象中还要好。
“要闹,就得把事情闹大了。红盏,去给颜家带口信,别添油加醋,实实在在说出来就好。”
红盏双眼一亮,连忙应了,匆忙出了门。
她早就不忿段夫人居然敢把段春盈生母的嫁妆占为己有,还以为把嫁妆要回来,姑娘就会善罢甘休。如今正好,把颜家扯进来,段夫人就不能好过了。
虽说红盏对颜家也没什么好印象,当年颜梦溪难产而死,他们对段春盈也是有怨的。任由段夫人把她打发到偏远的庄子上养病,也不闻不问。
不过段春盈的事,颜家不愿意管,如今涉及颜梦溪的嫁妆,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颜梦溪之前曾言把嫁妆留给段春盈,颜家自然没管,可是段夫人把东西混到自己的嫁妆里,他们可就不乐意了。
再不喜欢段春盈,但是自家女儿的东西,怎么就能落在别人手里?
段老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是叫颜家恼火。
红盏悄递了消息,颜家第二天一大早就登门来兴师问罪。
段夫人苦不堪言,想要躲到后宅,可惜颜家不给她这个机会。
来的是颜老爷,颜梦溪的长兄,他如今也是三品大员,跟段老爷算得上是平起平坐,不客气地坐下就指责道:“段大人,我妹妹的嫁妆,当年就说过是给她亲生女儿添妆的,如今大丫头就要出嫁,清点嫁妆的时候,东西却是在段夫人的嫁妆里找到的,你对得起我妹妹吗?”
提起颜梦溪,他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妹妹拼着命,最后生下大丫头来。别的也没多要求,只盼着女儿能好好长大,嫁妆留给大丫头,也算是妹妹的一个念想。段大人倒好,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直接把妹妹抛诸脑后,连她的嫁妆都没能保住,拱手让人!”
段老爷被说得脸上无光,也有些恼火。段夫人眼皮子怎么这般浅薄,居然敢把颜梦溪的嫁妆偷偷弄到手上去?
他拱拱手,歉意地道:“是我管教无妨,叫颜大人见笑了。只是嫁妆已经物归原主,大丫头就要出嫁,此事实在不宜声张……”
颜老爷冷笑道:“若非大丫头就要出门子了,这事传出去对她没好处,我也就不会独自上门来了。老夫人听说后,直接就气得晕厥了过去。此事就算不能声张,却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看向段老爷,分明是要讨个说法。
段老爷被逼得无奈,只能点头道:“等大丫头出嫁后,我会让夫人到后头的佛堂里给梦溪祈福,也算是给她赎罪。”
颜老爷却不吃这一套,直接拒绝道:“妹妹难得的清净,可不能叫人坏了,而且妹妹指不定不想见段夫人呢。”
在佛堂里吃斋念佛,算什么惩罚。他又不能在段府盯着,谁知道段夫人会不会躲起来吃香喝辣,自己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了,段夫人简直就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羞恼又难堪。
段老爷一顿,皱眉道:“颜大人这话就不对了,夫人也是担心库房的婆子不留神,把梦溪的嫁妆弄丢了,这才放到里头取。大丫头误会就算了,颜大人怎能听了片面之词,就定了夫人的罪?如今我坐在这里见颜大人,也是因为夫人考虑不周,此事没跟我事先禀报,倒是闹得大丫头不痛快,这才有心赔罪的。”
颜老爷若是咄咄逼人,他也是不奉陪的。
闻言,颜老爷嗤笑道:“收进自己的地方,就不怕丢了?若是大丫头没提起来,段夫人是不是就当没这么一回事?出门子没几天了,嫁妆却没抬出来。段老爷,你说段夫人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段老爷涨红着脸,憋了半天,他实在辩解不了,只得狠狠瞪了段夫人一眼,叹道:“颜老爷,你我到底是亲家,关系若是闹僵了,大丫头却要为难的。”
颜老爷心下冷哼,他哪里会上门来给段春盈撑腰,不过是因为妹妹的嫁妆被段夫人私吞,心里不忿,这才会过来讨伐一番。
不过他用段春盈做借口,当然是万万不会承认的,只道:“大丫头就要嫁去侯府,以后就是侯府的人了。她没在段家,段大人又另娶,与颜府怎么就是亲家了?这样的亲家,颜府可不敢当。”
段老爷被说得有些恼了,只觉得颜老爷冥顽不灵,这是逼着他对段夫人重罚才能解气:“如此,颜老爷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夫人?”
“很简单,我要求也不多,只要段夫人愿意直接匀出一半的嫁妆给大丫头赔礼,用作添妆,这事就一笔勾销,颜府再不会提起!”
颜老爷这话一出,段夫人断然拒绝道:“不行!这是我的嫁妆,该怎么处置,就是老爷也不能插手的。”
言下之意,颜老爷这个外人更是不能碰了。
颜老爷起身,拱拱手道:“既然段夫人不乐意,那么我跟段大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原本想着大丫头正要出嫁,此事不能闹大。不过看段夫人的样子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颜家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欺辱的。既然如此,我只好请顺天府尹来走一趟,好给颜家一个公道了。”
“颜大人请留步,”段老爷素来要面子,顺天府尹真的上门来,只怕此事要闹得人尽皆知,回头对段夫人呵斥道:“妇道人家,死不悔改,还不赶紧收拾出单子来,给大丫头添妆?”
段夫人被吼得眼圈一红,却也明白颜家这次是铁了心要自己赔罪的了。只是一想到她的嫁妆要分一半给段春盈,就觉得肉疼极了。
当初怎么就猪肉蒙了心,把颜梦溪的嫁妆往库房里面搬?
如今好处没拿到,反而把她给害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