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赞叹道:“大嫂果真了不起,原来哥哥说的助力,就是这些鸟儿吗?”
“别小看了它们,很多不能去的地方,它们都能轻易到达,还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得到。”言羽霖望着窗外枝头上一只只的麻雀,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惊叹,这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情景。
闻言,太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比起人,没有谁会留意到这些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宫殿之中,就连御林军都不会多看一眼。
换言之,想要打听什么事,只需要有麻雀能够到达的地方,这就足够了!
光是想想,就足够让太子浑身充满了劲儿:“只要大嫂出手帮忙,想必能够事半功倍。”
门外的杨公公再次开口道:“殿下,晋安候求见。”
太子厌恶地皱眉:“他在父皇面前装疯卖傻当乖孩子还不够,又来恶心我?”
但是不让他进来,回头晋安候在皇帝面前胡说八道,可就麻烦了。
不怕晋安候在皇帝面前上眼药,就怕假话说得多了,听得人就当成了真话。
太子可不想这么些年费劲功夫在皇帝面前装乖卖巧换来的信任,被晋安候这么个小人打得七零八落,叫自己白费功夫。
“等会放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在我面前到底又要说什么胡话。”太子说罢,又转身道:“此处有暗门,后头有一间寝室,是这几年来我悄悄派人慢慢挖掘的。因为要避人耳目,暗室颇为简陋,要暂时委屈哥哥和大嫂在里面住着了。”
他又简单说明了暗门在里外如何开启,言羽霖扭动开关,很快带着段春盈就踏了进去。
暗室并不大,放下一张软榻和一张桌椅,就已经没余下多少地方了。看着就是秘密凿开,匆匆忙忙的,没有时间精心雕琢,各处瞧着都十分简陋粗糙。
不过藏两个大活人,那是绰绰有余了。
角落还堆放着能存放一段时日的吃食,宫里做的干粮自然不会差,看来太子是早早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言羽霖进宫来了。
暗门彻底关上,墙壁上的夜明珠在黑暗中陡然明亮,不必点烛灯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拳头大的夜明珠足足镶嵌了十几颗,奢华得叫段春盈咂舌。在太子看来,这些夜明珠的作用也只有如此,自然丝毫不心疼,物尽其用。
段春盈在桌前坐下,暗门一关,外头的声响就丝毫听不见,自然里面的声音也是传不出去的:“夫君之前说的友人,就是太子殿下吗?”
言羽霖笑了笑,没有否认:“夫人果真聪慧,一猜就中。不错,的确就是太子。只是殿下身份特别,我也就没事先说出来。”
“那么是太子知道了夫君这个兄弟,这才特地送信,告知夫君真相?”她疑惑的是,言羽霖怎么能如此轻易就相信了太子的话?
任是谁被突然告知自己,抚养他长大的并非是亲生父母,也很难立刻就接受得了。
“我隐约能够猜得出来,只是心里面总对自己说,或许只是猜测,无凭无据的,不能当真。等太子把信笺送到我跟前来的时候,看见上面仔仔细细写明当年的事,没有丝毫的隐瞒和刻意的作伪,我很难不相信,也不可能继续自欺欺人了。”言羽霖轻轻一叹,又道:“说真的,这个真相叫我着实松了口气。”
他不是长平侯的亲生儿子,所有的事顿时就说得通了。
言羽霖不必再纠结长平侯对他的冷淡,尽可以当长平侯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来对待,倒是要自在得多了。
即便长平侯被言衡之害死,在他心里,也没有多少伤心,反倒是感叹和遗憾。
长平侯英明一世,最后却死在自己的亲生儿子手上。
不知道该高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个儿子比当年的他更加心狠和毒辣,还是该难过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段春盈还想追问当年的事,只是见言羽霖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想多谈,犹豫片刻到底把话都吞回了肚子去。
没等多久,太子就重新打开了暗室的大门,请两人出了来。
言羽霖看了眼空旷无人的内殿,问道:“晋安候走了?他来做什么?”
太子嘲讽一笑:“还能做什么,不过是装出一副关心备至的长辈模样,特意上门来关怀一番,好叫父皇以为晋安候是真心对一个晚辈好,我与这个舅舅也相处和睦得很。”
他又皱了皱眉,说道:“晋安候话里话外似乎别有深意,我倒有些猜不准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没能拿住晋安候的把柄,太子怎么都不能安心:“有劳大嫂,帮忙找一找,总不能让他继续逍遥在外。”
“殿下,我会尽力而为的。”段春盈没有把话说得太满,召来几只麻雀,小声交代了几句,又重复了一遍,直到麻雀全部记下为止:“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最好在窗外观察,确定地方之后赶紧来告诉我,明白了吗?”
她还是不想麻雀直接去冒险,转头看了过来。
太子会意,颔首道:“我会派人在外围盯着,麻雀一有消息可以提醒他们。”
只是那些人听不懂麻雀在说什么,要如何沟通?
段春盈笑道:“麻雀发现了地方,会叫三声,重复两遍。太子的部下听见后,就可以悄悄过去一瞧。想必麻雀会飞到确切的位置,让他们把东西取出来。”
太子拍手言好:“有这些鸟儿在,必定能够事半功倍。”
他有对着段春盈团团作揖:“幸好有大嫂在,不然此事恐怕就难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办成了。”
段春盈躲开太子行礼,无奈道:“殿下真是折煞民妇了,这话等麻雀找到东西再说不迟。”
白天段春盈和言羽霖呆在内殿,宫里的点心和香茗都是一等一的好,倒是惬意,夜里就躲在暗室里睡一晚。
段春盈翻来覆去睡不着,叫言羽霖也被闹腾得有些无奈,把她搂在怀里:“夫人在烦心什么,这般辗转难眠?”
她抓住言羽霖的胳膊,凑近到他的耳边低语:“夫君真的相信太子殿下说的每一句话,认为他真的打算让夫君取代他而留在宫里?”
“怎么,夫人不信他?”
不管如何,太子是言羽霖的孪生弟弟,他没道理不相信。
段春盈提出质疑,言羽霖会不高兴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她觉得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实在太不舒服了:“这话有些不动听,只是太子也是近几年才发现夫君的存在,知道夫君被下了毒,却没有出手帮忙解困。如今要对付晋安候,这才把夫君扯进皇宫这个漩涡之中,实在是……”
叫段春盈不能不防备,谁知道太子究竟安的什么心?
而且一国太子,无上至尊的位置,却甘心叫言羽霖一声哥哥,这合理吗?
两人分开将近二十年,彼此之间的感情究竟有多深,谁也说不准。
太子如今愿意把原本独属于他的东西拱手让给言羽霖,换做是段春盈,她扪心自问,根本做不到如此慷慨大方,总要犹豫片刻。
但是太子丝毫没有犹豫,叫言羽霖做哥哥的时候自然而然,亲昵得很,仿佛从小到大,两兄弟就是一起长大,彼此感情深厚一样。
天知道言羽霖跟太子见面,一巴掌的次数都数得过来了。
“夫君,我担心的是把晋安候扯下来,利用完夫君,太子殿下会不会过河拆桥?”段春盈不清楚太子生病有多重,又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正如当年的言羽霖一样,命不久矣。
这都是太子的片面之词,她不得不多留神,毕竟稍有差池,自己和言羽霖都要在宫里无声无息地殒命。
太子把他们藏得深,不让外人知晓,若是死了,只怕也是无声无息,谁会知道两人在宫里?
宫外有替身在,两人消失根本不会有人察觉。
红盏和绿岚也只会以为他们一直在宫里享福,哪里会想到两人可能遭了难,没了命?
段春盈越想越是担心,皇宫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夫君,我们什么时候找个借口出宫?再也不搀和这些糟心事,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言羽霖抓住她的柔荑,能感觉到段春盈手心微凉,满是湿汗,说出这些话恐怕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就担心他会不高兴,又或者是生气,不由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或许他的确想借我的力来对付晋安候,对你我却并没有坏心。当初母后难产,正是因为遭了歹人的毒手,下了毒。我先出生,太子却在母后的肚子里足足两个时辰才出来,身子骨比我要弱得多了。”
在宫里的生活并不如外头自在,暗箭太多,太子每天要谨慎抵挡,很难能够毫发无伤。
常年的毒素在体内积累,加上娘胎带出来的隐毒,太子能坚持到如今,已是艰难。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彻底扳倒晋安候,把这个毒瘤完全清除掉,言羽霖又怎能不帮着太子完成这个兴许是最后的愿望?
“我曾为太子悄悄把脉,他只怕坚持不了多久。”言羽霖轻轻叹息,把段春盈紧紧搂住。这个该是最亲近的兄弟,才刚刚相认,恐怕很快又要阴阳相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