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一个声音传来,他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去,上官无用正在穆风的助力下朝他这边移动过来。
穆九霄收回目光站在原处,等待着上官无用上前,他似乎已经料到了上官无用会跟他说些什么,不由得眉头微紧,显出几分无奈。
“王爷的身体……”
待上官无用走上前来,见过礼后首先问起的便是这个。
穆九霄少有的露出一丝笑意,微微向上翘起的唇角仿佛在彰显着他的好心情。
“已无大碍。”
他淡淡地给出四个字。
“哦……那就好,老臣在这里恭喜王爷了。”
上官无用作了一揖,穆九霄却不动声色,仍保持着微翘的唇角,负手挺身而立,又恢复了往日的英姿与威严,仿佛前几日那个躺在床榻上等待解药或者死亡的他全然不曾存在过。
“既然王爷身体已经康复,那么有些事也该王爷出面定夺一下了。”
上官无用边说边观察着穆九霄的脸色,却见穆九霄只是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并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他只好接着往下说,“王爷,王妃的事……您打算如何处置?王妃擅闯军营之事所有将士们都亲眼所见,如果此事不给大家一个交待,恐怕众怒难平,王爷的威信也会因此而……”
“众怒?”
不等上官无用说完,穆九霄打断了他,从他的话中分离出这两个字,反问道。
上官无用的目光闪烁起来,的确,为了治林铃儿的罪,他有些夸大其词了,这是他从前不曾做过的事,凡事都实事求是、请求证据的他,今天为了一个小女人竟然也会出此下策,在心里,他是鄙视自己的。
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王妃身为女子,不仅偷偷混入军营,还乔装上了战场,她将王爷置于何地?又将千百万名拿身家性命为国效力的将士们置于何地?她藐视军规军纪、藐视战场,这是军营,不是她摆家家酒的地方!且不论战果如何,她犯错在先,理当由王爷亲自处置。”
有多大的帽子他就要给林铃儿扣上多大的帽子,他要让穆九霄亲手处置这个小女人,要让他们反目成仇,将之前那丝萌芽的爱意扼杀在摇篮里。
想想最初,他还为穆九霄要砍掉这个女人的双手而求过情,他真是太仁慈、太相信穆九霄了,其实从那个时候他就应该看出来,能让穆九霄大动肝火的女人,已经非常不简单,是他太大意了。
穆九霄似笑非笑,淡漠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道:“穆图,召集全体将士,如军师所言,本王要亲手处置王妃。”
“王爷……”
听到王爷要处置王妃,穆图的脸色登时变了,原本就白皙的面庞此刻变得更加白了。
穆九霄瞪视他一眼:“还不快去?”
“是。”
穆图领了命,悻悻地去了。
于是,当林铃儿穿戴整齐,掀开帐幕走出主帅的营帐时,看到的便是一幅兵河视际图。
一望无垠的旷野上,疾风裹挟着枯黄的野草,发出嗖嗖的声音,将士们整齐划一地列成方阵,阵前,穆九霄与上官无用还有几名副将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淡淡的紫色罗裙,外面裹着那件白色的斗篷,风很大,她把斗篷上的帽子翻上来,戴在了头上,一圈雪白的狐狸毛映着她微红的脸颊,煞是动人。
穆九霄等人均背对着她,方阵中眼尖的士兵发现了她,大叫一声王妃出来了,众人的目光便都往她这边投来。
她一时被看得有些窘迫起来,红着脸朝着所有人大咧咧地呵呵笑起来,然后一边挥着手一边朝他们走去。
心里嘀咕着,大清早的这是要干吗,哈木朗死了,哲北恐怕没有人再敢来挑衅穆九霄了,左丞相向来主张与邻国交好,应该也不会再挑起事端,难道这是要开拔回程的节奏?
远远的看着穆九霄,他颀长高大的背影屹立在风中,银发随风飞舞,想起他衣服包裹下那强壮的身躯,如模特般健美的身材,她就花痴得美滋滋,这可是她的男人。
昨晚的缠绵犹如一根细细的丝线一般缠绕在心间,穆九霄并没有回头看她,可是看着他的背影,她就莫名地心跳加快,脸越发地红了起来。
此刻眼里只有穆九霄,她竟然没注意到时刻跟在她身边的那四个人竟然没了踪影。
走到他身边,她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不大不小的声音,让周围几个副将和上官无用听了个正着,上官无用的脸色越发暗沉,其他几个大男人却都不同程度地羞涩起来,装作没听见。
穆九霄心里尴尬万分,不由得咳嗽几声掩饰内心的情绪,面上却平静得像没听到一般,把声音压得很低,道:“给我行礼。”
“啊?”
林铃儿愣了愣,又看了看一直盯着她看的士兵,这才反应过来,忙福下身子,温柔一拜,“臣妾给王爷请安。”
男人嘛,在这种场合必须给他面子,以前的事情暂且不论,现在她可是真真切切的把他当成自己的男人了,自己的男人在外面就得有面子,立得住。
“免礼。”
穆九霄像模像样地应道,大男子主义派头十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谢王爷。”
林铃儿也很守规矩,她想起了以前在云倾城身边时,云倾城见到南宫绝时的样子,于是举手投足间故意模仿了她,总算勉强拿出点公主的样子,不再像个鬼马的淘小子。
她起身后本想乖乖地站到穆九霄身后,却没想被上官无用叫住了。
“王妃,请留步。”
林铃儿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穆九霄,见他无动于衷,心下不免嘀咕,再一想她临走前上官无用曾对她说过的话,便知是怎么回事了。
赶情一大早这么大阵仗是因为她啊,真是受宠若惊了!
她处变不惊,拿下帽子,朝上官无用淡淡一笑,道:“上官军师,有事?”
上官无用冷笑:“王妃不会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吧?”
他顿了顿,一双狭长的眼睛似在观察着林铃儿的反应。
林铃儿当然不会忘,所以,摆出这副阵仗来是为了处置她吗?
这是上官无用的主意还是穆九霄的主意?
她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穆九霄,可是此时面对众将士的他,目光冰冷,身份似乎只是那个战功显赫的冥王,而不再是她的丈夫。
她有些懵了,昨夜的他到底是真是假?
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玩物,心情好的时候就找她玩玩,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如同现在这般?
心情一下跌入了谷底,她冷了脸色,回看向上官无用:“当然不会!”
说着,她走近了上官无用,在他面前两米远处站定,灿然一笑,“我拿回了解药,戴罪立功,所以上官军师是如约要为我求情吗?至少可以免去死罪,是这样吗?”
“哼,”
上官无用鄙夷地看着她,“这件事,老臣说了不算,规矩是死的,至于人是死是活,得由规矩来定!”
林铃儿不明白,为什么上官无用会如此针对她,就像她初来冥王府时那个恨不得杀了她的穆九霄。
她冷笑道:“好,那就烦请军师给我讲讲这规矩。”
上官无用道:“瓦倪建国之初,有一名为聂扩的将军,当时他带着刚刚新婚的妻子上了战场,敌人发现了这一点,便趁其不备将其妻擒获,并以此要挟聂扩就犯,聂扩为保其妻,而将一座城池拱手相让,事后他自知无颜回朝复命,便携其妻逃亡。自此以后,瓦倪便有此规矩,女人一律不得进入军营,更不能带上战场,否则依军法处置,按律——当斩!”
林铃儿听后笑了:“我想请问军师,我是被敌人擒获了,还是让王爷将房城拱手让人了?”
这一问,让上官无用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显然没有料到林铃儿在面对这样的场面时还能泰然自若,可她越是这样,越是让他放不下心,这样的女人,无论如何不能再留在王爷身边,就算不死,也要让他们分开。
“无论如何,王妃私自混入军营,已是死罪。”
他只抓住这一条狠狠地说道。
林铃儿明白了,今天这场面就是想治她的死罪,根本不会听她的辩白、解释?
向来惜命的她,此刻想的竟然不是死亡,不是害怕,而只是一个人的想法。
她转过身看向穆九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勒着,疼得喘不过气,咬紧牙关,明明是在对上官无用说话,可她却死死地盯着穆九霄的脸:“好,既然我这么该死,那就让王爷处死我好了,何必还劳您在这多费唇舌?”
“你……”
上官无用很意外,一时语塞,不过既然她已经认罪了,他又何必挂怀,只看向了穆九霄,期待着他的态度,“王爷?”
穆九霄的目光从林铃儿的脸上掠过,没有给她任何特殊的表情和眼神,而后又看向全体将士,平静地道:“今晨,本王偶遇上官军师,从军师那里听闻众将士对王妃私自混入军营一事颇有微词,甚至已引发众怒,本王想知道,此事是否属实?”
话音落下,上官无用眯起了狭长的眼,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过前排几名士兵的脸,然后垂下了眼皮。
果然,片刻之后,一直沉寂无言的方阵里,前排的一名士兵突然叫道:“王爷,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坏规矩!”
后面一个声音也跟着传了出来:“王爷,属下们知道王妃是私自混入军营,此事与王爷无关,但王妃既然坏了规矩,就理应接受惩罚。”
“不错,王爷,如果王妃坏了规矩不用罚,恐怕有人会不服……”
一时间,一个个声讨林铃儿的说法此起彼伏,他们像商量好了似的,意见统一,直指林铃儿的错处,根本没有人关心她来到军营后都做了些什么。
突然,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响了起来,吼得盖过了其他声讨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