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盛国主答应了?”
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情不自禁地,她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
可惜,事实却总是让她失望。
“起初他没有答应,对于大国的一国之君而言,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会看得上区区一个西域公主?可是后来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王后的脸上露出愤恨之色:“众所周知,我们高昌帝国有两座富饶的金矿,他要其中一座做为陪嫁,就肯娶了公主,并且答应只要国王在位,就不会发动战争侵略我高昌帝国。如若不然,他便要率领大军西征了。”
性格温婉的王后从未露出过这般生气的表情,可见她有多恨那位天盛国主,“真是想不到,一位年纪轻轻的国主,居然如此野心勃勃,他不仅好战成性,还如此贪婪无度,只是……”
说着说着,王后的泪又落了下来,“可怜了我的阿依木,我月亮般的女儿……她是那么开朗活泼,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儿……”
林铃儿的耳朵里仿佛听不到王后的哭声了,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她希望王后口中那个野心勃勃的国主不是拓跋九霄,尽管事实上听起来应该是他,可她还是希望自己多虑了,她的拓跋九霄怎么可能答应娶别的女人?怎么可能好战成性?怎么可能贪婪地想要别人的金矿?
不,不可能是他,绝不可能!
“原来是个新的国家,新的国主,怪不得我没听说过……”
她含着眼泪,自嘲地笑了笑,“王、王后,我很好奇,这支新生的王族姓、姓什么?”
王后完全沉浸在即将失去公主的悲伤里,对于林铃儿的反应并没有看在眼里,她边哭得悲戚,边说:“那天我听国王说起过他的名字,据说在中原是个挺少见的姓氏,好像叫拓跋……九霄!”
当最后四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林铃儿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就像一面镜子被人狠狠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清脆声音,声声刺耳锥心。
“拓跋九霄……”
她的泪倏而落了下来,滑过脸颊,落入眼前红色的葡萄酒中,她盯着那杯酒,原以为今天是来这品尝美酒的,却没想到,这酒竟然变了味道。
苦吗?
不,是痛。
她好像已经有三年没亲口说过这个名字了,想他的时候,她只会偷偷地在纸上写下来,一遍一遍地写,一遍一遍地想,想他的样子,想他的怀抱,想他那张冰块脸,想他把她捧在手心上的小心翼翼……
那时,泪水总会将他的名字浸透,想他想到大哭、想到抓狂的感觉,他知道吗?
他一定不知道,或者,他早已把她忘了。
“拓跋九霄……”
他要娶别的女人了,娶一位配得上他的公主,而她这个小丫鬟,恐怕早已不存在于他的记忆中,甚至包括七七。
“蓝衣?”
王后见她一直喃喃着这个名字,流着眼泪,神情恍惚,不由叫了她一声。
而她还沉浸在复杂的情绪当中,哪里听得到王后的呼唤?
“蓝衣?”
王后推了推她。
“嗯?”
她这才回过神来,愣头愣脑地看向王后,“王后,您叫我?”
“你哭了?”
她惊觉自己失态落泪,忙抬手去擦:“哦,是、是啊,听了公主的事,我真的替王后、替公主感到难过,所以、所以……”
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是因为伤心过度吗,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王后拉起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所以,蓝衣,我要你一定帮公主设计一套最美的嫁衣,我要让阿依木成为最漂亮的新娘,我要让天盛国主一眼就爱上她,这样,她今后在异国他乡才不会受委屈,我这个作母亲的,只能为她做这么多了。”
要她为拓跋九霄的新娘做嫁衣?
不得不说,王后真的很会挑人,尽管她不知道她与拓跋九霄的渊源,可是这样的巧合也太奇葩了吧?
她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是面对一个伤心欲绝的母亲,她却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拒绝。
“是,王后。”
她握住王后的手,强忍着喷薄欲出的泪水,用力地点头。
“好蓝衣,今后阿依木出嫁了,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女儿了,以后你要多来看我,好吗?”
王后抚摸着她的脸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地。
除了点头还是点头,可王后的举动却给了她一个哭的理由,她像个女儿般,扑进了王后的怀里,放声痛哭。
王后轻拍着她的背,只道她是想家了,并未作他想。
待两人哭够了,时候也不早了,林铃儿用手帕按了按哭得又红又肿的双眼,说:“王后,我想现在就去给公主量量尺寸,想做出一件漂亮的衣服需要时间,我想尽快完成,可以吗?”
王后感激地点头:“好,待我亲自去禀告国王,需经过他的同意你才能进入高塔,不到公主出嫁那一刻,他是不会给阿依木自由的。”
之后,王后带着她亲自去找了国王,她明显能感觉到国王对于公主与苍鹰私奔一事的心有余悸,对于她是查了又查,生怕会出什么乱子,影响了他的和亲大计。
确定林铃儿只是一个小小的裁缝之后,国王方才放行,却派了许多侍卫跟着她,而且仍然不让王后见公主,他怕王后会一时心软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高塔位于王宫中最偏僻的角落,原是打仗时观察敌情所用,后来战争逐年减少,便成为国王向真主祈福所用,为了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囚禁公主,这才用它将公主关了起来。
王后一直送她到高塔下面,举目望去,这座高塔至少有五层楼那么高,整体用岩石堆砌而成,外观呈梯形,由下而上渐窄,只有最高层才有几扇窗户,很难想像,被关在这里六年的公主阿依木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望着它,王后的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用力握了一下林铃儿的手,转身离去。
林铃儿的心情难以名状,眼前是灰色的岩墙,它距离她之近,近到她伸手就能触摸到它,可是这道墙却成为了她与拓跋九霄之间无数障碍中的一道,从前的障碍她一直想努力跨越,可是这一道,触手可及的却是冰冷,就像她此刻的心。
“姑娘,请吧。”
身边的一个小侍卫欲给她带路。
她回过神,僵硬地点了点头,随着小侍卫走入了高塔的大门。
塔内很黑,只有小侍卫手中的火把能为他们照亮,从下到上都是旋转的楼梯,一直通往塔顶,她真想不通,高昌国王怎么能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女儿,如花一般的年纪全都葬送在了这座暗无天日的高塔之中,他于心何忍?
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沉下一分,直到现在,她的脑袋还是蒙的,拓跋九霄要娶别的女人了,三年未见,他变成了一个嗜战贪婪的昏君,他忘了她们母女,而她现在却要给他的新娘做嫁衣?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她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问自己,当脚步停下来时,已经到达了塔顶。
眼前是一扇破旧的木门,门外守着两个侍卫,看来平时他们连这扇门都不让公主走出去。
小侍卫在门上敲了敲,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谁呀?”
听起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会是那位她早就有所耳闻的公主吗?
“王后给公主找了最好的裁缝,命小人带来给公主量体裁衣。”
侍卫答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年轻女孩的脸,她看了看侍卫,又看向林铃儿,上下打量一番,这才说:“进来吧。”
林铃儿朝她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小侍卫留在了门口,待她进去后,门马上在她的身后关上了。
她的心跳很快,自从知道了和亲的消息,在她心里原本属于苍鹰的爱人马上转换了角色,变成了拓跋九霄的新娘,这样的转变让她难以接受,却又根深蒂固。
塔顶的这间屋子不小,作为公主与一个丫鬟的起居室绰绰有余,这里燃着不少盏灯,几乎各个角落里都有一盏,将这间大石屋照得通亮。
一眼望过去,一个纤细的身影轻易被收入眼底。
她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里,面前放着一个很大的绣架,正在专注地绣着什么,她的头发又黑又长,梳成了无数根细小的辫子,像一支支新生的杨柳般垂在背上、身侧,很是醉人。
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她的侧脸,被跳动的烛火映照着,妩媚而妖娆,已是倾国倾城。
年轻的小丫鬟走过去,温柔地禀告道:“公主,是王后派来的裁缝。”
小丫鬟特意强调了“王后”两个字,仿佛这样才能引起她的注意。
很顺利地,公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脸朝她这边看来。
林铃儿的呼吸一窒,这是一张多么漂亮的面孔啊,与她的王后母亲有八分相似,却又更胜一筹,尤其那弯弯的眉毛、深陷的眼窝,这双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动人一百倍、一千倍。
公主的五官立体而完美,就像天神的刻刀下最得间的作品,每一刀都是精工细作,生怕出现那么一点点瑕疵。
这就是那位阿依木公主,苍鹰一直念念不忘的女人,拓跋九霄未来的新娘?
“你是母后特意派来的?”
就在她看得出神时,阿依木笑着问她。
天,她的笑容,仿佛盛夏的花朵般明艳动人,眼睛弯弯的,就像月亮泉。
她说话的声音像银铃,清脆而干净,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人心动?
看到眼前的阿依木,她竟然没有嫉妒,而是下意识地与自己做起了比较,如果阿依木与自己同时站在拓跋九霄面前,他还会像从前一样选择她吗?
这是第1次,她居然对自己与拓跋九霄之间的感情产生了怀疑。
“喂,公主在问你话呢?”
见她久久不出声,阿依木旁边的小丫鬟有些不耐烦了。
“哦,我、我……”
她竟然有些语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