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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从不是非此即彼的问题

不断幸福 木梵著 5895 2024-11-16 05:55

  不再爱了,也会抛不下舍不得,爱上了,可能也不够支持两个人度过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危机。

  隐竺那天没能跟沈君飞走,却也没回医院,没回公司。她把在家待产的石芷劫了出来,称之为劫,是因为她扶着石芷上出租车的时候,葛言还在后面挥舞拳头哇哇大叫呢。

  “你说我是不是没事找虐呢。如今,正是憋屈的时候,却还找个幸福典范放在对面,偏还觉得赏心悦目。”

  “既然赏心悦目,那就算不上虐了。我就是你那乱成一团的生活中的一个线头,揪住了我,你多少还能顺溜一段。”石芷喝着热牛奶,随意开解着她。她对冯隐竺,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谁让这倒霉孩子净遇到倒霉的事情呢。劝她放弃哪头都是不现实,可让她两边兼顾着,更是不现实。所以她只能继续充当她的小桃源的角色,时不时的再把家里偶尔的不愉快放大尺寸的晒出来,让隐竺释放压力的同时也能平衡一下。

  “既然你是线头,帮我把另一头呼唤出来吧,省得我在这里把自己绕晕了也捋不到头。”

  “我是线头,但是我只能叫出来我的另一头。你想要什么,还是得你自己来。选了这头,才能找到那头不是?”石芷淡定的转着她手上的杯子,没被头来头去的绕迷糊,能说出这么有寓意的话来,她在心里对自己的口才和逻辑表示赞叹。

  “饶了我吧,我怎么选,我选什么?”谁也不能太把自己当盘菜不是?隐竺很知道,那种若有似无的名叫主动权的东西,再怎么世易时移,也不会在她的手里。

  “你总这么随行就市的,跟着潮起潮落也不是办法。”石芷慢慢说道。胎教不知道对宝宝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对她脾气的改造倒是特明显,急脾气如今慢了几拍。

  “事情不是总会过去么,结果也会自己冒出来,我拿不了主意,就等结果好了。”

  “要是随便冒出来什么结果,你都满意,等着也是个好办法,虽然你这个拖字诀有点欺负人。”石芷心里还是偏帮着沈君飞的,以往的印象好是一方面,关键是隐竺跟吴夜来试了,结果是不行,她总觉得再来一次也就是那么回事。何况,吴夜来能不能站起来,以后能不能生活自理都是未知,她还是希望隐竺不要选那么艰难的路走。

  “欺负人了么?我不是存心的。”隐竺摇摇头,“可能还是有点抗拒吧,突然又谈婚论嫁,就觉得怕得很。”

  “所有人都觉得,我这个时候陪着吴夜来,是一种态度,甚至飞人都这么觉得。可我自己,真的没把做什么同我和他的关系联系起来。我认识他十多年了,即使是分开,在心里好像也没真正的疏远太多,总是当家人一样看着。”

  “少来,别说别人,就说我吧,要是我有那么一天,你能做到什么都不顾了,就伺候我?不是我说,一般人就是对父母都没你这么尽心尽力、不离不弃的,他吐口痰你都要亲自撕纸接着,你还说不说明什么,你当别人都是瞎子聋子啊。”那一幕是石芷亲眼看到的,当时就把她跟葛言震了。有痰盂在那儿放着,可隐竺每次都是把纸凑到吴夜来嘴边,不让他有一点的不方便。

  隐竺一脸茫然,“这还值得一提?”

  “是,只是小动作,是不如那种捐骨髓捐肾来的惊天动地,但让人看着特感动。那天我们俩回家,谁都没提你们的事情。还是过了几天,葛言跟我说,说你真不容易,让我能帮点是点儿。”

  隐竺挑挑眉,“难道刚刚意图拦车的不是你家相公?”她被石芷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所以不自然的转移话题。

  “是,所以说人做好事,都是要量力而行的。他觉得我这个时候、这个状态出来友情支持,已经超出了他的许可范围,自然反应激烈了点,你多理解啊。”

  “我没你们想的那么伟大,就刚刚,我还在想,要是伤到的是我就好了,那我就没这么烦恼了。我好像就是缺了这个底线。做事情一股脑的来,没有计划,也没有分寸。”

  “你是不是还是不够在意飞人?”石芷只能这么推测,什么是底线,她心里最重的部分就是底线。

  “在意?”隐竺想起沈君飞刚刚的绝尘而去,心里好像这会儿才觉出疼来。“够不够我说不好,但我是在意的。”

  石芷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情况下,她也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虽然她很担心隐竺会两面受累却两面不讨好。

  冯隐竺也不再说话。对面的好友挺着要足月的肚子等着为她分忧,可是她说来说去,却觉得解不了她哪怕万分之一的烦恼。倒出去的,还是要全部装回来自己慢慢消化。可只这么一个来回,却仿佛是把神经一根根洗涮一遍,疼之外,就是虚脱一样的感觉,离解脱,实在是太远。

  那天晚上,隐竺没去医院,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就想缓一缓,缓一缓或者就想到该怎么做了。

  同沈君飞,就此失去了联络。隐竺的手机好好的,每天的电话不断,但就是没有来自他的只言片语。隐竺总是下决心,今天他要是再不发消息或者打电话,我晚上就给他打。可是到了夜里,真正从医院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又会每每觉得时间太晚,会找这样那样的原因,消磨掉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

  给他打电话是需要勇气的,短信编辑好了,去按那个发送键,也是需要勇气的。草稿箱里面自动保存了太多她言不及意,修饰又修饰,精简又精简的语句,却都在临发送前,被她放弃了。

  她何尝不知道,这样日积月累,放弃的就是他这个人,放弃的是他们共有的那段过去和会有的将来。可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不敢说她是为了谁,可是看到坚强倔强的吴夜来眼里偶尔闪过的不安,她就知道,她的取舍只能是舍掉沈君飞。或许,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个毫无悬念的选择,但是,在隐竺这里,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认得清楚的。

  沈君飞来过的事情,吴夜来和冯隐竺谁都没对彼此提过,他们都尽量做到一如既往。隐竺一如既往的无微不至,吴夜来一如既往的坦然接受,积极治疗,可他们都知道,事情挑明了之后,变化的,谁也阻拦不了。

  隐竺会下意识的多一分客气,做什么事情前,会询问吴夜来的意思,再不会自作主张。吴夜来呢,对着她多少会带着点笼络和试探的心,但所有心愿实现的前提都是他能好起来。所以,他对他自己的要求开始严苛起来,他的这种急进的做法,被马医生批评了好几次,提醒他欲速则不达。

  隐竺也劝,但劝了几次见他不听,也就不深说了,尽量不经意的打断他几次,让他能有适度的休息。

  公婆提了几次,想让她回家住,说是她晚上回去那么晚,会给她父母添麻烦。而且送饭的话,也是在家里住着方便。当然,在他们看来,诸多不方便的解决办法就是媳妇还是自家媳妇,那自然就没什么不方便了。

  隐竺当然不能搬回去住,别的不说,自己爸妈这边就不会肯放人。用妈妈的话说,不会游泳的,一条腿踩到河里救人,那是见义勇为,要是整个人都进去了,那就等着灭顶之灾吧,毁了自己个儿,也救不了别人。在妈妈看来,对吴夜来最没啥帮助的就是自家女儿了,三心两意的,还是留在家里稳妥些。他们也不盼望着她能跟谁修成正果了,只要她自己高兴,怎么过都随她。

  吴夜来的好转速度,用马医生的话来形容,是惊人喜人的。住院半年后,他的腿部和脚部已经在刺激下有所反应,下一步就是到疗养院进行专门的康复训练了。当然,他早被允许坐在轮椅上,出去转转。但是由于是隆冬季节,天气太冷,他在户外的时间被严格限制,只能是每天阳光正好的时候,上下午各半小时。

  周末的时候,隐竺常常推着他在医院后院的花园散步,走到正中的一个长椅边,两个人会坐在那里晒晒太阳,聊聊天。

  这天,隐竺推着吴夜来慢慢走向那里,才发现,那个长椅被一对正在吵架的小情侣占据,两个人都站在上面,正吵的不可开交。

  “你到底去不去道歉?”

  “我不去,他背着我约你就是他不对,我干嘛道歉!”

  “不道歉你来这儿干嘛,”那个满头漂染的五颜六色的女孩往下跳,“我忙着呢,你爱哪儿玩哪儿玩去。”

  男孩死命的抱住她,“我不让你去,他不就鼻子断了么,医药费我出。你干嘛去陪他啊!”

  女孩也不推他,“好吧,你反正有钱。他们家要求学校给你处分,你一并花钱摆平好了。”

  男孩显然愣了一下,“处分就处分呗,有啥了不起的,反正不许你见他。”

  “最烦你跟没断奶似的,”女孩蹲在椅子上,“离我远点。”

  男孩马上跳到地上,半跪着,手支在椅子上,“够远了吧。你别生我气了,都是我不好。”

  女孩伸脚踹了男孩一脚,“滚一边儿去,每次闯祸后都装可怜。你当你是韦小宝啊,人家还美人三招,英雄三招呢,你就会装可怜这一招。”

  “会那么多花招有什么用,我这一招制敌,管用就行。”男孩抱住女孩的脚,“求求你了,别生气了啊。”

  “不再乱吃醋,不再乱打人,能做到么?”

  “能,能,做不到你就打我,好不?”

  女孩闻言又是一脚,“我打你有什么用,打不死,你还是要惹事生非个不停。”

  两个人打闹着,但显然已经和好,不一会儿就手拉手的跑回楼里去了。

  隐竺推吴夜来走到长椅边,坐下,今天阳光正好。

  “原来小朋友都这样谈恋爱。”隐竺不无感慨。高中生此时在她看来,已经可以称之为小朋友了。

  “你,羡慕?”吴夜来看隐竺擦都不擦的坐在了长椅上,显然是不介意那里被踩过。

  “是啊,很羡慕。尤其羡慕她可以居高临下,羡慕她可以对那个男孩呼来喝去的,还呼来喝去的那么甜蜜。”

  吴夜来笑笑,没说什么。居高临下,看起来似的,但实际上却是未必。那个男孩不也说是一招制敌?优势劣势往往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很有可能是一方有意示弱,为了最后的胜利,示弱一下,麻痹对方,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战术了。

  “你笑什么,不以为然?”

  “不是,我是觉得那个男孩应该不是那么怕那个女孩。”

  隐竺想了想,不禁莞尔,“可能是吧。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在意是真的。”在意才会肯伏低做小,在意才会做什么都那么自然,毫无作伪之态。

  “在意是真的就可以了么?”吴夜来这句显然是语带双关,说的很慢,却很用力。

  隐竺把吴夜来腿上的电热毯拉到腰际掖好,才说:“小孩子么,玩在一起,当然是在意最重要了。”长大了,就知道,在意有的时候也是不顶事的,在意也是要两个人都在意的。否则,往往也抵不过时间与空间那么一次次的消磨,消磨到最后,两个人的感情外面锈蚀,里面蛀空,摆在那儿不堪,守在那儿不甘,终究是要丢开手去,解放后怀念。

  “长大后呢?”

  “责任与在意并重吧。”隐竺想了想说。毕竟成人后,感情受挫并不一定是感情本身出了问题。诱惑太多,累心的事情也多,想要在一起,用来维系的就不可能是感情本身了。

  “有少时的在意,有成年后的责任,就不会分开?”隐竺有少时的在意,他有成年的责任,不一样是分手收场。

  隐竺叹气,“单是一样份量十足,估计也会是好结局。”

  “份量不足,咱们就添上。隐竺,等我好起来,咱们复婚吧。”这是他第二次开口要求,尽管依然毫无把握。

  隐竺没回答,只是学那个女孩一样,蹲在了长椅上,手搭在膝盖上托住头,望着吴夜来。看得他都有些发慌了,才开口问他:“被我感动了,要以身相许?”语气并不像内容那般轻松。

  “你知道么?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我相信只要我爱你,就够了。但慢慢的,我越来越觉得你不够爱我,甚至是不爱我。于是我就像是失去丈夫宠爱、不受丈夫关注的中年妇女一样,一方面想找到你有点点爱我的证据,一方面想找到你彻底变心的证明。两相是矛盾的,却不妨碍各占一边,互相拉锯。”

  “所以,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也能让我彻底失望,一点点的坏情绪才会酝酿成大风暴,彻底摧毁咱们的婚姻。”

  “我现在好像能够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就像是我对你的一样。辨不出到底都由什么成分组层,但一定是很重的。我太想要的时候,就会想的太多太复杂,难怪你那时候会觉得烦。”

  吴夜来伸出手,轻拍隐竺的肩,“我的烦,我自己都不明白,你又明白了?”不够爱,在当时或者是的,毕竟是没发觉有多爱,但一定不是不爱。

  隐竺笑笑,“是啊,我不明白。我只能够从我自己这里去想,去庸人自扰,同时也扰民。不过,鉴于我都是实打实的真心,开心是真开心,伤心也是真伤心,我就不说抱歉啦。”

  她反手拉下吴夜来的手,轻拍了下,送回轮椅扶手放好,“以前,总盼着你能有时间陪我,不用你做什么,你在家,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就行。这几个月,咱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往几年加起来的都多。可是我却完全没有了那种心情,不会因你在身边,就傻笑上一整天,不会因是照顾你,不眠不休也不觉得累。吴夜来,在我这里,”隐竺指指自己的头,“直通你的那根神经已经断了。”

  这一次,她没有用或者、或许、好像之类的词来给她的句子做任何修饰。因为,她已经不需要用婉转来预留什么余地,她对他的爱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一点点的失落了。而她到此时才堪堪明晰爱情与婚姻的区别。爱情,说到底,是自己的事情,爱上,爱着,一个人,刹那,永远,都可以完成。婚姻呢,却恰恰相反,一个人在里面奔走突袭,最终只会是失败,往往还不知道败在哪阵上。

  “我身上,不是断了更多条神经?会有奇迹。”吴夜来轻声说,仿佛生怕声音大了,打扰了任何奇迹的降临。

  “不需要奇迹,你也会慢慢康复的,这点我一直相信。可是,我这根神经,估计奇迹无能为力,只能有待神迹降临了。”

  “你,爱上沈君飞了?”吴夜来不愿问,但是不问的话,永远是不明不白。

  “如果要是非此即彼那么简单就好了。”隐竺不是不想正面回答,可有时候,真的不是单凭爱或不爱来做决定。不再爱了,也会抛不下舍不得,爱上了,可能也不够支持两个人度过遇到的各种各样的危机。

  吴夜来若有所思,终究没再发问。沈君飞自那次跟他谈过后,再没出现,怕是跟隐竺也没再有什么往来。隐竺这些日子隐隐的落寞,好像正印证了这一点。她是觉得她的“彼”已经无法去即了,还是她本身就没有即的打算了呢?他决定静观其变,也只能静观其变,在隐竺的世界里,他已经是门外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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