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不禁潸然泪下,摇头哽咽道:“若我是自己一个人,不怕奶奶生气,我便把命交给她,纵有一点怨恨,却也不会背叛。如今之所以要求奶奶庇护,不过是因为舍不得我的川哥儿,我不舍得和哥儿分离,可若是带着哥儿继续活在那屋檐下,只怕就仍是她眼中的猪狗,随时能拿去牺牲的,我死了不打紧,可川哥儿怎么办?上次已经让她害了一回,幸得哥儿命大,奶奶心慈,才逃过一劫,难道我还要等着再来一劫?哥儿怕是不会每次都那么好运气吧?所以因着这万般无奈,我才厚着脸皮带哥儿投奔了奶奶。却不料就因为这个,便惹怒了她,装疯卖傻要置我于死地。不是林姨娘和二姑娘过来,我和蓉儿怕就真死在她手里了。如此狠心无情,婢妾即便身份卑贱,也没办法容忍。从此后我和她是真的恩断义绝,但求奶奶照拂我们母子一二,婢妾来世给奶奶做牛做马结草衔环……”
“不要说这样话了。”苏暖暖打断姜姨娘,心想这话听着真像是苦肉计,不过看之前情形却是不像。罢了,就看在川哥儿面子上吧,想必我不至于就让一个奴婢蒙骗了去。
一面想着,就见姜姨娘又擦了眼泪,沉声道:“先前去拜别时,云奶奶忽然提起当日川哥儿闹肚子的事,如今想来,怕就是试探婢妾,有可能婢妾当时心中恐惧,被云奶奶看穿了,虽然婢妾没有露出一丝儿口风,然而这次搬来奶奶这里毕竟是有些突然,云奶奶会起这样疑心也不奇怪。”
苏暖暖点头道:“若是这么说,她今儿装疯卖傻要杀你,便是有意灭口了。我说呢,她也是伯爵府的小姐,怎么今儿竟连脸面都不要?就这样喊打喊杀的丢人现眼,如今看来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通了。”
说到这里,便又正色道:“不管如何,你刚才说了,她终究是主子,你心里恨她,这个可以有,却不可以做出冲动的事。还是那句话,不为别人,为了川哥儿着想。你不是还要看他平安长大娶妻生子吗?如今来了这里,我自会护着你们母子过平静日子,只要你不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我想我护着你们还是不成问题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婢妾明白。”姜姨娘垂头敛目恭顺回答,然而眼中却有一丝刻骨怨毒闪过,不过苏暖暖并没有看到。
春风苑里很快便平静下来。夏雨轩中,徐冉云在地上坐着哭叫了一阵,便也爬起身回房去了,接着丫头们将大门关上,偷偷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个个都十分忧心。这也不怪她们,主子都变成这样了,显见得往后在府里不可能再讨爷的欢心,由此也就是一落千丈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能不人心惶惶吗?
卧房里,徐冉云半躺在床上,只有凤仙在她身边小心伺候着,好半晌,方看见主子平静下来,开口要水喝,凤仙连忙倒了杯茶递过去,一面小心道:“奶奶刚刚是怎么了?奴婢都吓得心肝儿乱颤。”
徐冉云喝了一杯水,眼中透出杀机,淡淡道:“这事儿来得突然,我料着是那贱人看透了上次川哥儿闹肚子的真相。你不见她从年后就和大奶奶开始走得近了?只那会儿我虽怀疑,却不敢确定,想着她服侍我一场,向来忠心耿耿,也许只是因为儿子,所以不得不讨好那女人,这都是无奈之举,事实上她对我也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但这一次却不一样,她竟要带着川哥儿搬去春风苑住,若她还对大奶奶有一丝怀疑,她都不可能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她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识破了那场局,认定我是要害川哥儿的人,所以不惜以这种方式去寻大奶奶庇佑。果然,我今日试探了几句,就看出来了,她一定是认准了这件事……”
凤仙吓得掩住嘴唇,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若她真的识破了,她……她怎么没和爷说?奶奶……会不会是想多了?”
“她识破了,可她没有证据。不然你以为她会忍气吞声?”徐冉云冷笑一声,但紧接着就道:“可她是什么人?她是跟了我十多年的人,我的脾性,我的忌讳,甚至连我吃什么发疹子喘不上气,她都清清楚楚的。你说,我若还留她活着,岂非和自己过不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便着了她的道儿。倒不如索性趁着这会子,只说我被她气的发狂了,所以失手打死了她,再找个机会让那小崽子跟着她下了黄泉,如此才能不留后患。却不料好好的筹划,竟让林姨娘和二姑娘赶上了,到底让她逃得性命。不过也罢了,如今她离了这里,固然我再也禁管不到她,但她也休想把爪子伸到我这里来,我倒能安心一些。”
凤仙万万没料到主子拼却了形象装疯卖傻,竟是藏着这般心机,因一时间就愣住了,好半晌方回过神来,轻声道:“只是奶奶,这样一来,爷……怕是……”说到这里,却是不敢再说下去,唯恐惹怒了主子。
果然,就听徐冉云尖声叫道:“怕是什么?怕他再不肯理我?你以为我不这样,爷就会理我了?你难道还没看出来?爷的魂儿都被那女人勾去了。”说完又冷笑道:“呵呵,也没什么,又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受苦,这大房里多少美人,我算得什么?薛芝兰倾城容貌,静姨娘国色天香,不也都被撇了,夜夜守着空房吗?你说,这样情况,我疯不疯癫,爷理不理我,又有什么两样?”
凤仙怔怔出神,好半晌才叹气道:“奶奶不该这样灰心,无论如何,您也得为小少爷小小姐打算,大奶奶没有儿女,将来这份儿家业,谁继承还不好说呢。”
徐冉云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慢慢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到了那个时候,也是许多年过去了,咱们且韬光养晦,就不信这么多年里,竟没有一次机会能让我如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