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闲聊,到天黑时方回了金州卫。那藏剑心悬世子爷安危,听说段庭轩回来,还带了许多鱼和海带,不由大喜过望,亲自带着马车过来迎接。看见那黑黝黝的海带菜,他摸着大脑袋,迟疑问道:“这……这就是张大人派人回来说的海带菜,能顶粮食吃的?这……这不就是鬼头发吗?”
“不是鬼头发。”
张天明给自家大人好好解释了一番,藏剑听说煮了就能吃,不由动心不已,待回到衙门,便迫不及待命人将海带拿去厨房,令人烧水煮些来吃。忽听苏暖暖疑惑道:“那院子角上堆得一堆是什么?我看着怎么像扇贝?莫非藏大人也派人去捕捞海鲜了?”
藏剑哈哈笑道:“夫人说笑了,下官哪里有那些人手?这是今天兄弟们巡视时发现的几车私货,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人看见我的兵,扔下车就跑了,我那些兄弟是粗人,还以为车上是粮食,结果过来看才发现是几车大河蚌,我也没工夫搭理,所以就先胡乱放着,想着明日煮了来吃。“
一句话引起了段庭轩和苏暖暖的好奇,段庭轩便道:”平章呢?你没叫他来看看?“
藏剑道:“龙大人下午去了粮仓查仓中余粮了,结果回来就说头疼,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楚姑娘照顾着他呢,我想他定是这些日子累坏了,唉!都怪下官无能。”
“怪不得呢,我就说若是平章在这里,你不至于把这些东西当成河鲜胡乱堆放,也不想想,若真是河鲜,值得走私吗?”段庭轩笑着摇头,然后拉了苏暖暖的手道:“走,暖暖,咱们去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藏剑忙命人送上了两只灯笼,夫妻两个来到院子角落那堆东西前,段庭轩便骂道:“藏剑这混账东西,这……这东西就这么堆着,放一宿还怎么吃?怕吃不坏肚子吗?”
苏暖暖笑道:“藏大人这些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估计也是一时思虑不周。”一边说着,就蹲下身去拿了一个在手里,只见这大河蚌呈微微的椭圆形,个头足足比她的巴掌还要大,因便道:“看上去比普通河蚌个儿大多了。”
段庭轩听了这话,脑海中立刻就是灵光一闪,一把抓起那只大河蚌,双手一用力,只听“噗嗤”一声,那河蚌坚硬的大壳便碎了。
苏暖暖见他这着紧模样,连忙将灯笼凑到他手旁,就见小侯爷将蚌壳拨开,露出里面的肥大蚌肉,然后他用手摸了摸,摸到一个地方,将蚌肉剖开,就见里面一颗中指肚大小的珠子,洁白圆润,光泽诱人,竟是一颗上等的珍珠。
“好家伙,我就说嘛,怎会有人走私河蚌?这玩意儿又没什么利益,却原来是把乌苏里江那边的东珠蚌给偷出来了。这……这也太大胆,且必定有内鬼,不然这么多的河蚌,他们怎么偷得出来?”
“东珠?”苏暖暖吞了口口水,心想那玩意儿不是‘我大清’才有的吗?难道大印皇朝也是这么叫的?因便也蹲下身去,拿起一个大蚌让段庭轩帮她捏碎,然后在蚌肉里一顿踅摸,好一会儿才疑惑道:“奇怪,怎么我这只蚌里没有珍珠来的?难道这东西也要看人下菜碟?因为你是世子爷,所以就巴结的紧;因为我是夫人,所以就不理不睬?”
“哪有那种说法?”小侯爷哭笑不得,摇头道:“你以为这东西是萝卜,一坑一个啊?我听郭大人说过,那地方乃是苦寒之地,采珠人的生活十分辛苦,往往十几个蚌里能采到一颗珍珠,就是好运了,更不用提这些东珠也分等级。”说完将那颗珍珠递给苏暖暖,笑着道:“这颗东珠的成色不错,你留着吧。这一趟既然让咱们赶上,少不得弄几颗出来,回去给红莲和香云做嫁妆,她们的脸面就更光彩了,不枉你和她们主仆一场。”
女人哪有不爱珍珠的?苏暖暖接过来,爱不释手把玩着,然后又担心道:“只是……这些走私的东西,难道咱们就截留了?被人知道会不会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啊?”
这话小侯爷不喜欢听,嗤笑一声道:“我好歹也是天子近臣,几颗东珠就能把我给告倒?暖暖,你可也太小瞧夫君我了。”
“喂喂!谦受益满招损,这都是有数的,可不要恃宠而骄啊。”苏暖暖正色道,却听段庭轩哈哈一笑,然后搂了她往屋里走,一边道:“放心,因为关外条件艰苦,所以一直以来,这里的官军截获走私物品,就都是自己截留,给上官孝敬一些,剩下的便揣到自己腰包,不然你以为凭什么让人来这里安心驻守?”
“原来如此。”
苏暖暖松了口气,也无心批评这种政策的弊端,她自觉还管不了这么宽。因两人高兴回到厅中,只见藏剑正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看见他们,便迎上来急急道:“夫人,你说这海带咋还没熟呢?弄得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真想快点儿尝一尝啊,若是好滋味,咱们又可以捱上好几天,说不定就能顺利等到朝廷的赈灾粮款。”
苏暖暖笑道:“那些海带又大又厚,我叮嘱过他们必要煮的软烂了才行,不然吃进胃口里难受。”说完段庭轩也笑道:“你且先别管这个,我问你,知不知道院子里那些河蚌是什么?”
“是什么?不就是吃的东西?不够河蚌这玩意儿不好吃,没有味道,全靠厨子手艺,可世子爷您看看,咱们存粮都快吃干净了,哪里还有什么调料去烹制河蚌啊?不好不好,比起你们捞回来的大鲨鱼差远了。”
段庭轩笑道:“你先别着急评价,我和你说,那不是普通的河蚌,而是乌苏里江的东珠蚌,不然你以为这个时节,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去走私河蚌啊?”
藏剑猛一下子就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一个高儿跳起,大叫道:“我去他奶奶个腿儿,原来是东珠蚌,我说我就纳闷呢,怎么还有这样傻子,跑去拉好几车河蚌回来,回来就回来吧,你怕什么官军呢?原来却是他们做贼心虚,偷的是乌苏里江的东珠蚌,可恶,太可恶了,下次定要抓住这些偷蚌贼,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段庭轩和苏暖暖都笑起来,忽听门外一个清朗声音道:“什么大功一件?可是朝廷的赈灾粮到了吗?”
“没有,朝廷的赈灾粮还不知抢没抢回来呢。”提起粮食,藏剑不由得又唉声叹气,但很快便调整了情绪,将东珠蚌的事儿和龙平章说了,果然,就见龙大人也惊讶了许久,然后才摇头笑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横财,没想到这样好事儿都让你给遇上了。”
“还有更好的事儿呢。”提起段庭轩等人的收获,藏剑更加眉飞色舞,将张天明讲给他听的小侯爷大战鲨鱼群的精彩场面又复述了一遍,可惜因为形容词匮乏,所以听起来干巴巴的,全没有张天明讲述时的精彩紧张。
龙平章便看向段庭轩,关切问道:“庭轩,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那些鲨鱼群还不放在我眼里。”段庭轩呵呵一笑,然后上下打量了龙平章几眼,含笑道:“怎么?记忆全都恢复了?”
龙平章点点头,然后叹道:“真是恍如一梦啊,当时只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趁着人不注意才给你留下了那一道线索,没想到自己重伤滚下山崖,竟还能活命,只可惜我那些随从……唉!”
“你能活命已经是天照应了。楚姑娘说过,当时在你周围也散落着几具尸体,却是无一存活,可见你是上天保佑,尤其这重伤养了几个月,竟然还能痊愈,更是不幸中的大幸。唔!你刚才说,你是自己滚落山崖的?”
“可不是?”龙平章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我当时眼看着是没有救兵从天而降了,便想着士可杀不可辱,所以给你留下了线索后,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踉跄跳崖。对了,我那线索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因为你失忆,所以我一直没和你细说。多亏了那线索,我才能顺利完成任务,真不知你当日是怎的注意到了那线索,果然不愧是龙火眼。”因为藏剑在身旁,所以段庭轩说的十分隐晦。
龙火眼是龙平章在同年中的绰号,听见这个,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挠挠头笑道:“不要说笑了,我也是因缘巧合得的线索,你给我在绣儿面前留点面子,什么龙火眼,绣儿不知道这是你们夸我观察入微,还以为我是猴子般没有定性呢。”
“哈哈哈……”小侯爷爽朗大笑,然后摇头道:“哪有你这样自卖自夸的?你看楚姑娘都觉着不好意思了。”
龙平章不服气,便拿眼去看苏暖暖,想着让她教训教训段庭轩,却见对方直勾勾看着自己,只看得龙大人心里都有些发毛了,说话也难得结巴起来,喃喃道:“嫂……嫂夫人为何这样看着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