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楼哑然失笑,暗道陆风羽这都是些什么手下?因取了茶壶倒一碗,却也不喝,只淡淡道:“大姐,和你打听个事儿,听说这神仙岭一个多月前下了一场神仙降,结果神仙没看见,倒是有一个鬼出来了,我是特意来抓鬼的,大姐可知道这鬼藏在何处?”
那女人一愣,这才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了苏东楼几眼,冷艳眉眼间就带了几分笑意,嘴上却气愤愤道:“阁下是抓鬼的?不是和尚不是道士,你抓得什么鬼?”
“虽然不是出家人,可我自有手段。”苏东楼哈哈一笑,果然见那女子笑得更明媚了,点头道:“既如此,那等过一会儿红日西下,官人随奴家去,你若问别的,奴家未必知道,可是这个鬼,可把奴家一家都给祸害惨了,他就是化成风,奴家也认得他。”
苏东楼笑道:“如此甚好,那我们便等天黑再动手,老板娘且把你这里的吃食都拿出来,我吃饱了才有力气抓鬼。”
女人便从桌子下面端出了馒头花卷,又支起锅子炒了几个菜,这竟不是一个小小茶棚,只要讨了对方欢心,敢情是连饭菜都有的。苏东楼一路风尘,也恰好饿了,风卷残云般吃完,就见红日将要西沉,于是抓起桌上长剑,对那女子道:“大姐可否收了摊子,这就跟我过去?”
女人倒也爽快,很快收拾好了。带着苏东楼进了那片葱郁山岭,足足走了七八里路,上到了半山腰,七拐八拐,才发现一个用竹子搭起来的简陋房舍,她指着那里道:“鬼就在此处,不过先生要耐心等待,奴家先告辞了。”
说完袅袅而去,苏东楼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冷笑,暗道做的也太明显了,以陆风羽那种多疑的人,怎么可能不留着你监视我?这必定是暗中有监视的人。呵呵,他想做出一副全心信任的大度模样,却不想想他自己是什么性子,以为我不了解他吗?杀才,和我玩这个心眼儿,看等将来落到我手里,我怎么折腾你。
一面想着,心中却对那茅屋主人的身份起了十万分的好奇,暗道那里的人真会是龙平章吗?庭轩递消息说陆风羽那里有一件大事发生,让自己查探,那所谓大事说的就是这个吧?龙平章死而复生,还悄悄来了神仙岭落脚,这对陆风羽来说极为不利,所以才会有废物之类的暴怒吼声。
这便是陆风羽的高明之处了,他故意在段庭轩面前留下这么一丝丝线索,若对方和苏东楼有牵连,必然要递出消息,两相印证,苏东楼定会坚信龙平章是真的死而复生。到那时,他即便为了取信自己对龙平章下手,也一定会有各种犹豫盘问。而苏东楼若是乖乖执行命令,看见龙平章后手起刀落,那他才是可以全心信任的,这说明他和段庭轩没有勾连,是真真正正要帮襄阳王谋取天下,方会毫不犹豫放弃这个向朝廷倒戈立功的机会。
其实陆风羽没有料错,此时的苏东楼,面上淡定镇静,心中却早已挣扎的十分厉害。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苏东楼这江湖大豪的坚韧和担当。
龙平章死而复生这件事,苏东楼根本就没有告诉段庭轩,因为他心里非常明白,如果将此事告诉好友,以好友对龙平章的感情,是一定不会让龙平章死的,可到那时,自己凭什么真正取信于陆风羽?
所以即便那人真是龙平章,也必须要死。哪怕他掌握了什么线索,可既然人还滞留在神仙岭中,没有秘密回京城,就说明这线索还没有得到什么结果。而只要自己真正得到襄阳王和陆风羽的信任,神仙岭中的秘密迟早可以解开,他还可以更好的保护段庭轩夫妻俩,所以牺牲一个龙平章,绝对是值得的。
苏东楼相信,若是段庭轩处在自己的位子上,也一定会做出这如壮士断腕般的决定。但现在的问题就是:理智如此,感情却是另一回事,段庭轩的理智可以告诉他该怎样选择,然而这个选择他在感情上肯定无法接受。
所以苏东楼干脆就没和他说这话,免得他煎熬为难,那龙平章不是自己的同年,即便杀了,自己的愧疚自责终究还是要小一些。
就这样,苏东楼稳稳握着腰中软剑,一面做着心理建设,一面暗暗打量四周。他的心情渐渐宁静,握剑的手也越发稳健,以他的功夫,可以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在监视,但他就是知道,一定有眼线,正在他察觉不到的暗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龙平章,非死不可。
苏东楼的心再没有犹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能这样的清醒冷酷,然而这无疑是个好现象,此事最忌讳的就是犹豫挣扎,能定下心,就是好的。
这样默默想着,眼看天将擦黑之际,果然就见林子里转出一个人来,一边摇头叹息自语,一边走近茅屋。
那是个斯斯文文的书生,穿着一件普通的秀才长衫,双眉紧锁,一边走一边念叨着:“究竟在哪里呢?一定是在这里的,那样关键的人物,也只有在这里他们才会放心,可恶,为什么找不到?只要找到了这两人,能想办法联系到庭轩,那时……”
这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人便觉脖颈中传来微微一丝刺痛,接着血花扬起,秀才的眼睛猛然瞪大,捂住脖子,却只能感到那温热的血正喷薄而出。
眼前多出一个黑衣俊朗的青年,掏出丝帕漫不经心擦拭着剑上沾染的那一抹血迹,冷酷道:“黄泉路上莫要怪我,怪只怪你不该死而复生,不该破坏我们的大计。”
“咕咚”一声,由始至终都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的斯文书生仰面而倒,苏东楼上前,伸手在他鼻子下探了探,然后站起身来,一脚将人踢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接着四下里望望,确定周围无人后便纵跃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