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白雪落,鸟飞绝,万籁俱寂,本是奢华优美的兰香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陆天养健硕的身体屹然而立,同样负着双手,镇定沉稳的回道:“我想太子殿下的兴致会更好。”
陆凌风一瞬间脸涨得通红,即便太子不会悔婚,对他必会有一定的非议,毕竟他娶得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女,颇受太子夫妻的喜爱,太子最疼的儿子就是她的嫡亲弟弟,而且她降生后,给太子殿下带来了好运。
纵使太子顾及镇国长公主的面子,为政治结盟,陆凌风向挽回情深意中的形象正经得费一番功夫。
安国公瞥了一眼陆凌风,淡淡的说道:“陆大人来安国公府不是为观赏蔡大家的舞技?怎会贸然出现在此地?”
“锦衣卫北镇抚司办事,怕是不必向国公爷汇报吧。”
厂卫直接对神武帝负责,便是镇国长公主都无权过问厂卫,陆天养回道:“下官不仅要为陛下尽忠,还得为太子殿下尽忠职守。”
说句不好听的,锦衣卫就是陛下的鹰犬,连打听消息都做不到的话,要锦衣卫何用?
太子殿下是帝国储君,自然锦衣卫得为太子尽份心力。
安国公早就晓得陆天养难缠,不好惹,可想不到陆天养不仅手段阴狠,脸皮也足够厚,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他就是神武帝的鹰犬,奴才。
“娘。”
阿九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早就看明白了,安国公走得是高端大气流派,将大道理,布局安国公绝对是一把好手,但同脸皮厚的‘无赖’陆叔叔逞口舌之利还差点‘无耻’
寻常陆叔叔若是同安国公交锋,阿九自然会躲开。
此时姜氏亲自扶着崴了脚的莫昕岚,她总不能当做看不到。
阿九小跑过来,拽住姜氏,撒娇抱怨道:“您和二姐姐单把我扔下,都没听我弹奏九尾琴。”
她有意的回避陆叔叔的目光,陆天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向花厅走去。
因阿九侄女,陆阎王再退一步,继续刁难陆凌风和安国公,阿九一定会帮他们说话的,陆天养不是怕说不过阿九侄女,而是怕阿九侄女难受。
”以后再算计他们,让灵珊阻止阿九过来。“
“是。”
陆阎王不乐意每次弄妥的陷阱没构陷敌人,先被他亲手拆除了。
“凌风,你随我回书房,我有事同你说。”
安国公若有所思,阿九继续在姜氏面前撒娇痴缠,不乐意的撅嘴,“娘,只疼二姐姐,不疼我啦。”
她年岁小,撒撒娇倒也使得,也更惹人疼爱。
不过这丫头该锋芒毕露的时候绝不含糊。
安国公向姜氏点头,直径领着陆凌风离去,陆凌风转身时,眼角余光瞄到莫昕岚,稍稍露出一丝的歉意,对阿九多了几分警觉。
“舅舅。”
“嗯?”
“陆天养是不是同莫昕怡有关?”
安国公猛然转身,陆凌风被他目光所吓,垂头道:“我只是猜测罢了。”
“凌风,我警告你,以后你最好离莫家远一点,不管你是否看上莫昕岚,你同她都不可能。”
“舅舅……我……”
着急解释多陆凌风被安国公摆手打断,安国公眸色凝重,“你外祖母很看重姜首辅,亦很喜欢欣赏阿九,你母亲把姜夫人当做知己密友,你若舍不下莫昕岚,我可舍了老脸去同太子殿下商量退婚的事儿,成全你的一片心意。”
“我同她没有任何关系,方才真偶然碰见。”
陆凌风晓得安国公说到做到,慌忙解释,“一定是陆天养故意陷害我,舅舅,我会忠于自己的承诺,不会辜负未来的妻子。”
安国公认真看了陆凌风一会,缓缓的说道:“真像!你同你爹真像。言谈行事一模一样……”
“舅舅!”
“罢了,以前的事情提也没用,徒惹你娘伤心。以后你好好对待你的妻子,莫要忘记当日定下的白首之盟。若是将来你耍花花肠子,就别怪我不把你当做外甥。”
安国公警告道:“沐家人对妻子都是一心一意的。”
“是,舅舅。”
陆凌风低头,“谨记舅舅教诲。”
沐家……陆凌风暗暗握攥紧拳头,只听安国公道:“你不是陆天养的对手,往后尽量避开他。”
帝都最杰出的世子爷要什么有什么,竟然被评为比不过陆天养?!
“再有!”安国公道:“焱宇看上阿九,我是同意这门婚事的,亦非常看重焱宇同莫家的联姻,阿九以后是你的表弟媳,我希望你能分出亲疏远近。”
陆凌风抬头灿烂的笑道:“我自当尽力帮表弟,表弟的眼光一直不凡,将来一定会是一对神仙眷侣,但……舅舅,我还是想提醒您一句,陆天养未必存好意,许是碍着表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九才貌出众,得天独厚之姿自是吸引英杰心存爱慕,能否得到阿九点头是焱宇的事儿,旁人最好少插手。“
“可陆天养的年岁……”
“管好你自己的事儿。”
“嗯。”
陆凌风连忙答应,眼见安国公飘然而去,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返回花厅,重新坐在昭华郡主跟前,陪昭华郡主一起欣赏蔡大家的舞蹈。
“你方才去何处了?”
“只是出门方便,和认识的人说两句话而已。”
陆凌风靠近昭华郡主,亲昵的说道:“表弟恨不得只有他一人能欣赏阿九妹妹的琴声。”
“阿九抚琴的确不错。”昭华郡主宠溺的戳了戳陆凌风的额头,“咦,这丫头跑哪去了?灼华妹妹也不再,白费焱宇一番安排。”
话音未落,阿九和姜氏扶着一瘸一拐的莫昕岚进来,陆凌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莫昕岚,一心同昭华郡主讨论蔡大家的舞蹈。
莫昕岚红着眼圈,低声道:“母亲听我解释……”
“二姐姐,难得能看到蔡大家跳舞,您的事儿一会再说吧。”
阿九挽着莫昕岚坐下,侧头按住莫昕卿,让她不能一惊一乍引起旁人的侧目注意,“八姐姐,舞蹈刚开始?”
莫昕卿得了阿九的警告,“正是在最精彩的时候,九妹妹看,蔡大家的水袖舞得多好?飘逸,不乱,更显蔡大家柔媚,亦有几分韧劲。”
”嗯,嗯。“
阿九放下莫昕岚,欣赏起蔡大家的舞姿。
跳到精彩之处,蔡大家赢得一片的掌声,优美而高雅的舞蹈不分贵贱,阿九敬佩的赞道,“真真是大师级的表演,蔡大家入情了。”
“这还得感谢九妹妹,不是你方才同样入情的琴声,蔡大家也不会用出绝活。”
莫昕卿一边欣赏舞蹈,一边暗自注意神色恍惚的莫昕岚,方才阿九弹完琴就跑了,她拦都没拦住,更没借口跟上去看热闹,不知……莫昕岚有没有发现端倪?
莫昕卿一心三用,“真如九妹妹所言,只有高手较量才能呈现经典,蔡大家的舞蹈和九妹妹的琴音并称双绝。只可惜上巳节较量的不是你们。蔡大家不仅擅长跳舞,更擅长调教徒弟,九妹妹可有信心助和珍公主取胜?”
“取胜并没十足的把握,尽力而为,不留遗憾。”
阿九的斗志并没消失,如引燃的火焰火烧越旺,蔡大家把舞蹈同乐曲的结合几乎完美,寒清雅能发挥出蔡大家的八分,和珍公主单凭舞取胜很难。
蔡大家的人生历练要比阿九丰富得多,即便阿九擅长编曲也无法弥补这些,能打动自己的舞蹈,才能打动旁人。
“蔡大家是用心在跳舞,她……”
阿九等到蔡大家谢幕后,起身鼓掌,“走心了。”
莫昕卿稍一愣神,“九妹妹说得真好。”不得不承认,再没有一个词能如此贴切,可不就是走心嘛。
宾客命妇的认可,让蔡大家很高兴,频频行礼谢幕,比往常,她仿佛又有了突破,把舞蹈当做一生追求的人,最高兴的事情便是在舞技上的突破。
“多谢九小姐。”
蔡大家向阿九致谢,不是阿九的完美,她也不会追求极致。
“当不起。”
阿九扶住蔡大家下拜,“改日再同你切磋。”
除了蔡大家外,安国公府还请了好几位名满京城的舞姬来,看到蔡大家精彩演出后,宾客对跳舞的舞姬不是太有兴致,在一起小声谈笑着。
此时,莫昕岚的异样难以隐瞒。
姜氏笑着解释,“岚姐儿孝顺,为扶我,摔了一脚,弄伤了脚。”
顺势,姜氏以此莫昕岚脚伤请大夫为借口,同昭华郡主告辞,昭华郡主晓得留不住,“焱宇,代我送送姜夫人。”
沐焱宇陪着姜氏母女向外走,“师母,请。”
旁人看后,露出几分的深思来,沐焱宇只怕是看上莫家小姐了,能让安国公世子动心的人,只可能是莫家九小姐,莫昕卿才貌不凡,稳重端庄,可惜是庶女,换在别人家,莫昕卿必能压嫡出一头,在莫九小姐面前,莫昕卿……显得平凡些。
“阿九,你随卿姐儿坐车。”
姜氏只带着莫昕岚上了第一辆马车,“岚姐儿受伤了,不好挤到她伤口。”
“好的。”
阿九点头,被灵珊扶着上马车时,看到陆叔叔翻身上马,阿九稍稍顿了顿,今日两次‘打扰’到陆叔叔……嘴唇动了动,对不起嘛, 陆叔叔。
陆天养按住脸上面具,警告的瞥了阿九一眼,还敢有下次?
不敢啦,不过,陆叔叔您也别总是在我面前欺负人嘛,这让我很为难的,好吗?
阿九对着陆叔叔甜甜一笑,对莫辛卿道:“我好悬忘了给爹去书店取书,八姐姐先随母亲回去。”
“我让人转个弯就成……”
“不用麻烦。”
阿九摇摇头,转身对沐焱宇道:“借师兄一匹骏马。”
“我陪小师妹同去,老师喜欢的书册,我许是能指点小师妹几句。”
“世子爷离不开吧。”
借东西就叫师兄,翻脸就叫世子爷,沐焱宇又好气又好笑,“有姑姑照应,我担心宴会出问题,何况最容易出事的小师妹都离席了,我不把小师妹亲自送回去,无法同老师交代。”
随从牵来一对脚程极好的雌雄双马,骏马毛色很好,鬃毛极为漂亮。
阿九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说我坏话,我让爹罚你!”
沐焱宇极快的追上去,愉悦的笑意在他唇边绽放。
“大人……”刘铁成感觉深处冰窟,“九小姐她……”
陆天养翻身上马,用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三道飞速影子,你追我逐, 刘铁成暗自摇头,帝都绝对热闹了,但凡涉及九小姐,大人就会变成冲动的热血青年呐。
马车上,姜氏淡淡的说道:“岚姐儿,我同念慈庵的静闲师太有旧,静闲师太不仅佛法精深,很擅正骨,过两日我会把你送到山上的念慈庵去,你代替我和老爷为莫家祈福三月,顺便请静闲师太为你治疗脚伤,等陆世子成亲后,你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再接你回来。脚伤不是小事,慎重些也省得落下病根。”
“母亲……我没同陆世子……
莫昕岚着急解释,泪睫于盈,略带委屈,“母亲,我从没想过同他有什么,崴脚同陆世子无关,您不能因为我同他偶遇,就把我送到上山去。”
念慈庵是帝都最负盛名的女尼庵堂,不是谁都能去念慈庵祈福,拜见静闲师太的。
姜氏把莫昕岚送去念慈庵虽会招惹一些非议,但大多数人不会认为姜氏亏待原配嫡女,毕竟念慈庵的静闲师太名声太好,念慈庵也是许多命妇闺秀们祈福的圣地。
“我宁可你现在恨我,怨我,也不想将来你怨恨我一辈子。”
姜氏道:“我这辈子都是莫家的媳妇,你爹的妻子,莫家的名声我不容任何人玷污。”
莫昕岚含泪哭泣:“我从没想过玷污莫家名声,母亲,方才真是意外……我比任何都想莫家好,想父亲仕途平顺……我……亏欠父亲太多,怎会害他?有损他的名声?而且我怎么会再被谁欺骗呢?”
“有些事情,我没办法同母亲说,说了您也不相信。”
姜氏道:“不是我不信你说得话,是你从未相信过我。只要我还是你母亲,这件事就不会更改,你死心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