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手仙妪';许煞!巴山剑派掌门人顾道人,巴山剑派掌门人宫素素,也许这个名字是假的,但我也只能这么叫,巴山剑派掌门人宫萍,大内高手沙大户,小乞丐也是个高手,棺材店老板赵瞎子...都很厉害啊!"
韩文冷笑迭迭的看着眼前的这么多人,伸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剑,道:"但你们认为能够抵挡我的剑锋吗?呵呵!金九龄呢?到了现在,他为什么又不敢来看我了?"
"就算你是天下第一剑客,可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每一个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不仅如此!你在之前已经中计了,我们不断换人,引诱你跑了一整夜,你的内力,体力...还剩下多少呢?",黑暗中一道身影走了出来,不是金九龄又是谁呢?
韩文冷笑迭迭:"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金九龄,本来你还有些可以活命的日子,可现在...我也只能杀了你们这些人了!包括你!这是你自找的!真是抱歉呢!貌似你们好像也没搞清楚一件事情!"
众人错愕!不错愕也不行啊!因为这个"韩文"说话的声音变了,银铃儿一样,是女声!而韩文是一个正宗的爷们儿!
也就是说,这个面前的韩文,是假的!
"诸位!你们好!",果然,在密室的门口,一道身影懒洋洋的倚靠在那里:"我休息的很好,昨天晚上陪着你们跑的,可不是我哦!不过,倒是辛苦你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一个在对另外一个说辛苦了,而那个假的却是说:"不辛苦!"
金九龄面色变幻不定,好半天,道:"原来是你!公孙大娘!江湖上一直传言,自决战之日过去后,因为韩文有负于你,不愿意见到你,一直东躲西藏,而你穷追不舍,而实际上..."
"而实际上,这本就是个圈套!",公孙兰接了金九龄的话,道:"追韩文的不是我本人,只是我的姐妹而已!而我在黄石镇外围等待良久了!咯咯咯!金九龄,你的剑术进步很大,就连赫赫有名的超级杀手大鼓与绣花鞋都不是你的对手!厉害!"
"你在欺骗我,我也在欺骗你,因为你这个人太贪婪了!贪而不智!我从没相信过你!",韩文冷冷的走了进来,袖子当中出现了一柄剑,赫然是叶孤城的那柄佩剑,白云的挡手,剑锋三尺三;
"假的?";
王大眼也就是顾道人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那柄剑,又看了一眼韩文手中的那柄剑,顿时知道哪里不对了,因为叶孤城的剑是南平王府为他打造的,上边儿有南平王府的特殊标记...
这柄剑对韩文是有特殊意义的,他怎么会随便的给别人呢?
其实,所有事情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易容术,在于公孙兰能够毫无破绽的在某一个时间顶替韩文,不过,她很成功,不仅仅是因为她很熟悉韩文,而且因为她的轻功足够高,在一整晚的追击中,甚至是与宫萍的接触中,都没有让她发现破绽;
如果有人说公孙兰的易容术不是天下第一,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有什么人敢承认他的易容术是天下第一了。
"易容术"这个名词听起来好像很神秘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它和一些神奇诡秘的事情有关,而且常常会牵涉人江湖中一些非常凶险邪恶的勾当。
其实易容术只不过是一种很平常的技术而已──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演出一出戏的时候,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大胡子。──这岂非也是"易容"?
这种事也像其他很多种事一样,要学会,很容易,要学精,就很难了。
无论是熊姥姥,还是女屠户,杀手蜂...公孙兰做得都不错,那他的易容术已经到达了一种什么样的阶段呢?
这是没有办法可以形容,也没有办法可以解释的,就好像陆小凤的指头、西门吹雪的剑,没有人能形容他们的成就已经到达哪一种阶段。甚至没有人能想像。
只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一点──易容术是有限度的。
用一句非常复杂的话来说:──天下没有任何一种易容术能让一个人彻底改扮成另外一个人,而且能瞒过这个人最接近的朋友和亲人。
最高深精密的易容术,也只不过能把一个人改扮成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或者是一个没有亲戚朋友会在附近看见他的人,让别人认不出他是谁。能做到这一点,易容术就已经有了它的价值,值得千千万万的人去苦心学习。
公孙兰的易容术无疑已达到这个阶段,甚至已超越。他甚至已经可以让陆小凤都认不出他了。能够让一个比鬼还精的陆小凤都认不出他,这是多么大的本事。
放眼江湖,能跟她比肩的其实也是有人存在的,不过,只有一个,那就是"偷王之王"——司空摘星!
正因为有他的存在,公孙兰的易容术还称不上是天下第一,反之,亦然;
"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现在的我,是全盛时期的我!现在的我,亦是最巅峰的我!而且...你们可能不知道的是,我这个人,最喜欢打冗长的硬仗!当然,我也最擅长!",韩文冷酷的笑着,一只手散发着丝丝寒气,这是寒冰绵掌,整个室内的温度都降了很多;
看着这十几个人,韩文毫无惧色,尤其是看着金九龄的时候,更像是在看着死人一般!
于是,他出手了,电光火石之间,一剑西来,不过,他的第一目标却并不是金九龄,而是...王大眼,也就是顾道人!
顾道人也是一个高手,眨眼间也是挺剑相迎,不过,他慢了,看着胸口的那柄剑,惊愕的看着韩文,喃喃道:"天外...飞仙?"
韩文一剑毙敌,向后跳了几步,再次拉开了距离,轻轻地吹了口气,剑锋上的一滴鲜血流到地上,他笑了,道:"没错!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但我却用不出他那种...唯美的感觉!我一直很敬佩他,即便他是我的对手!"
顾道人的身体颓然倒地,妖娆多情的老板娘,娇艳的宫萍都是面色大变,这个人,是她们一个人的丈夫,一个人的父亲!
但她们却没有动作,不敢有动作!只是抿着嘴,警惕的看着韩文,因为,谁也不知道韩文的下一剑,会杀了谁!
"我有一个计划,叶孤城的宝藏我是不会给你们的,但我这个计划关系到三千五百万两黄金!",韩文嘿嘿一笑,道:"要么死,要么选择跟我一起干!大家一起发财!"
沙大户的脸肥肉颤颤,好半天,问道:"那你想要我们怎么做?该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当然!投名状听说过吗?",韩文看向了金九龄,冷笑迭迭:"帮我杀了这个叛徒!纳了投名状,三千五百万两黄金,我只要其中的一千万两,剩下的就算你们十几个人平分,每个人也会有几十万两!那是黄金,折合成白银...足够你们逍遥一辈子了!比起死亡来说...不好吗?"
韩文杀了顾道人就是告诉他们,他自己有能力杀金九龄...所以,当他问不好吗的时候,他们的回答呢?
好!当然好!
所以,忽然间,所有原本都不敢动弹的人,全都动了,等待多时的沙大户、赵瞎子、小叫花、宫素素、许煞,居然在这一刹那之间全都动了,而且动得极快、极准、极狠。
这种快、准与狠,都不是一个生长在这种荒僻小镇上的人所能够做得到的。
一个人的出手,如果能够达到这么快、这么准、这么狠的程度,那么这个人无论在任何一种标准下,都无疑可以列名在江湖中五十高手之林。
"五十"这个数字好像已经很多了,可是如果你算一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混迹在江湖,有多少人想在江湖中挣扎奋斗成名,能够成名的人又有多少。
在江湖中,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有多少人为了求生求名而做生死之决战,也不知有多少人生,有多少人败,有多少人死,有多少人胜。如果你能想到这一点,那么你就知道生死存亡胜败,是系于多么微妙的一刹那间。
就在这一刹那间,金九龄倒了下去,连剑都没有拔出来!无论任何人在同一刹那间,受到这么多绝顶高手蓄意已久的全力攻击,如果还能够不倒下去,那么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会倒下去的人了。
对于一个在江湖中混了很多年,成名也很多年,交友不知其数,结仇也不知道有多少的人来说,倒下去的意思就是死...金九龄纵有不甘,却很无力,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自己筹谋了这么久,难道还比不上韩文的一句话吗?
的确比不上,因为韩文的实力可以杀了他们当中的任何人,这些人,都很怕死谁也不敢贸然出手,否则的话,死的会是谁?与其如此,不如杀了金九龄,跟着韩文干!
韩文很高兴,道:"算了算日子,就这两天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我的人已经发来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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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半月前;
地点,中原镖局;
南北一十三省的镖局,假如中原镖局的总镖头百里长青站出来说,他的镖局只是家小镖局而已,那就表示,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出一家镖局可以用大字冠在上面了。
南北一十三省哪家镖局敢称第一?没有,因为连中原镖局的总镖头百里长青也只是说,中原镖局号称第二而已。
中原镖局在十三省内有几家分局?这连百里长青自己也数不清。太多的分局,太响亮的字号了。
这使得百里长青根本就可以终日养鸟种花,大享清福。事实上,百里长青已经有十七年没有押过镖了。再大的镖,也只是交由副总镖头金鹏去押上一押。
十七年来,大小事件,百里长青都交由金鹏替他处理。金鹏成了他的左右手,而且从未出过错。所以,当金鹏对他报告说一切都打点好以后,他应该点头捋须,愉快放心的一笑才对。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笑。不但没有笑,而且还神色凝重的问:"一路都调查好了吗?"
"绝对安全。",金鹏非常肯定的说道:"为了这趟镖,我们已经准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一路上,都已经做好一切安全措施,总镖头大可放心。"
"这十多年来,多亏了你,你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我是很放心的,只是这一趟镖,关系实在太大了。",百里长青略显发福的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不但有也不行啊!关系重大!
"我知道,三千五百万两黄金,可以做多少事的钱?可以用八十代都用不完。",金鹏眯着眼睛回答,笑了笑,也是一副有些苦涩的笑容,充满了担忧之意;
百里长青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呀,所以这趟镖绝对不能有任何一丁点儿错失,别说你我,恐怕整个镖局的事业,都会毁于一旦。而且,这也是满门抄斩的事。"
"我知道,所以京师里还特别派了柳乘风柳大侠,一个多月前就开始按我们定的路线去安排了。",金鹏笑道,从神情中似乎对柳乘风还很敬仰;
百里长青点了点头,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柳大侠?谁又不是到那"一剑乘风"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呢?"柳乘风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没有?"
"每隔十五天都传回来一次消息。",金鹏严肃了许多,点了点头,还从口袋中掏出了几张小字条,笑道:"不过,柳大侠惜字如金...每一次却都只有两个字。"
"哦?哪两个字?",百里长青有些好奇的问道;
金鹏铿锵有力的回答——"安全。"
既然一路安全,就是该上路的时候了。这一趟镖,由中原镖局总头百里长青亲自出马押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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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日之后;
中原镖局的旗帜,迎着向晚的风,吹得飒飒价响。百里长青端骑在马上,虽然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疲惫之色,但双目炯炯有神:"金鹏,前面就是你说的黄石镇?"
"是的。",金鹏打马回来,双手抱拳,显得对百里青相当的恭敬;
"绝对安全吗?",百里长青加重了语气;
金鹏所答非所问,反而说起了其他的东西:"我们的人三个月来查过一次,全镇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除了一个沙大户。"
百里长青疑道:"沙大户?"
"沙大户是个外地的流放贵族,忽然在黄石镇外的山上挖到了黄金,便在这里定居。因为他有钱,所以偶然会收留一些亡命之徒。",金鹏缓缓地说道,在眼底却是有一抹精光;
"亡命之徒?",百里长青看着金鹏等待他的回答;
金鹏哈哈大笑,道:"不过这些亡命之徒的武功,我们只要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打倒他们。"
百里长青也笑了,问道:"那我们今天晚上,似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
"我也这么想。",金鹏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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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镇外,镖局车队过去之后,小叫花子出现了,沉吟了好半天,向旁边的人问道:"你怎么想?"
"我想,他们如果是睡得安稳的话,那就只有一种情况。",说话的人叫赵瞎子,他刚才蹲在地上在摸东西,而且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一个不知是对是错的结果;
"什么情况?",小叫花子用草棍儿剔了剔牙;
"死人是睡得最安稳的。",赵瞎子笑了;
小叫花子:"他们为什么会死?"
赵瞎子,似笑非笑的说道:"带着这么多钱银,来到这个表面上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的黄石镇,不是找死吗?更何况...他还是咱们这些人的目标!那位大爷可是老早就盯上他们了!"
他的脸上本来也像死人一样,完全没有一丝血色、一点表情,却偏偏想做出一副巴结的笑容来,却又偏偏装不出,这使得他的脸看来更神秘而诡异。
"你怎么知道他们带的是钱银?",小叫花子又问道;
赵瞎子摇了摇头,骂道:"猪脑子!我叫瞎子,又不是真的瞎子!你没看到地上的轮痕?你看看有多深?恐怕他们保的真的是黄金!那位大爷不是在骗我们!"
"我看不是。",小叫花子摇了摇头,道:"我总感觉这位大爷...另有所图,再者说了,如果保黄金,怎么只带这么几个人?"
"那你以为他们保的是什么?",赵瞎子问道;
小叫花子道:"石头。"
赵瞎子:"石头?"
小叫花子点了点头:"对,石头!所以,我们..."
赵瞎子摆了摆手,道:"打住!这个问题咱们不说,说说你是你怎么知道的?"
"判断。我看他们的车里装的绝对是石头,只有装了石头,他们才这么大胆,几个人就进入黄石镇。",小叫花子笃定无比的说道,非常的自信;
赵瞎子却是嗤笑连连:"你知道这几个人是谁吗?"
眼见赵瞎子一副不屑的神色,小叫花子眉头一蹙,道:"谁?"
"他们的总镖头百里长青、副总镖头金鹏、峨眉女侠司徒凤、司徒凰、司徒莺、司徒燕、青城剑玄道子!",赵瞎子面不改色的说出了数个名动江湖的名字!
小叫花子心中一惊:"真的?"
赵瞎子笑了:"我会看走眼吗?"
小叫花子:"那他们载的是黄金了?"
赵瞎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小叫花子也笑了:"我知道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去看看。"
夕阳下一个棺材店老板,一个小叫花子向黄石镇内行去;
这位棺材铺的老板,整天都像死人一样的坐在那里,脸色也像死人一样的难看,但却是一个很高大的人,虽然有点弯腰驼背,可是站在那里一比,还是要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头,而且全身的肌肉都好像很有弹力,只有一个经常保持劳动的人才会有的弹力。
你第一眼看见他,也许会觉得他像是个死人,可是看得愈久就愈不像了,好在,他还算比较干净的;
而那个蓬头垢面自称是丐帮玄龟堂,王老爷子属下长江第二十七分舵管辖,第二十三代弟子的黄小虫,却是脏的惨不忍睹,别的不说,就是那两条腿;
一条又脏又黑的细腿,腿上全是污泥,最保守的估计下,至少也有七八个月没有洗过了。可是跟另外的那只脚一比,这条腿又显得干净极了。那只脚,简直就好像是用一大堆狗屎堆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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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大户的屋子早就灯火通明。对沙大户来说,这一天仿佛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日子。能够招待南北一十三省最大镖局的总镖头,这可是盼也盼不到的事嘛!
因此,除了吩咐厨师好好准备拿手菜之外,他自己,也早已站到大门口去恭迎百里长青的大驾了。不单是他,黄石镇上所有的人全都在他的门口恭候着。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得意的笑容。因为,这就是韩文口中的:"他们来了!",他们,当然就是中原镖局的人了。
其实,更真实更深一层的说,韩文口中的他们,应该指的是马车里的镖银,──那可以用八十代也用不完的黄金。
深夜,没有月亮的深夜。假如从夜色初临开始饮宴,深夜,就是饮宴结束的时候了。因此,在沙大户大厅的饮宴,正是结束的时候...时候刚好,月黑风高杀人夜嘛!
沙大户的饮宴,当然是招待中原镖局的贵宾了。而沙大户的饮宴结束,要离席的,当然是中原镖局的一行保镖人马了。
只不过,当各位保镖的人站了起来时,沙大户却忽然又举起了酒杯,说道:"诸位稍等,其实...有一件事,我感觉很抱歉!万分的抱歉呐!"
"沙兄盛情招待,我们感激已经来不及,沙兄又何来歉意?",受到了沙大户热情款待,吃的很不错的百里长青抱拳说道,江湖人最好的是面子,沙大户给足了他面子,他也很高兴;
"酒菜淡薄,总镖头赏光,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罚酒一杯,以示歉意的!",沙大户站起身来,一张肥脸有些苦涩、甚至是羞愧;
"沙兄不必如此!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难做?尽可直言相告!",百里长青还是很豪气的说道。
"是寒舍太小了。",沙大户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了;
"太小?太小也跟沙兄道歉有关?",百里长青惊疑不定,奇道;
"当然有关。",沙大户叹了口气,一干杯中酒,说道:"因为太小了,所以只能招待贵镖局的三个人而已。"
百里长青还没来得及说话,杂货店的老板"王大眼"...王大眼早就死了,所以,这是另外一个人假扮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兰!她就抢先说出来:"没关系,我那边可以招待两个!"
宫萍也很热情的抢着道:"这两姊妹,就住我那儿好了!正好晚上咱们可以叙叙话,我对江湖上的事情可是很好奇的呢!"
棺材店的老板,也抢着道:"各位如果胆子大,不怕睡棺材的话,我那里也可以住一、二个人!实在是抱歉,黄石镇...真的是太穷了一些!"
百里长青当然只有感激的份了。于是,中原镖局的人,就被分配开了。其实——应该说是中原镖局的力量,就被分散了。
虽然是没有月亮的深夜,沙大户门前的镖车,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位置来。不但镖车依稀可见,连守卫着镖车的人,也约略可以看出。
其中一个守卫,忽然凝视着不远处的花丛。他看到一条人影一闪而逝。他没有哼声,因为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喝多了酒的人,通常都会眼花的。
不过,就算他想哼声,他也哼不出来。因为一枚细小的金针,早已从人影消失的花丛中突兀的飞了出来。这枚金针,当然是飞向这名守卫的咽喉了。
所以他除了瞪大了眼睛,右手挣扎着想拔刀之外,他连叫一声都叫不出来。跟着,两把刀的刀锋已经割开了另一个守卫的喉头。而另一条绳索,也在同时套牢了第三个守卫的脖子。
但夜,依旧是寂静无声。
虽然是深夜,宫萍的住所却明亮一如白昼。在深夜中,屋里的灯火,通常都会给旅人无限的温暖与亲切。起码,中原镖局的两位女镖师,就有这种感受。
因此她们一踏入宫萍的正厅,就感到很舒服。舒服的人,通常都想表达一下她们的感受的。
宫萍只是微笑着,静听她们对主人和主人住所的赞美。然后,她才说话:"难得遇到二位姑娘,我们再小饮一番如何?"
人在舒适温暖的环境里,会拒绝这种邀请吗?当然不会。所以宫萍就用力的拍了两下手掌。于是,小菜淡酒,一下子就摆在桌上。
端菜端酒的,是个老妪。假如细心的观察,就会发现这个老妪的步履非常矫健,一点也不像老人。而假如能撩起老妪的裙脚,就会发现老妪的双腿,光滑娇嫩一如少女。
这些,当然是两个女镖师注意不到的。她们不但没有注意这些,而且连一点戒心也没有,宫素素一敬酒,她们举杯就干。老妪的反应很快,马上又替她们斟上第二杯。
第三杯,紧接着而至;
第四杯的时候,老妪忽然举起右手的酒壶,猛然砸向她右边的女镖师。这个女镖师脸色大变,想举起右手去阻挡。只可惜,她忽然发现,她的右手竟然举不起来。
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她不知道,坐在她身旁的同伴,脸色比她的还难看。因为她的头,已经被老妪的酒壶击出了血花。而她的同伴,想举手帮她阻敌,却连一丝力气也没有。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四肢全都麻木了。唯一正常的,只有听觉。她听见了宫萍阴冷而得意的笑声。
宫萍住所的灯火,忽然全都熄灭。
夜,似乎更阴森了。
阴森的不只是夜色,还有棺材,还有赵瞎子的笑声。
"你们敢睡吗?"赵瞎子的说话声也显得很阴森,苍白的脸在火折子的火光照耀下,看起来已经有点像是鬼了;
"当然敢,我们走江湖走惯了,连坟墓边也都睡过,怕什么棺材?对不对?"镖师撞了撞他的同伴说。
他的同伴马上接嘴:"当然对,何况这棺材还是新的。"
"就是新的,我才问二位敢不敢睡。",赵瞎子笑眯眯的又问道;
"为什么?",镖师忽然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可有没想明白是哪里,只好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赵瞎子笑道:"因为新棺材,通常都是用来装刚死的人的。"
"你别开玩笑。",另外一个有些胆小的镖师,哆哆嗦嗦的说道;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赵瞎子淡淡的问道;
"难道你不是?",镖师蹙起了眉头;
"他不是。"
最后一句话,是从一副棺材里忽然冒出来的。两个镖师禁不住吓了一跳。就在他们被吓一跳的时候,棺材里便飞出来一个人。
而赵瞎子的双手,也变成爪形,抓向他面前的镖师。"砰砰"两声,两个镖师的生命便结束了。赵瞎子伸手一边扶着一个,用力一推,镖师的两具尸体,不偏不歪的,落在两副新棺材里。
赵瞎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对着从棺材里飞出来的人说:"小叫花子,不赖吧?"
"当然不赖,这种角色,也配出来保镖?",小叫花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以为他们配作什么?",赵瞎子笑问道;
"就是这个,",小叫花子伸手一指,说:"只配睡在棺材里。"
赵瞎子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我看不止是这两个,所有的人都只配睡我的棺材。小叫花子,还有几副棺材是空的?"
"好像不多了。",小叫花子挠了挠头;
"当然不多,只剩六个而已。",赵瞎子笑道;
"六个?有这么多?",小叫花子有些吃惊,但很快,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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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大户的大厅上。大厅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一个披头散发,身上受了很多处伤的人。这个人显然是曾经经过一番搏斗格杀之后,才被捕擒绑起来的。
这个人,就是南北一十三省号称第一的中原镖局总镖头百里长青。
大厅的气氛很低沉。百里长青犹在喘气,瞪着一双怒目。
沙大户背负着双手,低着头踱方步。
宫萍、老板娘定定的坐在椅上,动也不动。
小叫化和赵瞎子则你看我我看你,一言不发。
低沉的气氛有压人喘不过气的感觉。最先忍不住这种气氛的,是赵瞎子,他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金老大为什么要我们留下他做活口?"
沙大户转身看着赵瞎子,道:"金老大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不错,我有我的道理。",金鹏从屋内走出来,他身穿一套镶着金边华丽至极的衣服。
金鹏的衣服明亮得炫人眼目,但脸色却阴沉得令人不欲看上一眼。他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活口吗?"
他瞪着一双怒目看着百里长青。百里长青也瞪着一双怒目看他。
"我费了多少心血,安排了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金鹏的视线从百里长青脸上落向厅堂每个人的眼睛,道:"我们杀了多少人,背负了多大的风险!但是,现在却功亏一篑,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因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甚至连金鹏说些什么,也不太明了。于是,金鹏只好带着他们走出大厅,到达停放镖车的地方。
"打开。",金鹏发号施令。
镖车内的箱子打开了。原本是黄澄澄耀眼生辉的金子,现在忽然间都不亮了。居然变成了一块块乌黑色的废铁。所有人都傻住了。
"你们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金鹏有些激愤的说道:"因为黄金已经被掉包了,变成了一箱箱的废铁。"
他们又回到大厅。大厅的气氛更加低沉了,这回低沉得不但令人喘不过气,而且还让人的头也不敢抬起来。所有人都低着头,注视着金鹏带进来放在桌上的乌黑废铁。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才望着他们的金鹏。
"这表示我们之中有人泄漏了这个秘密。",金鹏缓缓地说道;
"我们之中会有奸细?"沙大户道。
"谁?"老板娘道。
老板娘的双目如火般射向赵瞎子。赵瞎子吓了一跳,也凝望着老板娘,然后,他忽然望向小叫化。小叫化则望向宫萍。宫萍望着沙大户,沙大户望着老板娘。
他们每个人都在互望着。气氛更凝重了。
金鹏从椅上站了起来,道:"别看了!不是还少两个人呢吗?唯独少了那两个最主要的人!尤其是韩文!是他制定了这么多计划,也是他找到了我...但我却不怎么信任他,偷偷的跟你们有联系..."
他边说,边走向百里长青,道:"最重要的,是查出被掉包的黄金在哪里。"
他忽然一把抓住百里长青的头发,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来做活口了吧。只要说出黄金的下落,我不但立刻放了你,也放了你的部下,也不追究谁是内奸的问题,而且还把黄金分你一份。"
百里长青抬起头,看着金鹏,忽然张嘴向着金鹏吐了一口带血的痰,怒声道:"呸!"
"呸得好!",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全部人的眼睛都回转,落在说这话人的脸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因为这个人是韩文!是策划了这个大计划的人!
韩文看着金鹏,这是他一个多月以前联系的人,目光灼灼,道:"说吧!黄金在哪里!这些人中,只有你有机会将黄金掉包!你想蒙骗我们吗?我说你跟这些人怎么这么熟,原来你们也都是早认识的啊!"
金鹏的确是认识这在场的这么多人,因为他也担心韩文事后杀人灭口,找了这么多盟友;
他的实力很强,在黄石镇的这些人中,除了死去的顾道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这些人在暗中联系的事后,也叫他金老大;
"不是我!",金鹏愤恨的说道,反而是指着韩文,怒道:"韩文!你欺人太甚!"
韩文那身儿黑色的狐裘大氅中一把剑滑了出来,缓缓地说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金鹏面色大变!突然间,一个飞身,举掌攻向韩文。韩文轻飘飘的飞身躲过,冷哼道:"怎么?狗急跳墙了吗?"
金鹏没有理会这句话,运掌如风,招招都是杀着攻击着。韩文只是冷着脸的闪躲,连一招也没还手。旁边看的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普天之下,能连续接下金鹏三十招而不还手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人吧?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黄金的下落!否则...死!",韩文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金鹏却没有理会,正因为如此,韩文话音一落,只听呛啷一声,半空之中,电芒一闪,剑光如长虹惊天,突然自他的袖子中飞出,冷冽的剑光激射而出,长剑却已落入韩文之手。
他手腕一动,犹如神龙覆海,剑光就似神龙的利爪,半空中只有厉芒一闪,刺穿了空气!锐利萧杀的剑气,层层布满!
剑光却比剑气更为惊人,没有人能形容这一道剑光破空的惊心动魄,世上也绝没有任何语言能描述其神韵。那既是一道狂飙,又是一道怒浪,更像是一道闪电,一道划破暗夜的极光!
金鹏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韩文发了疯一样,看着百里长青,道:"黄金!在哪里?"
百里长青不语,所以,他也死了!
韩文看向了赵瞎子!
赵瞎子出手...也死了!
沙大户、小叫花子...所有参加了这件事情的人,全都倒下了,他们也想跑,但两条腿跑不过韩文的剑,更何况还有一个公孙兰在旁边协助,最终,只剩下了三个人;
一个老妪,也就是"三手仙妪",暗器高手许煞,一对母女宫素素、宫萍,韩文不杀女人,所以,没有动手;
许煞呆了许久,颤抖着伸出手在放着一块废铁的桌上,拿起那块废铁,她伸手掏出他的短刃,用短刃在铁上刮着...乌黑的颜色逐渐被刮去,霍然露出黄澄澄闪闪生光的黄金。
韩文的目光渐冷,公孙兰则是冷笑迭迭:"看来不是没有聪明人,如果你能继续装傻,也许你还不用死,可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