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旨谢恩之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陈胜犹在梦中。就好像幸福来得太过于突然,让他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实的。
不过很快,他就从这种幸福之中冷静了下来,然后莫名其妙地心慌了起来。两世为人,他都没有多少管理的经验,如今朝廷把一个刚刚攻打下来的的地盘交给他管理,这本身就既不合理。
刚刚吞并的瓯越之地,经济落后、民风彪悍、不服王化、各走为政,要把这些化外之民整合成秦国的合格居民,难度可想而知。他忽然发现,交到自己手上的不是一个香饽饽,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当天晚上,陈胜设宴款待咸阳来的韩东清老御史和蒙毅、扶苏诸人。酒宴之中,韩东清意兴甚好,一连喝了七八爵老酒,酒到酣处,老御史拍案感慨道:“老夫当这御史也三十余年了,在当御史这么多年,弹劾过不少大奸大恶,也举荐过不少英年才俊。可是能够进入老夫、尉大师和皇帝眼中的才俊,却只有陈郡守一人而已,望郡守能够在闽中一郡之中,能够守土安邦,招纳蛮夷土著,华夏一家。”
陈胜连声谦虚,又劝酒频频,主宾一时其乐融融。蒙毅和扶苏两人更是趁着老御史的酒劲,旁敲侧打地询问了不少关于朝廷大臣对皇帝任命闽中郡郡守的态度,老御史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根压没有想到要保密,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全盘托出,连左丞相李斯被贬谪去当了廷尉,右丞相冯去疾被搁置,中车府令赵高被皇帝训斥,王绾重新得到皇帝的重用等等内容都说了出来。
这些内容扶苏和蒙毅都有各自的渠道从朝廷之中了解到。但自己得到的信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韩东清口中说出来那么清晰。
当然,除了这些消息之后,众人还从韩东清口中得到了其他的内容。
皇帝钦定了闽中郡的郡守之后,便撒手让群臣议出闽中郡郡丞、郡尉和郡监三职。这三个职位,都非常重要。
这一轮议定,毫无疑问带有着各派势力参与争夺,结果并不出人意料。郡丞一职,由赢霍获得,赢霍是皇室公子,皇帝叔伯的儿子,年龄已过不惑,一直在宗正府当少卿,处理皇室事务,这一次,皇族旁支也彰显出自己的影响力,把赢霍送到了闽中郡当了郡丞。
郡尉的任命更让人感觉到意外,竟然是李斯的第三个儿子李申,李绅今年才二十三岁,不久之前,皇帝赐婚,将皇族的一个公主嫁给了他。对于娶她家族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耀,但对于李斯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因为他大儿子李由,次子李通都取了皇室公主,李申能够娶到公主,并不例外。
踌躇满志的李申,原本是闽中郡郡守最佳人选之一,除了他之外,就是南征大军之中的赵佗才是他的对手。不过赵佗被皇帝继续调去打战,皇帝任命陈胜为郡守,让李申很是失望了一阵。得到郡尉一职,依旧没能够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最后只剩下了郡监。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老御史韩东清,就是新任的郡监。想不到老御史在朝廷里当了几十年的官员,竟然临老了也有外放出去当官的可能。不过对于朝廷大员来说,把韩东清调出咸阳,并且放到闽中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是一种贬谪。从陈胜、赢霍和李申,这些人年龄都不算太大,放在闽中一地,可以说是一种镀金或者锻炼,但是韩东清都已经一把年纪了,放在这里,也就是养老了。不少不明就里的大臣还以为,韩东清这一次举荐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被各方势力联手给放逐到闽中,和陈胜做伴了。殊不知,这却是皇帝最深思熟虑的安排。
酒宴散去之后,韩东清被安排去歇息,但陈胜却被蒙毅留了下来。扶苏并没有跟两人一起,只是给陈胜打了一个眼神。陈胜心里神会。
既然韩东清已经来到了这里,朝廷各方势力的耳目也就到达了这个地方,扶苏可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和陈胜已经结盟。
“你怎么看待皇帝此次的安排。”提起身前的陶罐,对着嘴喝了一口清茶,蒙毅“咝咝”得发出一声舒服的声音,直接了当地问陈胜。蒙毅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表现都很随意不羁。
陈胜眉头一皱,不知道蒙毅话中的意思。
蒙毅轻笑一声,连连摆手道:“我倒是忘记了,你小子连咸阳都没有去过,想来你尉大师也少跟你讲咸阳里的局势。罢了,我和扶苏也就这一两天离开闽中,回去咸阳了,在这里给你提个醒。”
“请蒙大人赐教。”陈胜听得心中凛然。他对于政治不陌生,但是对朝廷的各方势力,却也不多了解。老师虽然会偶尔提到朝廷里一些权势之人,但却很少说及他们身后的力量。
“你小子不用这么严肃。如今你也是一郡之守了,和我这个内史郡郡守等级。叫我蒙二哥。”蒙毅敦笑着说道:“朝廷自然是皇帝的朝廷。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纷争,为了各自的利益,朝廷里自然有着由利益走在一起的势力。”
陈胜连连点头称赞。
“古书里说,方以类聚,物以群分。朝廷的的势力划分大抵如此,最大的两股力量,则是文武官员,除此之外,还有皇室和外戚宦官势力。不过这只是大体而已。”
陈胜继续点头,这些他大致都能够了解,因为整一部华夏封建皇朝历史,每一个朝代这几股力量都是永恒存在的。
“现在的文官体系,主要有两大派。”蒙毅眼中闪现一抹厌恶的神色,沉声说道:“分别是李斯和王绾两派系。两人以前都是文信侯吕不韦的门客,但是政见却不同,相信他们两个的政见,你是清楚的,我就不多讲了。”
陈胜“嗯”了一声。李斯和王绾两人在国家实行何种治式的立场上形同水火,这一点陈胜自然是清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