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班主任你肯定还记得，但你还记得那些同学吗？”许缤清拿起放在旁边茶几上的两张照片。
呼啸这才发现这个老道的主持人早就把节目道具摆到现场了，茶几上一个文件夹两个信封，还有就是从班主任那里找到的毕业照。
放大了三四倍，上面的人脸略微有些模糊，对照记忆，呼啸很快回想起在“他”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同学，初中时代的他交友广泛，全班，甚至全年级，大部分都是他的朋友，高中就不同了，面对比初中激烈几倍的学习压力，他毫不犹豫地弯下了腰，和每个同学的关系都很淡漠。
初中毕业五六年了，几乎没怎么联系过的那些朋友大概淡下来了，高中倒是没两年，当时就形同陌路的大家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这时候显示同学情？
别闹了。
直视许缤清的眼睛，呼啸确定这是她准备好的一个环节，而不是开玩笑的说辞，心中顿时一突，台本上没这出啊，这个女人没完没了了？
惊疑不定的时候，大屏幕继续播放，一个体态丰盈的女孩儿握着话筒，还没开口，她自己先扭捏上了，“初一的时候吧，上活动课来了例假，还是呼啸挡着我，让我躲到厕所，然后他去帮我买了小天使。”
“我初中养了一只猫，可父母不让我养，我把它带到学校里养着，有一次我发高烧，请了一个星期假，后来急急忙忙跑到学校，看它活蹦乱跳的，同桌和我说，那些天都是呼啸帮我喂的，”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
买卫生巾的，喂猫的，爬树够羽毛球的，借女生抄作业……这些记忆都在呼啸脑子里放着，他本人浏览这些记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换成另一方当事者重新讲一遍，还是以视频的方式呈现出来，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为什么我帮的都是女生？”
这妥妥的就是采访素材剪辑的问题，记忆中，初中的他很爱表现，也很乐于助人——这两点虽然不知道哪一点是因，哪一点是果，但都的确是他当时的特质——举手之劳，帮一下别人，还分什么男女？
但呼啸相信，如果这段访谈被剪进正片，通过娱乐新闻的宣传和网友的讨论，“少女之友”这块牌子就真的挂上了。
“少女之友”本身没什么，有男演员的诨号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或者干脆就“师奶杀手”，但他们功成名就，一个外号影响不到他们，呼啸这种年轻的新人就糟糕了，因为不分男女，大家对出挑的，很能吸引异性目光的同年龄段的同性总会抱有某种根深蒂固的偏见。
呼啸如果成了“少女之友”，他的男粉丝估计要少个八成。
虽然目前还没有几个男粉丝。
不等许缤清发问，呼啸长叹了一声，“看到了他们，突然很怀念当时上学的情景，要是人可以永远不长大就好了。”
抢先一步，堵住对方。
“的确，每
个人的学生时代总是那么令人难以忘怀，”许缤清知道呼啸这句打岔是不想让她继续这个话题，她虽然有心再聊几句，这么一个小孩儿实在没法让她生出多少想要欺负一下的心思，“好了，让我们先进一段广告。”
这段录制有点久了，呼啸估摸着台本上一多半的内容已经过去，不就一个访谈节目嘛，至于录得这么紧凑？“幸福港湾”也没有这么录的。
许缤清朝他笑了笑，说了句“喝口水，休息休息”就起身回休息室了，呼啸茫然地站起来，“喝水？去哪儿喝水？”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正中间的小周跑上来，“走吧，先休息一会儿，吃口饭。”
主持人说喝口水，助理主持说吃口饭，他们倒是客气，呼啸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六点一刻，现在也的确是吃饭的时间了。
小周没有像许缤清那样走开，把呼啸领到休息室，掏出手机就是一顿搜索，抬头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忌口吗？”
“订外卖？”这话说得让呼啸一愣，录着节目呢，撇下观众回休息室订外卖，这样做好吗？
“你是说那些观众？”小周正在浏览有没有新开的店，“我们这儿老规矩了，到饭点就休息一个小时，街对面有一排小饭店，足够了。”
这个回答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五百个观众的鸽子说放就放，录“幸福港湾”的时候，正餐点有盒饭，晚了有夜宵，这都是节目组提供的。
“这还联合小饭店做生意了，”心里想着这应该没跑了，呼啸唯有感叹另起炉灶的不容易。
小周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订了个三人份烤肉，“好了，韩式烤肉。”
加急费付了，外卖一刻钟就到，小周和呼啸从楼口接过外卖，抬着烤炉往回走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会面对怎样的处境。
插上电，小周将食材摆出来，笑着连连挥手，“昨天我们也没来得及给你接风，别客气，我每天晚上吃得不多，养生。”
呼啸信了，或者说装作信了，刚才几次被挤到悬崖边上，紧张之下肚子饿了，真就没和小周客气，夹肉，铺开，刷油，下筷子吃，小周慢腾腾的动作，以示自己真的是在养生，心里没把呼啸的加大力度当回事，怎么说这也是三人份呢，他还能一个人吃光了？
于是他看了会儿小说，正看到主角一骑当千，将三界的敌人杀得抱头鼠窜，下意识瞄了旁边一眼，桌上的肉片消失了八成。
小周心里咯噔一下，装作勉强吃两口的样子，终于抢下几块，看着呼啸意犹未尽的样子，再看看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吃了那么多还不长肉，人比人气死人。”
想到自己房间里还有盒泡面，小周也没着急，将烧烤工具收在一起，和呼啸喝着可乐，回到演播室。
许缤清正在和第一排的观众聊天，大部分观众也都回来了，毕竟外卖再快，烤肉本身也花时间，主持人招呼他们两个一起去补妆，在确认准备无误后，继续
录制。
“其实我们一开始提到了你有参演的《天龙八部》，这部剧播出的时候反响挺不错的，”许缤清这个“其实”在一个多小时以前了，“时隔一年，又参与到章导的《笑傲江湖》里，饰演的还是戏份很重的林平之，你有什么感想？”
这就是台本最后一部分文字的内容了，呼啸看到台本一头一尾都是章敦儒的剧，也就明白他能被邀请来这里，很大程度上也有章导的面子，毕竟两次参演，他在章导那里的印象分绝对不低。
回忆了之前组织好的语言，“首先是很荣幸，我这么一个新人能得到章导的信任，在一个那么专业的剧组里出演那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其次是感恩，两次参演带给我很多经验，很多成长，从章导那里，从同剧组的其他前辈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半是套话半是实话，无论是《天龙八部》，还是《笑傲江湖》，对呼啸的表演技巧都是磨练和提升，这一点在其他剧组很少能感觉到，论参演演员的质量和导演的素质，一年半以来的剧组中还是章敦儒的最强。
不过明年的《秦汉时代》应该会超过他们的。
呼啸言语中的诚恳很真挚，许缤清又问了几个诸如“剧组里谁最厉害，是岳不群、任我行还是东方不败”，“这部剧什么时候能播出”之类的问题，节目进入到最后一个环节，“观众提问。”
关于《笑傲江湖》的问题是最后一部分文字内容，而“聆听你的我”这个节目的保留环节，就是在临近结尾处的观众提问，大多由请来的粉丝拿话筒。
小周拿着话筒递给旁边一个女生，“呼啸你好，你这个‘呼啸’是从《呼啸山庄》里来的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寓意？”
“其实就是顺嘴，”呼啸准备好接受表白了，没想到却是个偏门到家的问题，“我爸我妈没查字典，也没翻诗经什么的，就是想着我的名字能不拗口，于是就起了个这。”
“呼啸，我是你的粉丝，”隔壁的女生接过话筒，“去年的‘极限求生’我有看，你的肌肉是真的吗？”
这就不是个问题，呼啸一年来在微博上没少发他的健身视频，这个女生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只能说明，“你来摸一下看看？”
观众席“哗”得一声，那个女生捂着嘴使劲点头，得到许缤清的允许后，快步跑到台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呼啸的胸口和肩膀按了按，捏了捏，眼睛越来越亮，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有人问呼啸下一部戏演什么，也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过去有没有过女朋友，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呼啸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心说这些问题他都没想过啊，他准备了一兜子拍摄过去那些电视剧的趣事，一个也没用上。
随着主位上的摇臂摄像机推进上舞台，这次录制顺利结束。
当着许缤清的面，呼啸轻轻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惹得主持人摇头轻笑，“这回就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