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多么不愿意,云浩还是迎来了这次出征的第一场战斗。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对一个秋收刚过就开始饿肚子的地方来说。粮食,意味着一切。
路旁的一片山林里面,忽然冲出一队骑着马的汉子。也不多,百十人左右。可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可谓铺天盖地。
都是被云浩现在战法训练过的老卒,将敌人消灭在进攻路线上,这是云浩也是他们的军事理念。粮车被迅速的围城了圈,五千具强弩对着冲上来的敌人攒射。
弓弩同时激发,居然有累死刮风的呼啸声。随着这呼啸声,那百十个骑着马的汉子就变成了刺猬。人和马都是一样,在渐冷的寒风中快速失去自己的体温。
剩下的事情就是屠杀,对面的人没有铠甲。甚至连武器都是大木棒子,聪明些的还会拿一块木板当挡箭牌。这样的装备,无法有效抵御五石强弩的射击。渔老对将作监的大将做了技术指导,于是五石强弩这种一般人拉不开的东西,开始大批量的出现在军队里。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一系列齿轮而已。
单薄的麻衣阻挡不了箭矢,简陋的破木板子也不行。人好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排又一排的倒在地上。冲锋的路上尸体枕藉,空落落的肚子让这些人其实很想死。与其被活生生饿死,还不如痛快的死一次。
前赴后继,直到杀无可杀为止。云浩的面前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人,面对五千武装到牙齿的大军。他们留着眼泪,一步步的向前走。光着的脚没有鞋,尽管污泥掩盖可还是能看到发紫的脚后跟。这就是来找死的,对于他们来说,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
再一次印证了人可以发出狼一样的嚎叫,声音凄婉苍凉回荡在林地边的空地上。一队府兵从队伍里走了出去,看到尸体就对着脑袋来一刀。对于他们来说,人头代表着功勋和将来的富贵。不管他们以前是乡民,还是老实本分的百姓。只要拿起武器对抗军队,那他们就是敌人。没错,大木棒子也算是武器。很多时候,这玩意都是农民军的标准装备。
牛车拖曳着不知道多少人头跟在后面,云浩不准许他们走在上风口。五蠡司马亲自见证了这些功勋,这就是有效的。尽管,云浩认为这就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实在没有什么武功好炫耀的。
晚上宿在一处村落的时候,村子里空荡荡的。别说鸡犬,连人都不见一只。到了晚上,巡夜的军卒倒是抓住了几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这些家伙很特别,在黑暗中眼睛居然有了狼一样的光泽。
云浩毫不犹豫的就命人将他们拖出去埋了,不用杀活着埋就成。府兵们忠实执行了云浩的命令,不过坑需要这些人自己挖。挖坑的时候这些人非常卖力,他们身上没有绳子可以轻易逃走。可他们却没一个逃走,更没有想过反抗。挖得挥汗如雨,好像劳动改造成功他们就可以走了一样。
被踹进坑里面就更加可笑了,老兵们很有经验。只用两根麻绳倒绑着大拇指就让他们动弹不得,这些家伙居然现在才知道这坑的用途。被绑缚了双手,蛆一样的往上拱,尽最大努力逃离这个自己亲手挖的大坑。
府兵都是上惯了战阵的老兵,平日里他们可能是最平和的农人。有些头发花白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尊尊长者。可上了战场,他们都是最为凶恶的豺狼。指望他们会网开一面,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只要有顺着缓坡拱上来的人,就会一矛将这个混蛋刺穿,然后踢进大坑,云浩发现他们的眼神是冰冷的,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机器人。
大坑边上的人填土填的欢实,有些奇葩的家伙居然张开嘴巴接土,而且会把土吃下去,这样可不是办法啊,土多的是,吃不完的。
“浩哥儿!不至于吧!”李道彦看着坑里面的惨状,有些于心不忍。到底是长安城里的一届纨绔,靠着老爹李神通的路子被塞进来当副将捞军功。李神通的面子驳不得,云浩只能捏鼻子认了。不过有言在先,这位副将不可以下达任何军令。事实上,就算他说话也只有自己的家将听。别人,根本就当是在放屁。
“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就他们没死。你看看,往上拱的多有力气。你说,没吃的他们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大力气?”
“你是说他们吃……!呕……!”一想到坑里面都是吃人的家伙,李道彦张嘴就吐了。
“人不是畜生,即便是畜生也有很多不吃同类。所以啊,这人要是吃了人。那可就是连畜生都不如了,这样的家伙看见一个就得宰一个。留在人世间,那就是祸害。”云浩说完也走了,这种活埋人的场景他也有些受不了。
大军一直到了涿州,才算是有地方修整。罗艺亲自带着人出城十里迎接,没想到当年的小屁孩儿。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唐的传国侯爵,这让罗艺唏嘘叹惋。自己投效大唐,除了赐姓李之外,就只有一个燕国公的封号。比起当年的封疆大吏,吃茶风云的北平王来说,硬生生差了一个等级。
“云浩给燕国公请安!”看到罗艺,云浩立刻走出马车躬身施礼。这是在正式场合,只能称官讳。如果私下里见面,云浩应该叫罗艺罗伯伯才对。
罗艺是真的老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头发有,但是还不算多。可这次见面,罗艺脑袋上已经几乎全是白头发。
这几年河北可算是风云变幻,刘武周闹腾,窦建德也闹腾。从南边来了个王世充占了河南,还有势力庞大的瓦岗叛军。一个个让罗艺是应接不暇!
可这些家伙,最终都被李唐大军打得灰飞烟灭。事实证明,李唐才是这场变革中笑到最后的世族门阀。现在罗艺非常庆幸自己投靠了李唐,如果投靠了窦建德,说不定连涿州这么个落脚的地方都保不住。
大军路过城寨不得入内,不过罗艺非常贴心的为云浩准备了一处军营。所谓的军营,原来就是涿州边上的一座小镇,虽然不大但几千人还是可以勉强住下。窦建德的乱军让许多村庄都彻底废弃,乱军的疯狂甚至让罗艺这样的悍将都望而却步。只能死守在涿州城里,看着乱军肆虐乡间。
“河北疲敝,只能给你找到这样的地方了。”罗艺站在云浩的中军行辕里面,抬头看了看脑袋上的天空。
“罗伯伯说的哪里话,河北连遭兵灾有个容身的地方就不错了。幸好现在还没到冬天,修补一下勉强还是能过冬。只是大军的柴碳,需要伯伯接济才行。大冬天的没有柴碳,大军不用作战恐怕就垮掉了。”现在距离入冬还有近二十天的时间,云浩认为这些房子还属于可以抢救的范畴。
“柴碳不是问题,你信中说的石炭涿州就有,已经让人去弄。冬日里缺少了那东西,尽管来找伯伯就是。以后不要叫罗伯伯了,陛下有了旨意。赐姓国姓,以后就叫李伯伯吧!”
后世让人改姓那是骂人的话,可这年月却成了荣宠。幸亏云家就云浩这一根独苗,如果李渊让云浩改姓云浩打死也要抗旨。
“进去吧,吃食单薄了些。你有事挑嘴的,看看这顿饭合不合你小子的心意。”罗艺对云浩很客气,现在大唐没人不知道。云浩是皇家之外的头号宠臣,敢揍亲王的侯爷,满大唐就这么一位。而且揍完了还没有后果,这就让人侧目了。
进了一座稍微像样一点儿的房子,设施倒算是齐全。房屋看样子也整修过,可就是有些小。云浩加上随从二三十人塞进来,立刻就填得满满当当的。说寒酸,也的确寒酸了点儿。
地方寒酸,可吃食上那可真就是水陆纷呈了。涿州距离大海不近便,可比起长安洛阳可要近得多了。婴儿胳膊粗的大虾,这只有渤海湾里面产的对虾才对。之所以叫做对虾,就是这东西长成了之后。两只就是一斤的分量!
两头带尖的螃蟹,我的个老天爷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飞蟹?后世这玩意要卖到一百多一只,这么大个头的至少二百起。
至于什么山上的野猪肉,整只烤的大野鸡。硕大的烤全羊跟驴子一样大,云浩很怀疑这东西有马的基因。这他娘的还是羊?
这是标准的山珍海味,云浩敢肯定李渊的宫宴都未必有这么好的东西吃。就是酒水是云家的蒸酒,这东西纯粹是酒精提炼失败的产物。对于自家产的东西,云浩还是比较了解的。不过这东西运到河北,或者突厥去都算成是贵重物品。不是贵族,根本不要想尝到一口。
云浩觉得这几坛子云家蒸酒,绝对价值千金。
“李伯伯,知道您喜欢我家的美酒。没说的,这一次带了些陈酿过来。您尝尝!”云浩可不想喝坛子里的酒水,以前总是听说喝假酒会双目失明。云浩觉得,自己家里产的这东西,约等于勾兑假酒。
“哈哈,你家的酒水可是难得的好东西。记得上一次你小子从晋阳给老夫带了些,这些买来的酒暴烈有余醇厚不足。可惜啊!连年的战乱,导致商路断绝。有好几年没喝到你家的酒水,快些拿上来老夫嘴馋的紧。”武将就没一个不好酒的,罗艺听说云浩带了佳酿来,哪里还忍得住。
“本来这些酒水里面,就有李伯伯一车。刚刚见面是公事,所以没有提及。”
“你小子是个懂事的,你家兄长在长安有你照拂,老夫也放心不少。说起来,当年的那些孩子们。你年纪最小,还是个娃娃。谁想到,到了今天你的爵位反而最高。”
“李伯伯说的哪里话,小子当年年纪幼小。其实小子一向当秦伯伯是长辈,只是怕给您叫老了。若是按照辈分,该称您李爷爷才对。”
“哈哈哈!你这个说头好啊!各论各的,你小子叫老夫爷爷老夫还真不习惯。到底是你那个兄长,年纪比你还长。居然连儿子都没生出来一个,听说你小子已经有了儿子。没事儿你们兄弟多聊聊经验之谈,让你那兄长也赶紧生个儿子出来,让老夫也能享承欢膝下的福气。”
罗成这些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始终是罗艺的心病。可罗成这些年都在外面,罗艺就是想唠叨,也找不到人。
这老王八蛋想孙子想疯了,还没事儿多聊聊经验。难道你老家伙想让老子跟李渊和裴寂一样,开什么无遮大会?老流氓的心思,还真是怎么猜也猜不透。
云浩带着人入了席,罗艺给云浩一一引荐他的手下。都是老熟人,当年在北平府几乎都见过。有几个新面孔,也都是听说过名字没见过人。例如张俭!
当听说云浩的副将是李神通的长子李道彦,罗艺居然站起身来受了李道彦一礼。这对一名副将来说,也算是礼遇有加了。
李道彦也客气,二话不说就施礼。人家肯站起来,那是给自己老爹面子。李神通在如今的大唐,可真是神通的存在。李渊族弟非常多,可最受器重的就这一位。大唐王爷很多,可绝大多数都是郡王。只有李渊的两个儿子封了亲王,族弟封亲王的就这么一位。可见,李渊对这位弟弟的信任。
“小侄早听说了燕公的大名,家父常说当年燕公一杆马槊纵横燕赵之地,乃是真英雄。小侄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今日见到燕公真是三生有幸。如能得燕公指点一二,小侄真是今生受用不尽!”
云浩的嘴巴张成O型,谁不知道李大少是长安最为著名的纨绔。眼睛长在脑瓜顶的主,见了一般人不用鼻孔瞪你就不错了。却没想到,这货拍马屁的功夫了得。就这两句话,那边的罗艺已经开始打摆子,看样子大有收徒弟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