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感觉充斥了整个大脑,卢志新感觉脸涨得几乎要爆开,眼珠子好像要喷出来。胳膊腿都被人死死按住,眼前能看到的只有自家兄弟狰狞的脸。
眼前越来越黑,就在卢志新自己都认定要死了的时候。卢志远的身体忽然被熊罴一样的雄阔海拎了起来,随手扭断了这货的脖子,扔博娃娃一样甩在了监牢的角落里面。
几个人傻子一样的压在卢志新的身上,雄阔海一脚一个把人踢得飞起来。熊爷的大脚板不是谁都能擎受得起的,几个傻乎乎的家伙筋断骨折,嘴里喷着血在地上抽抽。估计活着的希望不大!
云浩蹲下身子,看着鼻青脸肿嘴角带着血的卢志新。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圣人的话说得很对,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看看你的那些兄弟和朋友,为了明天不受皮肉之苦,不惜弄死你。这就是你追求的理想?这就是要跟随的兄长?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傻?”云浩拿出手帕,擦了擦卢志新的嘴角。
卢志新的眼睛没什么焦距,估计还在沉浸在缺氧中不可自拔。又或者被自己兄弟和同窗的行径,打击得不轻。
“这小子不是傻了吧!”云浩回过头,看着雄阔海问道。
雄阔海摊开手耸了耸肩,这是云浩经常做的动作。凡是云浩爱做的动作,云家人都很喜欢学,认定这是新潮的标志。
“弄回去吧,遇见这么一群兄弟也真够糟心的。”云浩摇了摇头,这年头好人总是被坑。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好人总是吃亏,可见好人做不得!
“诺!”雄阔海伸出爪子,一把将迷茫中的卢志新薅起来,扛猪肉一样扛了出去。
“写悔过书,明天去大街上大声的念。”看了一眼杀掉的卢志刚,云浩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卢志新呆呆傻傻的躺着,身上的伤并不觉得疼,可心实在是疼。多年的信仰崩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喊着一起同生共死的同宗兄弟。居然就为了不受刑,想到了杀自己。
郑家的那些人也就算了,卢志远可是同宗兄弟。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
同根同源,同气连枝!从小到大,家里的长辈都是这么说的。就弄不明白,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受那些刑罚。那些刑自己也受了,不过是肉体上的痛苦而已。
“公爷!这小子能成么?”凌敬看着呆呆傻傻坐着的卢志新,有些狐疑的问身后的云浩。他很怀疑,受到这样刺激的人会不会疯掉。
“利刃临头不畏不惧,酷刑加身矢志不渝!这是一个心志坚定的人,心志坚定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这点事情而崩溃。这件事情之后,他是不会在卢家立足了。卢志刚是正方嫡子,卢家容不得他。如果他不是很蠢,就应该知道做什么对他最有利。更何况,他的心里面应该装着仇恨。对付山东门阀,就是需要这种心怀仇恨的人。”
“这样的人咱们不留在咱家?”凌敬听到云浩的话,有些不解的问云浩。看到好东西,云浩一向有弄回家藏起来的习惯。碰到卢志新这样的人,不弄回云家,这不符合云浩的习惯。
“这种人,清醒过来就是一根筋。咱家要这样的人做什么,不过皇帝想必需要。这小子了解山东各门阀家族,尤其是卢家。做皇帝的刀,再合适不过了。刀能伤人,自然也能伤自己。这种拉仇恨的家伙,还是不要跟咱家沾边儿。去找赵江,他应该喜欢。”
凌敬无奈的去找赵江,在他的理解。这就是家主小心眼儿发作了,一定是心里还记着那些书生骂他的话。得罪家主,从来就没好下场。凌敬深信这一点!
果然,李二非常喜欢卢志新这个家伙。第一时间就将卢志新留在身边,想必天可汗的手段,会很快驯服这个一根筋的小家伙。
凌晨的时候,左武卫大军终于赶到了。全新火器的军队,对付一些学生足够用了。至于济州府的百姓,没几个愿意跟着他们造反。吃饱喝足安安稳稳过日子,鬼才愿意没事儿造反玩。
李二的报复是酷烈的,山东门阀五姓七家。一个意图煽动谋反的罪名,就将这些千年门阀打进了地狱。所有男丁全都被推上了断头台,所有的女眷都成了官妓。
云浩亲眼看着一个个千年的门阀被连根拔起,这些天刽子手很忙碌。鬼头刀抡起来落下,落下再抡起来。一颗颗大大小小的人头,滚落到血泊里面。
百姓们仍旧很热闹,人跟那天看士子们静坐的人一样多。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读书人,一个个被砍掉了脑袋。还有人鬼鬼祟祟的和看守的军卒交易,云浩看到他们将似乎是馒头一样的东西塞到军卒们手里。
有盛彦师在,监斩的活计怎么也轮不到云浩来做。将军嘛!不杀人,那还叫什么将军。
行在门口黑压压的跪满了一地的人,当然看热闹的人更多。午时三刻的时候,日晷上的影子重合起来。盛彦师看了看满坑满谷的人,手往下一挥。
刽子手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学徒拉紧了烦人的头发,让他们的脸贴在满是鲜血的木头墩子上。只是一道,寒光闪过,地上就有数十颗人头在血泊中翻滚。人群一阵的骚动,云浩甚至听见了有人大声叫好。当然,也有捂着眼睛不敢看的,更有孩子被吓着的哭闹声。
盛彦师面无表情,刽子手热血沸腾。能有有机会一次砍下这么多读书人脑袋的机会并不多,平日里这些人高高在上。现在被自己亲手送上路,作为刽子手此生足矣!
卢家的家主披散着头发,形容枯槁。只是几天的工夫,本来花白的头发变成了满头的银发,甚至连眉毛也变成了白色。刽子手的大手按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贴在黏糊糊的木墩子上。刚刚他最疼爱的小孙子卢植,就是在这个墩子上被砍断脑袋。
现在他的脸,就贴在孙子的鲜血上。鲜血带着温度,黏糊糊湿哒哒,有浓重的腥味儿。老卢任命一样的一言不发,只是脸不断的木墩子上摩擦。小孙子死之前,曾经大声的呼喊平日里无所不能的爷爷救自己一命。
可他现在无能为力,曾几何时他还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让皇权低头。谁料想,皇帝居然有魄力将五姓七家连根铲除。难道他就不怕,由此而带来的天下动荡么?
地上孙子的头还在血泊里面,眼睛睁得大大的。这是卢家最优秀的子孙,年仅十四岁便满腹经纶。对易经的理解已经达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卢家几百年也不曾长出这么一颗脑袋。如今寒光闪过,万事成空!
“杀!”站在盛彦师下首,卢志新高声喊了一声杀。
数十柄鬼头大刀便落了下去,他本应是跪着等待被屠杀的一员,如今成为了杀人者。身份转变之大,令人唏嘘。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凉。
云浩早就盼着这么一场大雨,行在门前连杀了半个月的人。可谓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臭味儿和血腥味顶着风能飘出去几里地。
李二坚持要看完这次血淋淋的屠杀,刚刚从高丽撤回来的十六位,已经分散到中原各地。随时准备弹压可能出现的异变!
自古以来,统治者的势力范围都只能达到各个府道州县。至于乡下,都是这些门阀的势力范围。干掉了这些门阀,官府的权威将会有极大的提高。
尤其是在中原这些地方,门阀的势力更是根深蒂固。当初隋炀帝三伐高丽,其中也有削弱山东门阀的考虑。只是门阀们明里暗里的拆台,让隋炀帝折戟沉沙。
这一次李二大不相同,他是夹着进攻高丽胜利之余威。汉人政权失去统治几百年的辽东都拿回来,千古一帝的名头已经稳稳戴在脑袋上。现在收拾这帮孙子,正是时候。
虽然有一些零星的叛乱,但终究没有酿成大祸。这归功于李二多年来,对内政的全身心投入。整个中原地区基本上吃饱穿暖,这让经历过隋末大乱的那些人非常满意。他们不断告诫后辈,当今的皇帝是个号皇帝。至少在他的治下,华夏子民可以吃饱穿暖。
“雉奴你说说,爹爹是不是杀戮过重了!”李二杀了很多人,但如果说彻底干掉了门阀势力,那就是一个笑话。李二深知,生存了千年的门阀势力会反扑。或许自己活着的时候他们不敢,可这些人等得起。
千年之间,出现过很多强力的皇帝。门阀一般会在这样的时候选择蛰伏,待到温和的皇帝继位,他们就会像惊蛰之后的虫子一样,纷纷出土干些事情。一场风浪就烟消云散,怎么可能会成为千年门阀。混迹了千年,这点儿底蕴还是有的。
“父皇!颜夫子教导孩儿,皇帝狩牧天下靠的就是读书人。当年萧何制律三千条,最后还是得官来执行。所以才有皇帝与士大夫公天下的说法,也就是说皇权想要统治这个国家,绝对离不开的就是读书人。
孩儿本来也这么觉得,皇家与读书人是合作关系。他们是帮着皇家管理天下,就好像忠实守护羊群的牧羊犬一样。
可经过济州府这件事情之后,孩儿不这样看。孩儿认为楚国公说得比较对,对待读书人要用羊肉加大棒子的办法。这些读书人煽动性太强,会愚弄普通百姓为他们所用。国家的基石在于民心,而民心则是随着舆论的变化而变化。舆论,正是这些读书人对抗皇权的武器。
儿臣认为,对待读书人可以分而治之。听话的,给羊肉喂得肥肥的。不听话的,大棒子招呼,就像父皇现在做的一样。以雷霆之势,剿灭天下宵小之辈。所以,儿臣认为父皇做的没错,反而是对我大唐今后的稳定有利。
毕竟朝廷就是朝廷,要有朝廷的威严。这些以舆论控制人心的做法,应当坚决制止。舆论,一定要控制在朝廷手里。他们著书传道,也都得朝廷控制才行。只要对朝廷不利的东西,一律予以弹压。如此,才能保证我大唐的长治久安。
而且儿臣认为,知识都掌握在儒家的手中。长此以往会出现一家独大,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局面。大汉武帝时期,可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父皇也可以重现百家争鸣,不让儒家专宠于前。骊山书院的模式,就是很好的模式。
儒家,道家,墨家共同传播他们的学问。并不形成一个学派的势力,长此以往学派的势力就会大大削弱。朝廷也会有一批,懂得多种学问的可造之材。这是孩儿的一点儿浅见,说得不对还请父皇指正。”说到最后,李治一脸谦虚的对着李二施礼,努力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乖宝宝。
李二眼神中充满了诧异,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家有子初长成,很令李二欣慰。尤其是二儿子李泰除了每日里给皇后请安,剩下的时候全都钻进武德殿下面,火药对大唐实在太重要,如此重要的人物,可不敢让这位老大急冲冲的弄出一具天使过来。
云浩撇了撇嘴,这些话要是李治会说,那才是真正的怪事?
本质上说,这些人也太不小心。李治跟杜如晦,利用飞艇参与运输书信的消息。飞艇的运输能力在这年代,绝对是军用还是民众,长安到济州府的消息,四天就传了过去。。
杜如晦出的主意,那还能差得了?年近八旬的老家伙,早已经在李二的手下,被打磨成了一个琉璃球!敏锐的洞察力,多年的君臣相处。杜如晦已经太过于了结李二,有些时候李二想坐的事情还没做,杜如晦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雉奴不错,句句话都说道了点子上。朕也觉得,话语权都掌握在这群读书人手里。还不知道天下,有几人虎牙几人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