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刺史府。
距离那场朝不保夕的亡命逃窜,已经过去了几个月,这段时间以来刘晔真可谓是鞠躬尽瘁,马不停蹄的在各地奔波,那匹千里马纤离明显都瘦的不像样子了,更何况是养尊处优长大整天坐着钻研墨家典籍的刘晔。
清瘦了一大圈,人也晒黑了不少,辛亏不是太阳毒辣的夏日,不然刘晔和刘备站在一起,估计会被认错成亲兄弟。
经过这一番苦心孤诣的纵横捭阖,成效显著,先是说服了准备拥兵自重的大汉四大名将皇甫规率军十万来投,委以重任,统领八万百战老卒外加收编的五万黄巾军,共计十三万人马守卫齐国故地的咽喉,历下城。
一直不忘杀弟之仇的张宝,也被刘晔所劝服,带着精壮汉子、妇人、老人、孩子组成号称百万的黄巾贼进入了青州。
其中精挑细选的精壮,共计十六万,交给老将军皇甫规五万,剩下的十一万以及两万汉军百战老卒,驻扎在齐国故地的北方防线,济水。
现在除了刘晔以外谁也不信任的二皇子刘协,本来是准备派遣一名心腹担任北线副将,说是副将其实就是为了监视张宝,这时再次体现了刘晔的瑚琏大才,连夜闯入二皇子刘协的府邸直谏。
与其容易产生嫌隙的任命副将,还不如换成皇甫规的侄子名将皇甫嵩为主帅,如果真想守住济水北线,只有一条路可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张宝其实也早就预料到会有二皇子的一名心腹担任副将,左等右等始终不来,心中感慨,开始投桃报李,派遣帐下渠帅去聚拢散乱在各地的黄巾教众。
仅仅三四个月的时间,济水北线改名为青州军的驻军已经增加到了十五万,这还是刘晔奉行精兵政策精挑细选过的结果,其他的老弱病残全部被刘晔安排到青州各地开荒种田。
经过这几年的大乱,青州除了一些还能保持自保的世家望族,大部分小望族以及富商豪强都被黄巾贼烧杀抢掠个干净,土地大量荒芜。
打仗打的是辎重粮草,打的是刀戈器械,关于这一点钻研墨家典籍的刘晔,看的比谁都清楚。
划定历下城、济水北线、还有南线的主要防务,东面由于是东海不需要防守,刘晔抛开一切政务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领剩下的黄巾贼开垦土地,抢在冬天来临以前,种下一批粮食。
青州由于泰山的缘故,两极分化,西边几郡因为囊括泰山山脉的缘故,多丘陵高台地,山贼土匪众多,安排名将皇甫嵩统领轮流更换的青州军,一个山寨一个山寨的清剿,抢夺这些山贼土匪积攒的铁质兵刃,顺道练兵了。
东部是一块插入东海的平川,三面环海,土地肥沃不说,还有沽水、胶水、潍水......等大小河川,灌溉出了数不胜数的上等水浇田,粮食的产量极高。
可惜留给刘晔的时间太短了,要不然绝对能开垦出足够二十万大军吃上一年的粮草,现在只能是向那些青州的世家望族借粮了,不然都不用驻扎在历下城外面的曹操军孙策军攻打,吃不饱饭的士卒们要不了多久便会不战而降了。
谋主刘晔劳心劳心,二皇子刘协反倒是没事做了,不过也没闲着,实在看不下去谋主刘晔整天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二皇子刘协主动承担了借粮这件要务,许诺只要是肯借出粮草,一年后加倍奉还。
在这人命贱的还不如一条狗的世道,粮食就是每个世家望族的命根子,哪里肯往外借,不愿意是不愿意,但没有一家不借的。
二皇子身后那帮如狼似虎的悍卒可不是摆设,前几天不就有一门实力不俗拥有六百私兵的一郡大望族被山贼洗劫了,满门上下没留一个活口。
说是山贼,没少做这种勾当的世家望族哪一个心里不是门清,十成十是由青州军乔装打扮的,那件事过后,那门世家望族里经常受欺辱的一名族人,也是唯一的活下来的一个人在二皇子身边担任了亲卫,便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的证据。
今天是除夕,包括最是忙碌的刘晔都放下了所有政务,回到家中准备度过春节,只不过今年刘晔是一个人。
这处雕梁画栋的府邸挂满了大红灯笼,站在云纹木窗前自饮自酌的刘晔,还是觉得冷清的厉害。
腊梅绽放,大雪飞舞,天黑了还没一个时辰,刘晔便准备起身回去睡觉了,既然想念家人,还不如一觉睡到大天亮,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刘晔放下手中的青瓷羽觞,还没转过身子,窗外大雪茫茫,建在半山腰视野极佳,瞧见漫山大雪中的一座孤零零小亭子里,突然有人向他招手,微微一怔,泛黄的脸容扬起了一抹笑意。
披上一件名贵的貂裘,赶忙走了出去:“主公,这个时候应该去给惨死的王美人烧纸,免的在下面没钱花,穷的连件衣服都买不起,只能是破衣烂衫........”
换作旁人这么不留口德的折损自己娘亲,二皇子刘协直接抄起斜挂在腰间的太阿剑,给对方来个透心凉。
可子扬先生这个嘴损的毛病,早已习惯,也很头疼,但没有办法各人有各人的习惯,既然把对方当做交心的朋友,只能忍受。
架起红泥小火炉的二皇子刘协,白了刘晔一眼,硬塞给他一只酒杯:“你呀,还是这么的不留口德,以后可得改改了,要不然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接过酒杯的刘晔,难为情的尴尬一笑,他也知晓自己这个毛病得罪了不少人,但跟了自己二十几年了,改是改不了了,只能是选择少说话:“主公近来可好,身体怎么样。”
二皇子刘协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清瘦许多的刘晔,又伸手夸张的比了一下身高,小了刘晔十几岁的自己,个头都快赶上这位黑瘦谋主了:“子杨先生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在这么操劳下去,别人还不得说我虐待下属。”
“先生也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不知道娶妻,要不要我帮先生物色一个,听说隔壁州糜家有一位糜夫人,虽是个小寡妇但是听说长相极为出彩,还是胭脂副评第三的才女,怎么样.......”
谈笑风生的两人,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刘晔没理由的感到一阵胸闷气短,二皇子刘晔则是惊恐的望向天空。
一条已经生出两爪的幼蛟,本是愉悦的翻云吐雾,此时慌不择路的四处乱窜。
一层层黑云,从雒阳方向积压而来。
倒骑青牛的黄紫道人,突然出现,叹息一声,手中塵尾裹向了二皇子刘协。
他那悄无声息进入一品指玄,如今又接近天象的武学光景,尽废。
紧接着太阿剑飞入半空,黑云渐渐改变了方向,吸入了太阿剑之中。
只剩下一爪的幼蛟,如同溺水被救起的孩子,剧烈喘息。
泪流满面的二皇子刘协,没去看一眼雒阳方向,眼里也没仇恨或者愤怒,只是朝着黄紫道人深深下拜:“多谢南华真人。”
瞧不见发生了什么却大致猜到的刘晔,望着那道坚毅笔挺的身姿,生出一股子无名火。
“老天你也太不公了,主公做错了什么,让他从小就承受了那么多成年人都承受不住的打击,你.......”
站直身子的二皇子刘协,轻轻摇头,示意刘晔不要再说。
静静望向了门外一望无际的大雪。
无悲无喜。
冬天再长,总有一日会有春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