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厚率领装备简陋的川军七九九团在蕴藻浜右岸同鬼子血战不退,恼羞成怒的鬼子呼啸炮火将他们的阵地进行了火力覆盖。
整个阵地都像是被犁过一般,川军士兵们损失惨重,就连团长林孝厚都被炸得血肉模糊送了下来。
那几名伤痕累累的川军士兵丢下林孝厚给卫生队之后,卫生队还没来得及给他们包扎伤口,他们转身又奔回了炮火连天的阵地。
日军的进攻更加的猛烈了,不仅仅炮火轰击,天上的飞机也在盘旋着扫射,扔炸弹,似乎要将中国守军的阵地打的稀巴烂不可。
轻伤员们依然坚持在第一线浴血奋战,重伤员们则是被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片隐蔽的芦苇荡,卫生队进行简单的包扎处理之后等待天黑之后送往后方。
杨凌的任务本来是负责卫生队的安全,但是伤员实在是太多了,卫生队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他不得不带着杨大树等人参与到了抢救伤员的行列之中。
“我不想死啊,救救我,救救我。”一个肚子都被炸烂的士兵躺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着,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抓着杨凌不松开。
杨凌已经给他检查过了,肠子都被弹片割断,以他们现在的医疗条件,根本就救不活。
“杨大树,抬走。”
对于这种根本救不活的人,杨凌虽然不忍,但是却不得不狠心地让杨大树将他抬到一旁,他得去救那些还有希望的人。
“救救我,救我啊。”士兵哭嚎着,挣扎着,因为牵动了伤口,痛的面色都变得扭曲。
“长官,你先救救他吧。”另一名胸口被子弹打穿的士兵听到同伴的哀嚎,于心不忍地祈求正在埋头给他检查的杨凌。
杨凌曾经是兵王,学过战地救护,他也很想救那个哀嚎的士兵,但是的确是救不了,他感到深深地无力。
杨凌无奈地摇摇头:“他的肠子都被划破了,救了也没用。”
问话的士兵满脸的颓丧,喃喃自语:“他救过我的命……”
杨凌低头不语,用清水将士兵胸口子弹贯穿伤口的泥尘和鲜血清洗干净,用纱布给他缠上,然后又直奔下一名士兵。
他们现在不仅仅医护人员奇缺无比,就连药品纱布也都是奇缺,面对源源不断送下来的伤员,他们只能进行简单的止血,他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杨凌他们一直忙碌到月上中天,一直阴沉沉的天空难得的洒下了月光,清冷的月光洒在芦苇荡,满地的伤兵,更加增添了几分凄凉。
数百名轻重伤员趁着夜色的掩护送往了后方,留在卫生队营地的只有那些死掉的和濒临死掉的,卫生队的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除了身体上的也有精神上的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伤员在自己的跟前死掉,那种痛苦的感觉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大锅被架了起来,柴火噼噼啪啪的燃烧着,带血的纱布在热气之中翻腾着,锅里的清水也变成了血水。
他们带来的纱布已经全部用掉了,不得不将死人身上裹着的带血纱布拆下来重新煮沸消毒重复使用,悲哀和无奈。
卫生队的人一直在忙碌,此刻全部都累的虚脱了,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杨凌在各个方向都安排了巡哨,手中大部分的力量都放在了东面和背面,那边是鬼子最容易渗透过来的地方。
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前面的战斗依然没有停止,哒哒哒的机枪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密集的步枪射击声此起彼伏,在这样的喧嚣夜晚交织成一曲交响乐。
杨凌巡视完岗哨,确定安全之后又回到了芦苇荡之中,坐在垫了芦苇杆的土坎上,楞楞地望着卫生队长张红英在那些濒临死亡的士兵们之间忙碌着。
张红英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笑起来两个小酒窝煞是好看,杨凌第一次见到她就感觉如沐春风。
但是此刻张红英那张经常带着笑意的脸上却是布满了深深的疲倦,看着躺在地上那些痛苦呻吟的士兵们,内心深处散发着深深的无力。
她在两个月之前还是在大街上奔走呼喊,抗日救亡的青年女学生,而现在投身到抗日救亡的运动之中,自愿成为一名战地医护兵。
可是看着无数的伤兵因为缺衣少药痛苦的死去,她的心就被深深地刺痛着,其实许多人本可以不用死的,但是残酷的现实让他们真的无力。
“冲啊……冲……”许多高烧昏迷的士兵们躺在冰冷地地上依然在梦中呼喊着冲锋,他们是勇敢的战士,但是她却不是合格的医护人员。
张红英原以为成为一名战地护士就可以救死扶伤,但是面对这么多的伤兵,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疲倦,当初的兴奋状态已经逐渐转变为了麻木。
看着梦中呓语呼喊着冲锋的士兵,张红英眼中泪光闪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深深地自责。
杨凌坐在远处听到张红英低沉地抽泣,重重地叹息,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血肉熔炉成千上万的士兵在这里生死挣扎,活着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
杨凌想到了林孝厚,那个瘦弱得钢铁汉子,虽然浑身被炸得血肉迷糊依然大呼酣战,虽然被送了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
“连长,那边有动静。”焦超明提着步枪奔到了杨凌的跟前,气喘吁吁地说。
杨凌面色一肃:“怎么回事?”
焦超明回答:“北边的那条水沟那边有动静,好像是鬼子。”
“通知张队长他们赶快隐蔽。”杨凌吩咐一句话之后,立即提着枪奔向了北面的那条水沟。
清冷的月色之下,水沟波光粼粼,排长吴江和十多个士兵正趴在白天挖的散兵坑里,枪口已经对准了水沟对面的芦苇荡。
水沟对面的芦苇荡在夜色下只露出黝黑的轮廓,在夜风之中晃荡之中,其中夹杂着一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