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胜回到中禾集团,坐在董事长办公室的大班椅上,疲惫又沮丧的闭上眼睛。
十几岁出道至今,刀光剑影中整整打滚三十几个春秋野寒暑,今天,无疑是他人生中最为耻辱与黑暗的一天。
悲愤的心情,让他的偏头痛又犯了,脑袋像是被电钻钻着般疼痛,不由得捧住了脑袋!
一直陪在身旁为他鞍前马后的男人见他脸上一派痛苦之色,赶紧将去拿来了止痛药和水递给他。
吃过药之后,赵国胜的头痛总算有所缓解,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叹着气的问道:“阿荣,你说叔叔是不是真的老了?”
阿荣全名叫赵泰荣,现年三十三岁,是中禾集团的财务总监,和胜堂的总揸数,同时也是赵国胜的亲侄儿!
赵国胜混了大半辈子江湖,虽然地位越混越高,钱财越混越多,可是亲人却越来越少。
在纷争与仇杀中,他原本足有三十几口的赵家,现在剩下的仅仅只有他赵国胜,他的儿子赵伏龙,以及眼前这个隐在幕后鲜少露面的大侄子赵泰荣。
赵泰荣宽慰他道:“叔叔只是五十出头,正值壮年,哪里算老。”
赵国胜道:“如果不老,今天这口气,我哪里能忍?”
“叔叔,你教过我们,出来混的,错了要认,打要站稳,咱们现在的命门被别人掐着,除了低头,别无选择!换了是我,也会和叔叔一样的!”赵泰荣说着,语气缓和的安慰他道:“叔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你的做法,绝对是明智的。”
“是啊!”赵国胜赞许的看他一眼,然后叹气道:“如果伏龙有你这么成熟稳重明事理,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田地的!”
“伏龙的事情,我这个做哥哥的多多少少也有责任。当初我要是……”
“他那个性格,谁能拦得住他,他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的!”赵国胜打断他,又叹气摆手道:“现在已经这样了,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嗯,现在关键是想办法把优龙从里面捞出来。从他被捕之后,我就一直带着公司的律师在努力,希望能见他一面,可是负责这个案子的罗宝蓓态度十分强硬,称还没有正式走司法程序,不让我们见。”
赵国胜摇头道:“他已经没有希望了,见不见都是一个样子!”
“不努力怎么知道没希望?”赵泰荣道:“叔叔,咱们是他的家人,咱们都放弃他的话,谁还会愿意救他。”
“阿荣!”赵国胜语气沉重的道:“你有所不知,咱们在警方那边的卧底已经传来了消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顶不住警方的压力,自己主动招供了。”
“这……”赵泰荣愣了一下,仍是坚决的道:“就算这样,咱们也不能放弃他。”
赵国胜道:“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办法?”
赵泰荣沉吟半响道:“争取尽快见到伏龙,让他翻供。咱们和胜堂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
赵国胜道:“你的意思是让别人给他顶罪?”
赵泰荣点头道:“是的!”
赵国胜疑惑的道:“这样行得通吗?”
赵泰荣道:“事在人为,如果不行,咱们只能在庭审的时候下功夫,尽可能的给他减刑,判了之后,给他弄保外就医!不管怎样,咱们不能让他呆在牢里。”
赵国胜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赵泰荣答应一声,这就准备出去。
赵国胜却拦住他道:“等下!”
赵泰荣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他。
赵国胜道:“现在还有一件事,更加迫在眉睫!你得马上去给我办!”
赵泰荣道:“什么事情?”
赵国胜走到保险柜前,辆入密码,又摁了指纹后,打开保险柜,从里面九叠重要的文件中,取出其中一份写着“柳芒”两字的文件夹,翻开来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相片递给赵泰荣。
赵泰荣接过相片看了看,发现上面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翻转背面,有一行地址:大屿山榕树村北路六巷046号。
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两遍后,赵泰荣疑问道:“叔叔,这是谁?”
赵国胜道:“柳芒的奶奶!”
赵泰荣疑惑的道:“柳芒不是孤儿吗?怎么会有奶奶?”
赵国胜冷笑道:“出来混的,谁都不希望自己有牵绊,家人这种东西,有的时候不是福气,而是累赘。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伏龙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侄子!”
赵泰荣恍然的道:“你是说柳芒他……”
赵国胜道:“不错,柳芒很精明,对谁都称自己是孤儿,但他要跟着我,要成为坐馆,我怎么可能不摸他的底细。说起来,这些年他也确实帮了我不少的忙,不过很可惜,他和伏龙不对付,而他也不姓赵!所以……没办法啊!”
赵泰荣嘴巴张了张,却欲言又止。
赵国胜道:“想说什么就说!”
赵泰荣迟疑一下,终于硬着头皮道:“叔叔,柳芒既然已经不是坐馆,他手中的股份,迟早是要交出来的。他在和胜堂这么久,没理由不懂这个规矩!现在可能是一时想不通罢了!江湖事江湖了,辱不上父母,祸不及妻儿,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了?”
赵国胜摇头道:“阿荣,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太过妇人之仁。没有伏龙那种无毒不丈夫的魄力!这也是我一直不敢把大权交给你的原因。”
赵泰荣喃喃的道:“我……”
赵国胜道:“你知道昨天在酒楼里将我们派去刺杀柳芒的人打退的是谁吗?”
赵泰荣摇头,“不知道!”
赵国胜道:“就是刚才那个林昊!”
赵泰荣道:“这……”
赵国胜道:“刚开始听那些手下形容这人的年纪与外貌的时候,我还不能确定是他。但刚才和姓林的谈过后,我就确定无疑,救柳芒的人就是他。别的坐馆根本不可能跟姓林的谈及股权的事情,除非是柳芒!”
赵泰荣霍然醒悟道:“叔叔,你是说柳芒既不想交出股权,又不想死,走投无路之下投靠了那姓林的?”
赵国胜点头道:“不错,而且还很可能达成某种协议!”
赵泰荣脸色大变,失声道:“如果他们真的串通一气,柳芒把股份转让给了那姓林的,那他岂不是成了中禾集团最大的股东?”
“是的,这样一来,我们就更加被动了。柳芒现在虽然已经躲起来了,可是没关系,他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个老太婆是他唯一的亲人,咱们只要把她控制在手里,他就玩不出花样。”赵国胜阴沉的笑道:“他应该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去查他的底细,知道他还有个奶奶在乡下。”
赵泰荣想了一下,这就拿起照片道:“行,我现在就带人去把这个老太控制起来。”赵国胜点头,但在赵泰荣将要出门之际,他又站起来道:“等下!”
赵泰荣停下脚步道:“怎么了?”
赵国胜走上前来道:“我跟你一起去!”
赵泰荣道:“叔叔,杀鸡焉用牛刀,只是绑个老太婆罢了,用不着你亲自出马。”
赵国胜摇头道:“不,虽然只是个老太婆,可事关重大,我必须得亲自去!”
赵泰荣见劝不住,只好同意,赶紧的召集大批人马,驶往大屿山……
柳芒称自己是孤儿,其实也不算错!
他自幼就父母双亡,由他的奶奶一手一脚带大。因此他对于这唯一人的亲人,自然万般敬爱与孝顺。
加入和胜堂,他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为了不连累奶奶,他对谁都自称是孤儿,平时也很少回乡下探望,但却找人给奶奶在乡下建了所大房子,并请了保姆悉心照顾着。
这件事情,和胜堂上下没有谁知道,但赵国胜是例外,别的小弟什么身世底细,他可以不闻不问,但要成为坐馆,他是必须知根知底的。不但柳芒这样,别的坐馆也一样。
辱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这是赵国胜从前一直在讲的江湖道义,但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刻,他已经讲究不了那么多了。为了逼柳芒就范,他将不惜一切!
总共八辆车,将近六十号人,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疾行奔波,终于抵达了大屿山榕树村。
北路六巷046号,位于榕树村的村尾,是一所新建不久的三进复古大屋。
看着眼前的大屋,又看看后面跟着的七辆车子,赵国胜的脸上感觉一阵阵臊得慌,抢杀掳掠这种事情,对和胜堂来说虽然是家常便饭,但不管是他身在龙头位置上,还是退居幕后,从来都没有亲自干过。
今天,他却兴师动众的带人闯进一条村子,目的却是绑架一个老太婆,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寒碜啊!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老脸真不知道往哪搁呢!
不过也没办法,这个老太婆太重要了,这件事也太重大了!
只有抓住这个老太婆,才能控制住柳芒,在即将到来的股东大会上,他才有筹码,才有话语权,才不会那么被动。因此,他必须亲自出马,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车队一停下,一名他极为信任的头马便来到车旁,等待他的命令。
赵国胜将车窗降下一小半,咐咐道:“去吧,把老太太带出来,尽量温和点,别伤着她。动静也小点儿,不要惊动别的村民!”
头刀答应一声,这就对后面的一辆商务车挥了挥手,车上下来七人,跟在他的身后闯进了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