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十几步,沐晚只觉得胸口猛的一窒,手脚突然绵软无力。她试着运了运气,灵气运转滞重缓慢。照这样的情形,她最多能使出三成的灵力。
她连忙仰起头,问道:“师叔,是不是绝魔阵已经生效了?”
“嗯。”张师叔仅与她相隔半步,紧握七宝折扇,明显处于警戒状态。
沐晚见了,也默默的从储物袋里取出桃木剑——青锋剑被她放在空间里了,暂时没法拿出来。
张师叔挑眉,暗赞:好一个谨慎的丫头。
他误会了:他以为沐晚是担心遇到大胡子的熟人。对方一旦认出青锋剑,就会东窗事发。所以,沐晚才故意将青锋剑雪藏起来。
“在这里,人祸远甚于妖兽。”他有心提点道。
在绝魔山脉里,灵气远比外面浓郁。美中不足的是,灵气被压制,灵力仅余三成。从而导致功法运转有如逆水行舟,好不吃力!这情形好比是,一个渴极了的人,面前摆有一大碗水,可这人却披枷带锁。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够不着水碗!
再加之妖兽环伺,是以,附近的修士鲜有进山修炼的。他们进山,要么是猎杀妖兽,要么是挖取灵药,而更多的是为了劫杀过往的修士。
“修真界里,拼的是拳头。只要不怕背上因果,不怕受害者的亲朋寻仇,劫杀其实是公认的敛财好门路。”
沐晚不由地挺了挺腰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数成年来,必定是有无数修士由此而过。是以,山中趟出了一条丈许宽的褐色泥土路。泥土路的两旁都有十来丈宽的绿茵草地,里头梦幻般的杂有许多花儿和野果子,大的有碗口大,小的仅是绿豆大的一点,五颜六色的,煞是娇艳。
再往后面,低矮的杂树和一些不知名的藤蔓纠缠在一起,象是结成了一道天然的围障。透过这道围障,沐晚依稀可以看到远处古木参天,幽深、宁静,迥异于这边的阳光明媚,百花争艳。
张师叔果然指着那片杂树丛说道:“那便是安全区域的边界。这么多年来,双方都已经达到了默契,不会轻易越过这道界限。一旦过界,双方都是生死各凭本事。但是,要想在绝魔山脉里猎杀妖兽是极其不容易的。因为绝灵阵对妖兽无效!”
什么意思?就是说,在绝魔山脉里,劫杀修士远比猎杀妖兽轻松!
沐晚悄然的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心中很是担心:叫人晚上怎么歇息?简直是连睡觉都不敢闭眼了。
张师叔见状,轻笑道:“象在这样的地方,修士之间也是有公约的。通常人们会约定一些休息点。休息点和坊市一样,都是禁飞行和禁争斗的。先前我们在外面歇息了一会儿的那一处地方,便是一个休息点。就连散修联盟的人也不敢在那里截拦过往修士。从这里到下一个休息点,只有两百来里的路程。现在才刚过正午,以我们的脚程,完全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休息区。”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会那么抵触任务的原因——实在是太难了!且不说在凡人界里的种种艰难辛苦,仅仅就单枪匹马的带着一个六岁的凡人小孩穿过绝魔山脉这一条,他真的做不到呀!
路上见不到其他的修士。两人沿着泥土路急行,花了近三个时辰,终于赶到休息点。因为灵力只剩下三成,沐晚在途中服用了两粒养灵丹。
休息点其实是半山腰的一块较位平坦的空地。它三面环林,背靠着一处四五丈高,二十丈宽的陡峭青灰色石崖。空地上只是稀稀落落的长着一些尺来高的杂草,在习习的晚风中轻轻摇摆。绝大多数地方并没有植被覆盖,现出灰白色的沙地来。
师叔侄两个到达的时候,太阳还未落山,天色尚早。休息点里一个人也没有。
张师叔在崖壁下选了一个地方。辨别方位后,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青色的阵盘和四支同色的阵旗,开始布阵。
这是沐晚头次见他布阵。按《阵法初成》所述,青色的阵盘与阵旗的品阶是玄级,通常用来刻录寻常的中级阵法。
沐晚凑过去,欲定睛细看上面的阵点——阵盘没被激活之时,阵图是隐形的,盘面上仅现阵点。阵法师通常都是通过阵点排列来推导阵图的。
张师叔四下里张望一番,对她说道:“小晚,你去找十块拳头大的石头来当阵石。”
“是。”沐晚领命,在周边的沙地里拣起石头来。据她所知,阵石越大,阵法越有威力。一般来讲,初级阵的阵石都不止拳头大。这说明,师叔要摆的阵威力很一般。
不一会儿,她凑齐了十块石头,用前袍兜着,回来复命。
张师叔一边忙活,一边解说开来:“这是小八门九星阵,属于中级防御阵。它是八门九星的简化版,阵法本身简单得很,很容易就能破解掉。在修真界里,此阵主要是表明一种态度,有请勿打扰之意。”
沐晚微微点头,暗道:原来如此。
跟在张师叔的身后,她帮忙递石块,打下手。
《阵法初成》里讲的全是初级阵,没有小八门九星阵。她认真的看了看阵点。果然比五行防御阵复杂多了——后者是《阵法初成》里唯一讲到的一种防御阵法。手里的阵盘全用光了,她早就将阵图临摹透了,只是从未实际刻录过。
说话间,张师叔已经按阵图所示,摆好阵石,插上阵旗。阵法区域越大,相同的时间里消耗的灵石就越多。是以,他只是在崖壁下面圈了一块两丈见方的空地。
忙活完后,他走到空地之外。
而沐晚已经将阵图推了个七七八八,不用他出声提示,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张师叔单手捧着阵盘,将两块灵石插入盘中的阵眼。
阵盘发出“嗡”的一声轻响,阵图立时闪闪发光,被点亮了。
紧接着,阵盘猛的震了一下,盘面上所有的阵点同时发出一道白色的强光,瞬间一对一的将地上的阵石全都激活。
接着,强光沿着地面在这些阵石、阵旗之间飞快的折返。不一会儿,象是在刻录阵图一样,灵光闪烁,沙地里,一张放大的阵图渐渐成型。
三息之后,阵图,成!
阵图渐渐的升起,最终在离地面丈许的位置打住。
最后,阵盘、阵旗、与各阵石再一次齐齐迸射出炫眼的亮光。当亮光逝去,空地上再无一物。包括悬浮的阵图在内,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
“成了。”张师叔随便踢了一颗小石子飞进阵中。
“当!”其声如洪钟。
亮光一闪,小石子不见了。
张师叔解说道:“外面的人看不见里头的情形。但是在里头,可以看清外面的一切。一旦阵法被触发,便会发出钟鸣般的警示声。”
说完,他提脚走进阵法之中。
又是“当”的一声,亮光一闪,他的身影不见了。
沐晚也跨了过去。背后果然又传来“当”的一声。
四周的景致全在,但习习的晚风顿消。
唔,连山风都被挡在阵法之外!沐晚不由挑眉——效果比她想象的更好!
“此阵是简化阵,也就只能挡风遮雨,示个警罢了。若是真正的八门九星阵,那才叫厉害呢。”张师叔边说边撩起前袍,准备席地而坐。
沐晚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厚实的绿绫圆坐垫,双手奉上:“师叔,沙子地硌人,坐这个吧。”
张师叔微怔,很快从心底里笑了出来,从善如流的接了过去,摆在地上,盘腿而坐,连连点头,赞道:“唔,还是你们女娃娃家的懂得享福哇。”心里乐开了花:老子算是提前享了一把为人师者的福——在太一宗,无论内、外门,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都没有洞府。他们只能结庐而居。不过,如果拜了师门的话,他们的师父都在自己的洞府旁修有专门的弟子院。他们就不用搭建草庐,直接搬到弟子院里去住就是。宗门规定,身为弟子,必须侍师如父。但凡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而宗门还有规定,门下弟子只有修到金丹期,才能自行开府收徒。
沐晚但笑不语,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只稍微小了些的,掐金边的鹅黄色细绸方坐垫——她的东西大多放在空间里。这两只坐垫还是在船上的时候,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之后,一直就收在储物袋里。绿色的那只是她的,她现在坐的这只原是香香坐的。
一想到香香,她又忍不住暗中用神识联系了一下。还是失联状态中。
罢了,反正香香肯定是没事的。甩甩头,她撩起袍角,也盘腿坐了下来。
休息点的灵气似乎比来的路上稍微浓郁一点。虽然因为绝灵阵的存在,并不能吸纳到多少灵气,但也聊胜于无。是以,闭上眼睛,沐晚敛神,开始催动功法。
果不其然,象是背上了厚重的枷锁一般,功法运转得极其艰难。一个大周天下来,沐晚累得后背尽湿,体内的灵气却不增反减,足足耗掉了一半多!
沐晚甚是无奈,叹了一口气,服下一粒养灵丹。
等丹药化开,灵气回满,她抬头一看,头顶繁星密布,竟然已是半夜时分。
好美!两世以来,这是她头次看到如此干净、浩瀚、璀璨的星海。一时间,她仰着头,看痴了。
这时,耳边响起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在右边,离休息点大约有百来步远。
沐晚忍不住闻声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小路的尽头上闪过一道蓝色的纤细身影。一个女修狼狈不堪的沿着小道向休息点飞奔而来。
一踏进休息点,她便一屁股跌坐在沙地上,双手撑地,拼命的喘着粗气。
她刚好是背对着沐晚他们。
沐晚也是头次见到女修。故而仗着有阵法遮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首先当然是看修为……好吧,她已经习惯看不出别人的修为了。
蓝衣女修原本应该是梳着精致的飞天髻,不过这会儿,三环高髻仅余当中的一环颤悠悠的立在那儿,左右两边的环髻已然散掉,长发凌乱的垂下来。
沐晚看不到她的容貌,但是她的背影婀娜,即便是这般狼狈的趴在地上,也是风情万种。这样的女子即便是长得丑,又能丑到哪里去?
和师叔侄两个方向相反,蓝衣女修是从山顶下来的。她此刻披头散发,钗环尽失,身上的蓝色宫裙也皱巴巴的,简直是狼狈之至。估计是在路上碰到了麻烦。看她逃得那般急,也许对头还追了过来。
想到这里,沐晚忍不住眯缝起眼睛,又往右边的小路上瞅了瞅。
小路的尽头静悄悄,笼着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在黑夜里显得分外神秘。
好想放出神识去查探一番……沐晚飞快的瞥了一眼两步开外的张师叔,最终还是忍住了。
蓝衣女修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张师叔不可能察觉不到。可是,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沐晚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她的定力好差。
这时,蓝衣女修象是缓过劲来了。她略一抬手,露出一截皓腕,轻撩秀发,飞快的环视四周。
当她转过身来时,沐晚终于看到了她的容貌——杏腮桃脸,黛眉轻皱,眸盈秋水……好一个我见犹怜的落难美人!
同为女子,沐晚也险些惊呼出口。
蓝衣女修应该是看出这边有阵法波动。贝齿轻咬朱唇,她犹豫再三,起身慢慢的走了过来。
沐晚飞快的看向张师叔。
后者依旧轻合双眼,面上古井无波。
转眼间,蓝衣女修已经离阵法边缘仅有三步之遥。她堪堪立定,蹲身道了个万福,微垂下头,禀道:“小女子月娘见过前辈。”声音有如新莺出谷,煞是好听。
沐晚不由怔住——这画风不对呀。首先,师叔不是说过,修士不行俗礼,无论男女都是行道礼么?其次,师叔刚刚明明说过,在阵外看不到阵里的情形。这个叫月娘的女修又是凭什么断定阵里一定是“前辈”?
师叔,求解!她再一次看向师叔。
不想,张师叔充耳不闻。
阵外,月娘半蹲在那儿,身体开始有些晃悠。
修士哪有这般身娇体虚的?完全是凡女作派嘛……月娘,你演得有些过了。沐晚也闭上眼睛——到现在为止,若还看不出这是一场戏,那么,她也冤枉两世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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