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的眸子亮了一下,尔后便看到母亲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一沉——
完了,这关定是难过。
一个小丫头接过锦儿手里的东西,送她回闺房中。
锦儿住的丁香小筑在宰相府的西侧,平日里有两个粗使婆子和两个丫头侍候着。
小姐回来,婆子丫头都起来侍候,锦儿挥挥手让她们下去……
和衣躺在榻上,望着浅紫色的床幔,脑子里转来转去的都是那天谪仙般的白衣男子。
一会儿,她又哼了一声,负气地背过身去—
他都不要她了,她还惦着他干嘛!
这般躺了许久,锦儿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她梦到了那颗熟悉的桅子树,树上站着背着身子的白衣少年。
锦儿在后面讷讷地看着不敢上前……
忽然,他掉过头来,锦儿怔怔地瞧着他的脸,脑袋空了……是慕容夜!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锦儿在梦里挣扎着,忽然就一身是汗地惊醒了。
她坐起身,看着熟悉的地方,心里却是十分地慌……
她心里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将什么东西落到皇宫了……
天一夜,锦儿就老实地起身,由着丫头梳洗,打扮得规规矩矩地走到万紫堂。
苏尚书已经坐在那儿了,这次苏夫人不在,只有苏家两位哥哥随侍两旁。
锦儿才过去,苏尚书便严厉地道:“还不跪下!”
锦儿心一颤,双腿一软,禁不住地跪在地上,苏家两位哥哥是疼爱妹妹的,但不敢多嘴。
实在是锦儿这次……
听宫里来人传话,锦儿她……和太上皇叔共处一榻,现下又被遣了回来。
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名节尽毁——
苏家上下老脸都无处搁啊!
更何况父亲是那般重礼仪之人,哪里能容得下锦儿。
苏父一手放在几上,面容冷凝,“昨日我与你母亲商量过了,不日就将你许人!”
锦儿吓了一跳,抬眼便看进爹爹绝然的眼里。
锦儿平日里胡闹,却是不傻,自己与慕容夜那般过后,怎能嫁人。
她方争辩了几句,苏尚书怒气更甚,“还敢说,女孩子家,落得如此地步,为父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小锦儿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直直地跪着。
苏父仰了仰头,平息片刻后才道:“明日,便有人上门来提亲,你老实在家待着,哪里也不许去!”
他想想不放心,便加了一句:“你母亲的身子不好,休得再气她!”
锦儿不说话,只是眸子里染着一抹倔强!
苏尚书正待拂袖而去,门房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重点还是朝阳宫的!
锦儿眼睛一亮,立刻飞奔出去。
晨光下,站在门前的不是她心念的那个人,而是……安公公。
不过没有关系,安公公来这,定是慕容夜……让他来的。
小锦儿快活地跑过去,苏尚书欲制止但碍于安公公的地位没有开口。
小锦儿气喘吁吁地跑到安海身边,仰起小脸,神情快活,“是不是他让你来接我回去的?”
哎,小锦儿,你昨夜还诅咒发誓这辈子再不要见慕容妖怪的呢,如今这么快就丧权辱国了?
安海轻咳一声,不甚自在道:“锦姑娘,老奴是来……”
他看了苏尚书一眼,才道:“不知锦儿姑娘是否能收留老奴。”
锦儿这才看到安海背后背着的两个大包袱,她的眼睁大,垂头丧气地嘀咕:“连你也被赶出来了啊!”
安海叹口气,主子以后有得受了!
锦儿姑娘啊,主子只是傲娇几日,哪里赶你走了啊?
这不,还将他赶出来侍候她,唉,这两个小的啊,一个傻一个又龟毛得要命!
锦儿垂头丧气,很快安顿好了安公公。
虽说苏尚书觉得自己家里莫名地多了个太监有些不妥,但仍是不敢回绝。
安公公可是太上皇叔身边的第一大太监,来意不明,不可怠慢!
锦儿心里郁闷,也不似寻常和安海斗斗小嘴,夜晚一到就要躲回自己闺房中。
安海连忙叫住她,“锦儿姑娘,奴才在这里打扰,总不能白吃白喝,从宫里带了些东西出来。”
对于金银财宝,锦儿最有爱了,眼睛一亮,就见着安公公从一个大大的包袱里开始掏东西……
先是副白玉制成的碗筷,再是西域进贡的密香,然后是她惯用的象牙梳……都是她平日里用的,哎呀——朝阳宫小宫女的待遇真是好!
“这些,都是主子命奴才带来给姑娘的,怕姑娘用不惯。”安海自作主张地说了些温情的话。
锦儿瞧着瞧着,眼里布满了水气,有些负气地说:“要东西有什么用……又……又……”
后面她说不出来,安海心里明白,故意逗她:“又怎么样?”
锦儿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公公再取笑我,我就……不让你住在这里!”
安海笑了笑,又捧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衣道:“这是主子的宿衣,主子说,送与姑娘。”
偷了主子衣服的安公公毫无道德压力感地说着,也如预期中的弄红了锦儿一张大花脸。
小锦儿各种脸红啊,扭捏了半天一把夺过来,“哼,我要去绞了它!”
望着跑远的小身子,安海闷声笑,看来,主子傲娇的毛病,锦儿姑娘也学了个十成十!
锦儿跑回自己的闺房内,将门低上,一颗小心心跳得厉害。
良久她才捧着衣服坐到榻上,那件白色冰碉制成的宿衣毫无顾忌地平放在女子的绣榻上……
她看着看着,眼就热了起来……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里要掉出来,锦儿连忙止住,小手抓着衣服捂在胸前……低低地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就有些困了,迷糊地倒在榻上,鞋子也未除下。
夜风透过窗棱温柔地拂过软纱的床幔,让半趴在榻上的小少女也变得多情了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