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悠站在门口见到李阿婆双眼通红,其中还有微微血丝,分明是用眼过度。
她拉着两个小包子进屋,皱眉问道:“阿婆,你昨晚熬了一夜?”
李阿婆有些尴尬地转过头,躲开陈悠的目光,不自在道:“阿婆没有,昨夜一早便睡了,我们年纪大了瞌睡少,阿婆今儿天还没亮就醒了呢!”
陈悠显然不相信。
老周头跟着三姐妹身后也进了屋,对着李阿婆气恼地哼了一声,“我说你这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了,在孩子们面前说谎也不害臊,昨夜是谁点着油灯,熬到快鸡鸣了才睡,我说你还不听,我看你这宝贝绣品能卖几两黄金!”
李阿婆尴尬瞪了老周头一眼,“怎么着,小瞧我的绣品呐,起码比你那破竹筐值钱。”
“好,好,你的值钱你的值钱,我不与你这老婆子吵,等到哪一****这眼熬瞎了,看你还嘴硬!”老周头虽嘴上与李阿婆抬杠,可眼里却满是担忧。
他们身边也没个儿孙,就是两个老家伙相依为命,要是李阿婆有个什么不爽利,老周头又怎会不难过。
李阿婆这眼睛千万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方才她走进来时,她与李阿婆只堪堪几米的距离,李阿婆都要眯着眼睛瞧她,想来近视已经挺严重了,老年人视力快速退化,也是白内障的早期症状。
“阿婆现在眼睛什么感觉?”陈悠上前一步关心的问道。
李阿婆被拆穿,也不好隐瞒,叹口气,无奈道:“尤其是这阵子,这眼前老出现重影,看东西也看不清,白日里天光太亮就睁不开眼。这两日更严重了。”
“你这老婆子,你再熬几夜,就啥也看不见了!”老周头在一边愤愤道。
陈悠观察着李阿婆的眼睛,她双眼浑浊,眼内布满血丝,瞳仁的颜色也有微微的变化。要是任由李阿婆的眼睛这样恶化下去,很快,视觉就会发生色彩偏差,变为真正的白内障!真的白内障在没有现代医疗手术仪器的辅助下,是很难治好的。
陈悠其实很想给李阿婆号号脉,但又担心李阿婆不相信她或是恐惧自己的眼病,想了想,只好作罢。
不管是什么年龄层的人都害怕病痛,或许老年人人生经验多,我们会觉得他们的心性会比较坚韧,但有时候恰恰是年纪大的人,心理更脆弱。
因为相比于年轻人,他们更惧怕死亡,更想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和健康。
李阿婆也不例外,其实她得了眼病,在她心里,她比谁都更害怕。
陈悠不敢把情况说重,但又要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李阿婆来真正重视自己的眼睛。
从挎着的篮子中,取出一小包油纸包着的草药,陈悠笑着说,“阿婆,这是明目的草药,以前唐仲叔教我认草药时,告诉我的,前两天听阿婆说眼睛不舒服,就特地采了晒干给阿婆的,阿婆平日里用这些草药煮粥喝,可以治这眼病哩,这些草药我都拿给唐仲叔看过,唐仲叔还夸阿悠会孝敬老人呢!”
她如今这个身体的年龄还太小,想要别人相信她的话,也只能借借唐仲这棵大树了。李阿婆也对唐仲叔的医术赞许非常的。
其实,治疗早期白内障,直接用眼药水最好,可目前陈悠还没这个环境,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给李阿婆食补了。
老人和孩子的身体相比于成年人要脆弱很多,若是能不用药那是最好,食补是上等的选择。
好在这道食疗只是粥品,只要将土白术、当归、茺蔚子、枸杞子、车前子等中药材加入小米一起炖粥,做起来容易也好把控,对于不懂医药的人也能做来,倒是不用担心李阿婆不会。
李阿婆从陈悠手中结过油纸包打开来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味,李阿婆不禁怀疑的问道,“阿悠啊,这些草药煮粥真能治阿婆这眼病?”
陈悠还未开口解释,旁边的老周头就耐不住了,“我说你这老婆子怎这么多心,阿悠都说给唐大夫看过了,那还能有假,我看你应该感谢阿悠这孝心,心里一直还念着你这么个老婆子。”
李阿婆被老周头一席话说的憋不住笑起来,“好!是我多心了!要是阿婆的眼睛好了,我可得感谢咱们阿悠了,你瞧,这么小,就能给人看病了!”
阿梅阿杏骄傲地看着大姐,只觉得李阿婆夸大姐就和在夸她们一样。
“好了,老婆子再耽搁下去,太阳就要落山了!”老周头催促道。
陈悠帮着李阿婆将包袱收好,又转头不放心的叮嘱,“阿婆,那药可一定要用,还有晚上莫要再熬夜了,有什么事白日里不能做的,要真把眼睛熬坏了,以后可什么都做不了了。”
李阿婆瞪了陈悠一眼,笑骂道:“人小鬼大。”
不过,这次李阿婆真是有些害怕了,以前眼睛不舒服,也只是干涩,发痒而已,最近几日,她连近处的东西都看的模糊了,她真害怕,若是等到亲儿回来了,她连瞧见儿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阿梅阿杏仍是留在李阿婆家中,让老周头帮着照顾,李阿婆带着陈悠去县集。
由于在李阿婆家耽搁了,她们今儿出发的比较迟,去县集的那条小路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陈悠恰好松了口气,要是被认识的人瞧见,难免又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嚼舌根子。就像上一次箫氏一样。
陈悠决定这次去县集一定要更加的小心。
等李阿婆和陈悠赶到林远县,赶早市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往回走了。幸而陈悠和李阿婆也没什么要在早市上出售,倒也没什么影响。
早市已经陆陆续续撤走,可是林远县的县集仍然很是热闹。小小的县城这时候也显出一丝繁华劲儿来。
李阿婆拉着陈悠的手先去了东市,今日李阿婆还要顺道买一些佐料,东市这边散的晚,卖的一般都是生活用具。街道两边都是挑着担子摆摊的小贩和农人,排成一溜,来回采买的十里八村的人也颇多,一眼看来,热闹非凡。
陈悠陪着李阿婆买了油盐酱醋,然后又在一个卖大料的摊前停下了脚步。卖大料的是一个黝黑的庄稼汉子,高个儿方脸,特别爱笑,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倒是让人看着心情愉悦。
陈悠刚蹲下身帮李阿婆挑生姜,突然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兴奋地喊李阿婆。
一转头,陈悠就见到孙记布庄的女东家孙大姑娘。
孙大姑娘挎着一个小巧的竹篮,一身湖绿色的衣裙外罩一件深蓝色的长褙子,笑眼弯弯,瞧她白皙的脸上泛着红光,显然心情很好。
李阿婆站起身也瞧见了孙大姑娘,笑起来,“今儿可巧了,竟然在这碰到孙大姑娘!老婆子我还想着买了这些零碎东西,去铺子呢!”
“可不是,今儿逢集,我爹一早就守在铺子里,盼着阿婆来了,阿婆那些绣品在铺子里卖的快的很呢!”孙大姑娘说话时,还用手撩了撩鬓边落下的长发,陈悠一眼瞥见孙大姑娘细白的小手上指甲盖已经不似上一次那般的粗糙灰厚,颜色趋于正常,指甲也圆润有光泽起来。
她这才明白这孙大姑娘好心情的由来。
两人说话间,孙大姑娘这才瞧见了站在李阿婆身后消瘦的小姑娘,她脸上一喜,“阿婆把阿悠也带来啦!”见到陈悠挎着的竹篮,嘴角的笑意更浓,“阿悠是来卖草药的吗?”
李阿婆把陈悠拉到身前,“是啊,她一个人来我也不放心,就带着她来了。”
孙大姑娘将小竹篮往胳膊上提了提,露出了一双嫩白纤细的小手伸到李阿婆面前,高兴的说道:“阿婆快看,阿悠上次说的那个方子真的有用哩,我用了小半个月,指甲已经好多了,想必要不了两个月,就能全好了!这次我可要感谢阿悠呢!”
李阿婆有些惊讶,她仔细看了看孙大姑娘的双手,见果真比原来要好上许多,现在就算是露出双手来,若不明显瞧,也不会有人发现孙大姑娘原来患过甲癣。她看了陈悠一眼,小姑娘乐呵呵的,明显正为了孙大姑娘高兴!
“孙大姑娘说哪里的话,她人小,指不定就是在哪个大夫那里听到的方子,恰好对了症,要说来,都是孙大姑娘的福运好,这才好起来的!”
陈悠知道李阿婆这么说,是为了不给她找麻烦。
名声啥的她还真不在乎,看到孙大姑娘这么个心肠好又热心的姑娘为了个灰指甲自卑,实在是让人难过,说了个方子,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阿婆,不管怎样,没有阿悠的方子我怎么都不会好的,这功劳啊得有一半归在阿悠身上,您说是不是?”孙大姑娘一句话将李阿婆逗的“噗嗤”笑出声。
孙大姑娘从小竹篮里翻出一个油纸小包来递给陈悠,“呐,阿悠,这个拿着,就当是孙姐姐给你的谢礼!你可别嫌弃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