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舟挥锤之时,身体的先天真气传递过去,被融入铁块。
卫无忌发现,江一舟、铁锤、铁块,三者之间有了一种神秘的联系。
铁锤如鞭,铁块如牛,牛被驯化之后,望鞭影而转。铁块也是如此,仿佛被驯化的牛一般,铁锤挥动之间,尚未落下,铁块就有了一丝感应,微微地一动。
人、锤、物三者,在一种玄妙的联系下,竟然完美地合一。最精妙的时候,甚至于之间的联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被锻造的铁块,可以看清人和铁锤;从铁锤可以了解人和铁块;如果只看人,也能明了铁锤和铁块。三者就是不分彼此的整体,三位一体。
这种奇妙的感应细微如丝,但还是被卫无忌的神识意念,敏锐地抓住了。
铁块在铁锤的打击下,逐渐地暗淡下去。
江一舟将手中的铁锤放下,旁边有弟子急忙递上毛巾拭汗,另一名弟子恭敬地端上茶水。
“好了,我的演示完了,你们刚才看了半天,到底看到了什么?都给我说一说。不能光是老夫一人,如同傻瓜一般挥锤,得有一些效果。”
江一舟放下茶盏,笑着说道,“千原,你先来,看见什么就说什么。”
“老祖宗手法娴熟,完全不依武技的路数,却有浑然天成。”江千原躬身答道。
江一舟摇了摇头,“千原,你连皮毛都没有摸到。这不怪你,你才开始修炼铸剑之术,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江千原答应一声,站在一旁。
“你们三个依次说,自己看到的东西,自己的原话说,不要学典籍上圣人的说话,因为你们还不是圣人。”江一舟望着三位徒弟说道。
“师尊的落锤击打,每一次恰到好处,落在铁块该被击打的地方,没有一次的错误。宛若天空飘落的每一片雪花,都分毫不差地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弟子惭愧,实在是做不到。”一名弟子抱拳说道。
“你能看到这个地步,亦算不错了。不过,你的回答只是皮毛,哪有铸剑之人落锤不准的道理?所以只是皮毛。”江一舟评点道。
另一名弟子上前抱拳,“我看着师尊的落锤,不敢眨一下眼,全部都看清楚了。我算了一下,师尊挥锤落下的次数,一共四千八百三十六次,每次都打在铁块不同的着力点。这块普通的顽铁,在师尊的一次又一次的锤炼下,渐渐有了生气。”
“呵呵,你倒是看得仔细,记得落锤的次数,看见铁块有了变化,证明你用了心的。不过,光是这些还不够,所以你的回答,只是的血肉,如人之血肉而已。”江一舟笑道。
最后一名弟子,上前拱手,“师尊呼吸绵长,挥锤击打铁块,发出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宛若不寻常的曲调。初时宛若街头巷尾的随意吟唱,每个人都识得,后来渐渐高而上,宛若阳春白雪,无人能识。”
“你的比喻倒是十分奇特,不过能看到融合在一起,宛若曲调……嗯,还算不错,不枉你平时的努力。你的回答,宛若一个人的躯体之骨,可以支撑身体。”江一舟评点道。
现场只有卫无忌一人没有回答。他以客人的身份,只是观看,而且没有研习过铸剑之术。所以,江千原和三名弟子,都没有指望他回答,再说要一个客人回答问题,也不是待客之道,有失礼数。
不过,江一舟却没有放过卫无忌,笑着说道:“无忌,你没有研习过铸剑之术,来这儿就是客人……呵呵,但是老夫仍旧希望,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没关系的,看见什么说什么。”
“晚辈斗胆,就放肆一言了。”卫无忌拱手向江一舟说道。
“不必过谦,想到什么说什么,这只是谈谈领悟的感觉,与对错无关。大家都坐吧,无忌你也坐下说话,像平日里的闲聊一般,随便谈谈。”江一舟转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示意众人都坐下。
卫无忌笑着坐在旁边,说道:
“前辈、铁锤、铁块,三者之间,以先天真气相互联系。铁锤如鞭,铁块如牛,牛望鞭影而转。晚辈看见铁锤尚未落下,铁块就有了一丝感应,实在是甚深微妙,难以琢磨……”
江一舟闻听此言,内心一震,双眼望着卫无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色。
“前辈、铁锤、铁块,三者合一,简直就是不分彼此,浑然一体。从铁块可以看清人和铁锤;从铁锤可以了解人和铁块;如果只看人,也能知道铁锤和铁块。”
卫无忌没有觉察到江一舟的震惊,继续往下说,
“有一种虚无飘渺,但又真实存在之物,藏于前辈、铁锤、铁块三者之后。在挥锤落下的这一刹那间,前辈、铁锤、铁块三者,交融在一起,仿佛这种虚无的真实,示现于当下的眼前。”
全场一片既然,唯有火炉的燃烧,不时啪啪作响。
江千原、三名弟子脸色一片茫然,全然不知道卫无忌在说些什么,彼此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江一舟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味似的,蓦地睁开双眼,“无忌,你是看了典籍上的话,照搬过来回答,还是你自己想到的道理?”
卫无忌莞尔一笑,拱手说道:
“前辈有疑虑,容晚辈换一种方法讲明此理。大风吹过大海,海水顿时乱了,出现了波涛,还有宛若泡沫的水花,海水冲上天空,如雨一般洒落。其实这些波涛、水花、降雨,他们的真正面目却是海水,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当下出现,被人所看见……”
“我看前辈的锻造演示,背后仿佛有虚幻而真实的存在,这是本质,大概就是道吧?这个就相当于是海水。而前辈、铁锤、铁块三者,都是本质的显现,大概就是道的显现吧?这个就相当于波涛、水花、降雨。”
“无忌,你的比喻有道理,相当于我的髓。”
江一舟虽然脸色镇定,但心中仿佛有惊雷炸响,猛然觉悟。
最后一名弟子的回答,看到了三者的合一,这个江一舟自己也明白。但卫无忌的回答,却是看到了三者之后,隐藏着的玄妙之物,这是江一舟万万没有想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