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是多久?对于旁人来说,只觉得是今天的等待,可赵有恭听得出芷兰话中的意思,朱娘子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许多年了。帘子后,坐着一个红色喜袍,头戴孔雀冠的女子,她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一对秀眉如远山之黛。朱琏,这个如赵雅芝一般气若幽兰的女子,真的是他赵有恭的了么?
历史上,朱琏入东宫贵为太子妃,她雍容华贵,艳美无双,可她终究是一个女子,她挡不住金人铁蹄,最终随着钦宗赵桓成了阶下囚。在会宁府,当所有权贵甘心牵羊礼时,只有她誓死不从,用生命维护着大宋朝最后一丝尊严。她死时,享年二十六岁。
这一世,朱琏再也不是太子妃,更不是皇后,只是他赵有恭的女人。这一世,要用千军万马,刀枪剑戟,守护这个绝美无双的女子,再不让她受一点侮辱,再不需要她用生命去守护大宋的尊严。腰间有一把秦王刀,可斩魑魅魍魉,一身才学,可守天地雄心。
按照规矩,赵有恭应该在两个老妈子安排下吃一口饺子,牵起红绸的,可赵有恭没有去牵那道红绸,他掀开朦胧的帘子,大踏步走了进去。朱琏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榻沿,清雅的笑容让人醉了不愿醒,这一刻,愿用生命去守护她的绝代芳华。两个老妈子想要走进去,因为殿下这么做,实在不合规矩,芷兰却伸手拦住了她们。
朱琏看着眼前俊逸不凡的男人,当年第一眼,就看中了他,而这一刻,却等了五年。五年,太久太久,心会老的。
在朱娘子柔和的目光下,赵有恭掀起下摆,左膝着地,他缓缓拉过朱琏的手,一脸肃穆的问道,“汋雅,可愿跟着本王?”
一个男人跪下了,还是给一个女子跪下,想大宋朝除了跪阿母长辈,何时有过这种事情?这一幕,有些惊世骇俗的,朱娘子如水般的玉容轻轻颤动,眸子里更有着万千感动。她觉得付出那么多,有等待这么久,都是值得的,她确实找到了一个可以呵护她一生一世的男人。有这一跪,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那大房之位让给萧芷蕴又如何?因为在这个男人心里,她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殿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家又岂会后退一步?”
清澈的眼眸,满是雾气,赵有恭握紧朱娘的手轻轻吻了吻,他猛然转身,将朱娘子轻柔的身子背在了身上。没有红绸,赵有恭在一双双诧异的眼神中,一步步将朱琏背上了车撵,而朱娘子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将朱娘子送到车撵上,接着就是樱婼和木婉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红棉来到了汴梁城,当来到屋中,是秦红棉亲手将木婉清送出来的。赵有恭可以清楚地看到,此刻,秦红棉的眼睛有些微红。
女儿大婚,娘家却凄惨无比,更要命的是,连真实身份都不能告诉她。如果那个姓段的有点良心,接她进了王府,女儿何故至于大婚了,连点亲戚嫁妆都没有?
“殿下,好好待婉儿”也许这是秦红棉对赵有恭唯一的要求了,赵有恭哪有不应的道理?
午时中,又去了一趟艮岳园,接了萧芷蕴之后,整个队伍才浩浩荡荡的返回楚王府。此时的楚王府已是宾朋满座,就连当今官家也亲自到场。如今在大宋,真没有谁愿意得罪秦王殿下,所以他大婚不管有没有关系的,都会来表示一下的。亲人进府,接着便是拜堂成亲,赵有恭有个皇伯父就是当今官家,可要他拜这位官家,着实不爽的,所以厅中桌上摆着三个牌位,分别是哲宗赵煦、楚王赵似和朱太妃。
第50章喝倒你
面对先帝灵位,尤其是朱太妃的灵位,赵佶不好多说什么,可看着赵有恭领着新妇拜灵位也不拜他,心中的火气可想而知了。参加婚礼的人,多少都知道些事情的,所以秦王赵有恭干出这种事来,一点也不稀奇,更何况他拜自己先人,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几个新娘子被送进后院,赵有恭这个新郎官自然要在前边陪着客人喝些酒的,好在有牛皋和高宠这两个酒鬼挡着,他也没真喝多少。秦王大婚,柴可言和赵福金无论怎样都要来的,而且今日柴可言旁边还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那老者一身紫色蟒袍,想来就是那位深居浅出的恒王柴瑟了。
走到桌前,赵有恭拱手向柴瑟行了一礼,“老殿下能来,晚辈甚为高兴,还请老殿下满饮此杯,晚辈先干为敬!”
柴瑟是个老好人,他抚了抚胡须,赞几句少年英杰,便要伸手去端酒杯,却有人比他还快,只见柴可言伸出素手,将那酒杯捏起,嘴角露出几分怪异的笑容,“老殿下身子不适,不宜饮酒,便让我这当女儿的代为饮之吧!”
说罢,不待赵有恭和柴瑟说话,柴可言已经一饮而尽。面对柴可言挑衅的目光,赵有恭无奈苦笑,柴瑟也是一脸的苦笑,拱拱手道,“凌哥儿莫恼,老夫这身子确实不太好,这酒啊,喝一点就不舒服。”
“无妨,老殿下身子最重要!”赵有恭吩咐阿九,打算端着酒去下一桌,可柴可言好像并没打算如此轻易的放过赵有恭,她脸色微红,笑嘻嘻道,“殿下怎么这就走了,咱们汴梁的规矩,可要三杯饮,万事顺的,一杯算什么事?”
柴瑟也摸不准宝贝女儿是怎么了,如今满桌的人可还看着呢,其中就有当今太子殿下赵桓,“馨儿,喝多了?”
“爹爹放心,孩儿没多呢!”柴可言当然没多,亦或者说,她倒是想醉,用一种轻蔑地目光看着赵有恭,好像看准赵有恭不敢喝一般。
赵有恭微微皱了皱眉头,略有些生气地问道,“郡主,你真的想喝?”
“当然,就怕凌哥儿不敢陪着!”
此时就是瞎子也看出苗头有点不对劲儿了,怎么好像是郡主故意找茬呢?赵桓的神色有些阴沉,赵楷也是一脸的复杂之色,目光在赵有恭和柴可言身上扫来扫去,倒是已经半大青年的赵构,嘴角翘着,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嘿嘿,本以为柴可言赐婚太子能助长太子殿下的威风,没成想这柴可言和赵有恭之间还有猫腻,这下可有意思了。
赵有恭知道柴可言心中的怨气,可这怪得了他么?当年漫云湖中纯属偶然,以前的种种绝非有意,再者,也说过只要柴可言不愿,他愿一力抗之了,是柴可言放不下柴氏族人不愿冒险罢了。哎,既然这个女人要喝,那就喝,喝得她伶仃大醉,起不了身。
三杯酒,万事顺,可喝过的岂止三杯酒,一杯杯烈酒下肚,已经不知多少杯了,柴瑟阻拦不住,别人也不好意思上来劝,毕竟喝的是喜酒,又是和新郎官喝。反正这一杯杯酒下去,赵桓的脸是越来越青。最终,还是柴可言受不了了,她身子一晃,往前一倾,便吐了赵有恭一胸,她抱着赵有恭的肩头,早已是松软无力。一直以来,柴可言都是端庄秀丽的,何时如此狼狈过?见她如此,赵有恭心中万分怜惜,如果柴可言能将柴氏王族绑到秦王的马车上,他赵有恭为了她就算让赵佶把话吞回去又如何?
可惜,柴可言放不下柴氏王族,她将柴氏王族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所以他赵有恭没有必要为了柴可言去冒天下之大不韪。柴可言没错,赵有恭也没错,错的是老天。
没有理会那些诧异的目光,赵有恭拦住柴可言的腰,闻着满身的酒气,等她吐不出东西了,冷冷的问道,“还喝么?”
“喝...喝....赵凌,本郡主喝死你....喝死你....”话语中满是狠话,泪水却夺眶而出。
还喝?想喝死不成?赵有恭正待让三娘和阿朱送柴可言回府,却不曾想有一个女子从位上站起,一把推开了赵有恭,她扶着娇软无力的柴可言,恶狠狠地望着赵有恭,“赵凌,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难道什么都要抢么?”
面对赵福金的误解,赵有恭没有解释,他摆摆手淡淡的说道,“四姐儿,送郡主回府吧!”
赵有恭神色清冷,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柴瑟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他让人帮着赵福金送柴可言出王府,拱手惭愧道,“凌哥儿,今日馨儿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一些。”
“无妨!”赵有恭倒并未在意太多,他以会后院换衣服为由,匆匆离开了前院。
发生柴可言的事情后,整个婚礼也有点冷场了,赵有恭知道,这就是柴可言想要的结果,如果这样能让她高兴一些,就随她吧。
赵有恭和柴可言之间的不愉快,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赵佶生气归生气,但也有些庆幸,幸亏早早的将柴可言赐婚给太子了,否则时间久了,一旦柴可言也如朱琏一样,一颗心思挂在了赵有恭身上,那时做什么都晚了。柴可言和招魂成婚会不会幸福,赵佶一点都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柴氏会不会投入赵有恭的怀抱,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好的。
可惜,赵桓不是赵佶,今日一幕,是他平生莫大的屈辱,未婚妻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投进赵有恭的怀抱。赵桓能感受到别人嘲笑的眼神,偏偏他却发作不得,跟赵有恭翻脸么?对不起,赵有恭是谁,他连当今官家的面子都不给,会怕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也许该恨父皇的,他如果还顾全一点父子之情,就该退了这场婚事的,免得到头来让他这个太子储君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最终赵桓感受到的是皇家无情,赵佶面色如常,可有半点退婚的意思?
赵桓不由得想到,如果面对今日困局的是三弟赵楷,父皇会如何做?恐怕他一定会拍案而起,选择退婚的吧?呵呵,说到底还是他赵桓不入官家法眼啊,看情况,他这个太子储君,随时都有被换的可能性。
一场宴席,直到酉时傍晚时分才结束,等着宾客散去,晚上才是赵有恭的真正亲朋好友,秦王大婚,所部文武自然要痛痛快快喝上一番的,这些人自不需要那么多俗礼,赵有恭配这种人开怀痛饮一番,就偷偷的溜走了。好在有牛皋这个酒神在,要应付那帮子人也不成问题。
今日喝酒不少,饶是赵有恭也有些经受不住的,喝了酒,体内火热火热的,在阿朱的伺候下洗个澡,感觉清爽多了,才换一衣服去了东厢房。此时新房里只有芷兰作陪,赵有恭一进门,就把芷兰连推带拽的轰出了屋,弄得俏丫头好不气怒,趴在门口说了句,“娘子,婢子就守在门口,若是不适,支吾一声!”
芷兰那句话,弄得赵小郡王压根直痒痒,要不是今日大婚,非要这丫头尝尝家法的厉害。
看着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的朱娘子,赵有恭搓搓手,掩不住心头的喜悦,“娘子,夜深了,安息了可好?”
赵小郡王这番话,听得朱娘子身子发热,一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饶是她端庄大方惯了,也忍不住羞红了脸,娇媚了白了赵有恭一眼,她轻声嗔道,“官人好生恼人,外边的人可还没喝完酒呢!”
“这叫什么话?外边那帮子夯货喝道明天天亮都不一定能停下,难道他们不滚蛋,咱们还不入洞房了?”
“去你的,谁与你入洞房?”朱娘子娇嗔一声,却是百媚横生,赵有恭心头狂跳,紧走两步,往榻上一座将羞意着恼的美人揽在了怀中,摘去孔雀冠,抚着那头乌黑如云的秀发,有一丝淡淡的香味,“汋雅,还是喜欢你额头的那串宝石珠链,就像你的名字。”
“官人说什么呢,今日大婚,虽不凤冠霞帔,可带着那一串宝石链算怎么回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