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有了富安,赵郡王就如同吞了只死老鼠,整日里要面对这样一个恶心之人,心情怎么好得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管不问,假装看不见。
如今距离汴河街惨剧已有八天,朝廷却没取得什么有意义的进展,当然,高俅也没有真的去齐州府,倒是供奉司破案能力最强的唐淼被派到了京东东路。唐淼觉得自己有够倒霉,陈桥柳林的案子还没查出头绪,上元节又出了那等事,让他唐淼去负责剿灭梁山贼寇,这不是在开玩笑么?
唐淼之前就在齐州负责剿匪的,所以他深知梁山贼寇的势力。朝廷如果不派大军前去,仅靠齐州府附近的兵马,是概无可能剿灭梁山的。
汴河街惨剧,唐淼倒霉,但还有一个比他更倒霉的。汴河街那么大的事情,死了那么多人,总有人要背黑锅的。
背黑锅,不光后世,就是大宋朝也不例外,上元节负责汴河街防卫的乃是东京右厢锐锋营,按照常理,汴河街出事,背锅的自然是锐锋营指挥使秦海护。可这秦海护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惨剧一发生,他就将家里所有的金银财宝搬了出来。搬着这许多金银珠宝,秦海护偷偷的走了一趟太尉府。
秦海护用重金贿赂直属上司高太尉,最终逃过了一难,可总要有人背锅的,秦指挥使眼珠子一转悠就想到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志,这杨志仗着一身本领,在锐锋营特立独行,从不把人看在眼里,如今要找个背黑锅的,不找杨志找谁?
就这样,杨志稀里糊涂的成了当夜汴河街防卫的直接负责人,当听朝廷要追究责任后,他几乎想都未想,便变卖了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一共两千三百贯钱送进了太尉府,结果高俅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杨志轰了出来。
是高俅太清廉?当然不是,而是杨志送的钱太少了,两千三百贯就想保一条命,当他高太尉是乞丐么?
元月二十四,朝廷发下文书,而杨志也成了东京城里最倒霉的人。
似乎是为了避嫌,太尉府还刻意将杨志送到了开封府,理由是杨志贿赂上官,罪责不归军中管辖,该有开封府发落。面对太尉府这般无耻行径,赵郡王恨得牙根直痒痒,什么不归军中管辖,八成是怕不好处置吧。毕竟杨志为了上位也是给了太尉府不少好处,这次汴河街之事让杨志背黑锅,要是处置的太严厉了,岂不是寒了其他将士的心?当然,不是什么忠心,而是继续贿赂下去的恒心。
“呸,高胖子不是好玩意,他那爹爹更阴损....”
赵郡王声音不大,可还是把杨再兴吓了一大跳,左右瞅瞅,见无人留意,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殿下,心,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骂也不管用了。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那杨志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哎,这杨志,真乃我大宋一代背锅侠啊!”
仰天长叹一句,赵有恭心中滋味复杂无比,难道各人的命运真的那么难以改变么?这个时空里林冲事业蒸蒸日上,依旧免不了得罪高衙内。这个时空里,杨志没有丢生辰纲,可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背黑锅的命运。
“背锅侠?殿下,这是什么侠客?”
杨再兴很认真的问了句,赵有恭转头翻翻白眼,却是一句也没解释,倒是旁边的阿九立刻弯着腰,俩手一搭肩头,步履沉重的走了两步,随后双手一个环抱,做了个炒菜的动作。这一切做完后,阿九冲杨再兴眨眨眼,似乎在问看懂了么。
懂了,杨再兴当然看懂了,他吞吞口水,当即不知道什么好了,一代背锅侠就是背个炒菜锅的人?这....阿九这理解力.....
三人快到开封府时,就看到谢大胡子正站在门口张望着,一瞅见赵郡王露面,他那张苦瓜脸立刻多了几分笑容。两条粗腿迈着大步子,拱手问个好,嘿嘿笑道,“殿下,你可来了!”
“嗯?大胡子,你这是干嘛,今个有喜事?”
“没”谢大胡子一怔,不好意思的瞅了瞅府门,随后声道,“殿下,你得拿个主意才行,那杨志已经在牢里丢了两天了,不审不问也不是办法啊....”
“朱娘子呢?不是早过了么,审案的事情交给朱娘子,少拿这事来烦....”
赵郡王显得很没耐心,摆着手还没完,谢大胡子就垮着脸嘟哝道,“殿下,的知道啊,可....可娘子身子不适,这些天都不会来府衙....”
“公孙主簿呢?余推官呢?”
“公孙主簿让家人传信,屁股长了痔疮,余推官的娘子要回娘家养胎,林判官染有风疾.....”
“停.....你什么?”赵郡王俩眼一瞪,伸着脖子就喷起了口水,“简直是胡八道,余推官的娘子刚怀上没俩月,需要回娘家养胎?”
谢大胡子好像早就料到赵有恭会发怒了,所以不等赵有恭张嘴骂人,他赶紧低着脑袋,把袖子挡在了头上。呼,好家伙,殿下这是要喷多少口水啊?
赵有恭当然生气了,公孙康等人躲着也就罢了,连朱娘子也这么玩,“反了天了,简直是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殿下,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大胡子抬头嘟哝了句,立马又被赵郡王的口水淹没了,“大胡子,你刚什么?就你懂得多,你太学府出来的?你读过国子监?哼,少在本王面前耷拉脑袋,赶紧去趟朱家,把娘子叫来!”
“朱娘子要是不来?”
“不来?她要是不来,你直接把她绑来!”
“好嘞,那的这就去!”
谢大胡子灰溜溜的跑了,阿九也一起跟着去了,仅剩下二人后,杨再兴才凑到耳边声问道,“殿下,您心中有主意了?”
“还不上,先去牢里瞧瞧杨志,邵烈,本王知道你不舍残害本家,可你要知道我们所处的环境。杨志此人,若能帮,本王必然会帮,若是不值得帮,那本王也不会冒这个险的!”
赵有恭也想收服杨志,可杨志此人与林冲和杨再兴都大有不同,这人桀骜不驯,性格冷硬,想要收服他何等艰难?
事实上杨再兴也明白赵有恭的意思,可真要看着杨志枉死,心中总是不忍的。当年的天波府杨家早已没落,到了现在,真正能够立足朝堂的更是凤毛麟角。杨再兴一心向做一番事业,也不坠了杨家威名,所以他希望杨志也是如此,只有真正的人才,才会为郡王欣喜,若是殿下看不上,那这京城中也没人可以救杨志了。
大牢里,杨志坐在角落里不断揪着地上的干草,自从被高太尉轰出太尉府后,他就知道自己的结局了。他想不明白,自己一心终于朝廷,想要建功立业,扬大宋之名,为何每每倒在这钱财之物上?难道大宋真肮脏到这种程度了?
身陷开封府,杨志心中一指望都没有了,那永宁郡王可是比高太尉都要贪心的,又岂会放他杨某人一条生路?
抬起头,一片阴暗,这肮脏的牢房,就像大宋黑暗的天空,站在高处的永远是那些人,那些精忠报国,文武双全的人却没了立足之处。
“叮当”牢门被打开,几个人捏着鼻子走了进来。
杨志也能猜到来人是谁,所以他动也未动,撇撇嘴依旧低着头。马如龙皱皱眉头,冷声喝道,“好个不开眼的东西,殿下到此,还不赶紧起身行礼?”
“呵呵,将死之人,一身晦气,把坏了殿下的贵气!”杨志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到了这个时候,他还需要怕什么人么?
将死之人,死都不怕,还怕得罪一个郡王?杨志孑然一身,心无牵挂,所以更不怕什么报复。
被一个犯人如此鄙视,马如龙心头一怒,抬起脚就踹了过去。马如龙这般做,也是出于本能反应,可惜他这次碰上了杨志,面对踹来的飞脚,杨志微微侧头,左臂向外一翻,动作看似简单,却力道十足,仅一下,就将马如龙摔了个趔趄。也许是压抑太久了,掀翻马如龙还不算完,杨志竟猛地起身一拳砸在了马如龙腹上。
杨志身材魁梧,赤须外露,再加上右脸颊上的一块青胎,看上去狰狞可怖。马如龙看似嚣张,也只是欺负下普通犯人罢了,如今杨志一发狠,他倒真有些怕了。
“杨志....你待要怎样?大牢之内,殴打官差,罪加一等!”
“呸,少拿这话来唬老子,老子一个将死之人,还需要怕加罪?”
杨志虎目圆睁,话音未落,右手便探向了马如龙的脖子,只需要用几分力道,绝对可以捏碎马如龙的喉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听一声厉喝,一股劲风朝右耳扑来,杨志浑未在意,抬起头来一拳轰了出去。不过让杨志意外的是,那出手之人竟轻松挡下这一拳,接着后退一步,镇定道,“杨志,你也是一个大好男儿,想要动手,杨某陪你!”
“好....很好,你就是杨再兴?起来,咱们还是本家兄弟,临死之前,好好打上一场,也不错!”
早就听永宁郡王走狗屎运找了个好护卫,今日一交手,果真是少年英杰。
王腾越等人七手八脚的将马如龙拖到了牢门外,刚要进去帮杨再兴,却被赵有恭制止了,“都别去掺合了,咱们出去等着!”
“殿下....杨兄弟可还在里边呢,那杨志功夫不弱,我等怕....”
赵有恭耸耸肩头,轻描淡写的道,“若是邵烈连杨志都对付不了,那本王也该考虑下是不是该换个护卫了!”
听这一句话,王腾越等人就低下了头,都永宁郡王薄情寡义,这话当真不假。
赵有恭坐在大牢外等待着,他希望杨再兴能跟杨志好好谈一谈,若是杨志可以一用,那救他一救也不是不可。
快到午时,朱娘子姗姗来迟,一看到白衣飘飘的朱美人,赵郡王就发起了牢骚,“娘子,你可真没良心,本王若不派大胡子去,你是不是就不来了?”
“嗯?殿下让大胡子去找奴家了?”
“邪门了?难道你没碰上大胡子?”
“咯咯,奴家可刚从杨志的住处过来,哪里碰的上大胡子?”
朱娘子妙目顾盼,脸色生晕,她又岂会真的不管不顾?昨日和今日可都想着怎么处理杨志呢,推身体不适,也只是想逗逗殿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