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田家布了灵堂,但田畴的尸体并不在棺材中,而是被摆在了榻上。进屋后,就看到仵作正在查验尸体,早先赶来的马如龙拱手施了一礼。
“殿下,根据尸体情况,田指挥应该是被人用刀戳中胸口而死。而且,田指挥身上有多处瘀伤,可能死前受过严重的拷打!”
赵有恭只是哦了一声,便背着手在屋里看起了摆设,至于案子,自有朱娘子管着呢。
领着杨再兴于屋中走了会儿,一个头戴歪冒的家伙就跑了进来,瞧她眯着眼笑嗞嗞的样,赵有恭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你个鬼丫头,也是够狠,那《阳春白雪》都想得出来!”
阿九只是着头傻笑,挺挺平板似的胸脯,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
田畴的屋子很大,正房中间是客厅,而两边偏房左右是通着的,左边是妾韩氏的屋子,此时田畴的尸体就放在韩氏床上。赵有恭也不想去看尸体,如果尸体有什么异状的话,朱琏也会告诉他的。领着两个跟班,竟直推门进了右边属于田畴和大房郑氏的房间。
一进屋子,就被屋中的摆设惊了一下,一张紫檀木圆桌,门口放着两件上好的龙泉青瓷,青瓷周围镶着美好的花纹,一看就是出于龙泉名家之手。真是有钱啊,田畴只是一个的营指挥使而已,却置办了两件如此贵重的瓷器。除去两件青瓷,侧面墙壁上还挂着一副拓版的《将进酒》。
看字迹,这应该是出于米芾之手,虽然如今米芾的字还达不到后世的字字千金,但能买下这副字,想来花的钱也不少。
田畴一介武人,却收藏着这么多文雅之物,当真有些意想不到了。
于屋中打量一番,赵有恭就将目光放在了一把剑上。那把剑就挂在床头,剑鞘很是古朴,可据赵有恭所知,田畴可是用刀的,也没听他喜欢剑啊?可若是不喜欢,为何还要将这把剑放在床头?总不能是大夫人郑氏喜欢收藏宝剑吧?
不管真相如何,这把剑应该不错的,贪心一起,赵有恭走过去将剑取了下来。握住剑柄,轻轻一拔,赵郡王立马就有些失望了,瞧这把剑的材质,稀松平常,哪算得上宝剑啊,就这种破剑扔大街上卖,估计也就几十文钱而已。
嘶,见鬼了,瞧这屋中陈设大都贵重,为何偏偏这把剑如此差劲呢,难道自己看走眼了?
朝杨再兴招招手,将剑递了过去,“邵烈,你来瞧瞧,这把剑可是好剑?”
比起对武器的了解,杨再兴可就厉害多了,他握着剑柄首先看了看剑柄底部,眉头皱了皱,又摸了摸剑身,最后直接把剑递了回来,“殿下,的实在看不出有何玄妙之处,这剑连好都算不上,更不用提什么宝剑了。”
听杨再兴如此,赵郡王可真有些失望了,眨巴眨巴眼,很不甘心的问道,“邵烈,不会有错?”
“怎么会?殿下,你来瞧瞧这剑柄,质地虽然看上去古朴,可摸上去粗糙不堪,闻上去还有些焦味,很明显是刚打造不久。你再瞧这剑身花纹,一不细致,如果人猜得不错,这剑必是南城几家铁匠铺打造,而且至今超不过一年!”
“呃....那就邪门了,这么把破剑,姓田的还放在床头?搞得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宝剑呢!”赵郡王来田府,可是琢磨着弄什么值钱东西回去的,瞧屋中情况,值大钱的也就两件青瓷和米芾的字,可这玩意直接拿出去有不好话啊。摸着下巴琢磨着,最终还是决定不能空手而归,指指墙上的字,冲着阿九笑道,“看什么看,赶紧把字揭下来,这可是与本案有关的证物!”每每贪污私吞,赵郡王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阿九本就没什么善恶之心,反正赵有恭嘱咐什么,她就做什么,当即搬个凳子,惦着脚把那字取了下来。赵郡王更干脆,抱着那把破剑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这一出门,迎面碰上了朱琏。此时朱娘子正在跟郑氏谈着话,一看阿九抱着的东西,那郑氏就泪眼婆娑的抽了抽鼻子。早就听过赵郡王从不走空,可如此这般强拿,也太不客气了。不过郑氏也晓得自家官人与赵郡王的过节,所以也没胆量再来讨要。郑氏走后,在客厅中坐下来,朱琏就将此案的大致情况了一遍。由于艮岳园闹刺客之事,田畴也忙了起来,只是昨日回来的有些早,才刚过酉时就回到了家中。当时田畴身后还跟着一个头戴斗笠之人,一进后堂,田畴就将郑氏和韩氏以及下人全都赶出了后院。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但凡田畴有什么私密事时,便会这般做,所以郑氏也没多想。大约到了亥时,郑氏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以往再重要的事情,田畴也会叫些茶水的,可这次整整一个时辰多,竟没有半动静。无奈之下,郑氏派了一名丫鬟以送茶的名义去了客厅,丫鬟敲门喊了许多声无人应答,心急之下推开门,才发现田畴睁着双眼,面容可怖的坐在一张椅子上。当时田畴嘴巴张得大大的,上身衣服还有胳膊布满了血迹。田畴死了,而那个黑衣斗笠人却没了踪影。现在已经很明显了,那个黑衣斗笠人嫌疑最大,问题是田家人根本不认得斗笠人长什么样,只知道身高五尺四分(需要普及一下,商代,一尺合今16.95cm,周代,一尺合今.1cm秦时,一尺约.1cm汉时,一尺大约1.5——.75cm三国,一尺合今4.cm南朝,一尺约5.8cm北魏,一尺合今0.9cm隋代,一尺合今9.6cm唐代,一尺合今0.7cm宋元时,一尺合今1.68cm。其中,七尺男儿一般是隋唐之前,也就是一米七多或一米八左右。而宋时,五尺四分,大约相当于现在的一米六多)。大宋汴梁城,一个身高一米六四左右的人太多太多了,甚至连男女你都分辨不出来,茫茫人海中,如何寻找?在田府勘察的差不多了,留下王腾越和赵天豹守着,其他人便一起回了开封府。路上,朱娘子一直眉头紧皱,不时地还瞅瞅旁边拿把破剑摆弄的赵有恭,“殿下,这剑也不是什么宝贝,你怎么就爱不释手了呢?”“本王一直觉得这是把宝剑,要不是什么值钱玩意,田畴干嘛要挂在床头?”“呵呵....这是何道理?”朱琏有些好奇了,眉角含笑道。“娘子不懂了吧?可听过贪官理论?”“何为贪官理论?”“解释起来很简单嘛,但凡贪官,都有一个特,要么屋中大都是值钱之物,要么就全都是破落货,但从来没有参差不齐的情况。就拿本王来,房中必然是些好玩意,不然,要那些东西作甚....还有啊....咳咳,口误,口误,本王只是打个比方啊,娘子干嘛这等眼神,本王是何人你还不晓得?”赵郡王厚着脸皮瞪着眼,真是失误啊,打个比方怎么就把自己供出来了呢?朱娘子懒得与他计较,耸耸肩头,毫不在意道,“这都是值钱之物还好解释,可为何有的贪官要全部放上破落货呢?”“娘子好生有趣,弄那些破玩意,当然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贪了?反正你只要记住,若是哪个官员家中一贫如洗或者家财万贯的,那八成就是个贪。反之,那些家中物件参差不齐的,倒是好官!”听赵有恭这般神奇的理论,朱琏掩嘴轻笑了起来,“殿下这般法,倒是第一次听!”“那是当然,这可是本王经过多年经验总结出来的,咳咳.....这个多了,反正本王这话很有道理!”“嗯,是很有道理,殿下一定是深有体会的,奴家岂敢不信?”“......娘子,再一次,本王两袖清风...”朱娘子转过脸,手指纤纤,嘴咯咯一乐,“公正无私!”赵郡王觉得很憋屈,杨再兴憋着笑,阿九也是脸通红,舍不得打朱娘子,还舍不得这俩人?一手逮住离得最近的阿九,赵有恭呲着牙,恶狠狠地笑道,“还敢笑,信不信本王用这把宝剑把你切了?”阿九着头,只是脸上还是堆着笑,完了,被朱娘子这般一带,连阿九这丫头都不怕他了。后衙之中,朱琏看着关于案件的记录,而赵有恭还在拿着那把破剑瞧来瞧去的。他总觉得这把剑有问题,可哪里有问题又不上来。看了半天没看出门道,便有些郁闷了,身子松垮垮的往后一趟,手臂想要撑着桌面,谁知一不心碰翻了茶杯。茶水顺着桌面流下,赵有恭赶紧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拧拧袖子上的水渍,正待句牢骚,眼中就留意到了一丝不同之处,只见不少茶水已经灌进剑柄之中,而流出的却非常少。剑柄怎么可能存住水,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剑柄内部是空的,怪不得一直没发现问题,原来奥妙之处在这里呢。此时朱娘子也起了身,她笑着嗔道,“殿下,你可心些!”“无事,娘子可有什么线索了!”“是有想法,不过必须等邵烈得到的消息才行!”大约戌时,杨再兴从外边回来,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消息,田畴也参加了艮岳园宴席,而且还是艮岳园东面矮墙的守将。一听这个消息,赵有恭有明白朱琏的意思了,难道田畴与那次的刺杀案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