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八合荒
大金国勇士们想要安全撤回，需要一个活着的，安然无恙的李师师，只有一个未受任何伤害的李师师才具备价值，也只有这样，赵某人才会投鼠忌器。不知道李师师为什么不离开汴梁，但李师师既然留在楚王府，就给了大金国跟赵某人谈判的筹码。李师师不能死，一个死了的李师师除了激怒赵有恭那条疯狗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如今大金国内，若论威望，恐怕除了完颜宗望就是完颜杲了，因为完颜杲可是完颜家族的长辈，担任着族长一职。完颜杲沉着脸走来，完颜娄室赶紧后退两步，弯腰行了一礼，完颜杲显然心情不怎么样，任谁看了楚王府门口的惨状心情都好不了，这个斡里衍，是色心作祟，迷了心窍啊，要说汴梁城哪里不能打，除了楚王府还有其他地方么？幸亏来的及时，否则李师师这个最有用的筹码可就要被斡里衍弄死了。
“斡里衍，领着你的人去皇宫，汗王那人手不足，需要你去支援！”完颜杲这到命令一下达，完颜娄室就撇了撇嘴，还习惯性的摸了摸那撮胡须，十几万大军入汴梁，汗王还会缺人手？叔父他老人家是有意支走他完颜娄室呢，看来这次闯祸了啊，否则叔父也不必如此生气了。
完颜娄室也不敢辩解，答应一声领着自己的人哗啦啦的朝东去了。送走了完颜娄室，楚王府的紧张气氛并没有放松下来，十几名侍卫将李师师护在身后，愤怒无比的望着完颜杲。
完颜杲以前来过汴梁，所以李师师还是认识这位大金国亲王的，面对这个权倾大金国的男人，李师师并没有气馁，抬手指了指头顶的牌匾，“完颜杲，告诉你们的人，这里是楚王府，任何人不能在此撒野，我想你也不愿意得到一具无用的尸体吧？”
好个聪明的女人，完颜心中暗自苦笑，被人看破了，那还真拿李师师没有办法了，“李娘子，本王保证不会对楚王府有一丝侵犯，但是也希望李娘子能放聪明些，他日还请随我大金国勇士北归，我家汗王钦佩李娘子的为人，又与秦王殿下是好朋友，有意请李娘子去会宁府浏览下白山瀑布。”
“哼哼，放心，我既然留下来，就没想过逃走，离开汴梁时，我会跟你们走的，现在带着你的人去别的地方吧。另外，告诉完颜宗望，别做的太过分，否则，这十几万女真人都要为汴梁城陪葬”师师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她也没必要对完颜杲客气，既然拿准了完颜杲不敢乱来，也没必要怕了。李师师如此强硬，完颜杲还真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完颜杲也算一代豪杰了，何必跟个女人计较，只要这女人能安心当筹码就可以了。
很快楚王府的大门重新关闭，完颜杲也依言撤走了楚王府附近的兵马，不过也只是撤走而已，在外围却将楚王府重重围困起来，那架势简直就是里十层外十层，将楚王府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别说老鼠了，就是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完颜杲的态度非常明显了，你李师师在楚王府内出入自由，没人敢涉，但是想离开楚王府一百步，对不起，你还是回去呆着吧。
相比楚王府的情况，代表着大宋最高荣誉的皇宫却大为不同，完颜宗望亲自督军，女真人奋勇杀敌，而皇宫禁军因为汴梁失陷早已是人心惶惶，如今城内宫女太监各自逃命，局面乱糟糟的。如此情况下，哪里还能抵挡住女真人的疯狂进攻，皇宫外城在半个时辰内就宣告陷落，紧接着就是内城城墙遭受女真人的猛烈进攻。
宫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奔跑哭叫的宫女太监，有的禁军知道皇宫不保更是开始抢夺宫里值钱的东西。如此乱局，已经没人能够控制的了了，西宫内赵佶换着一身太监的衣袍，还不断催促旁边的陈美人快一点，“美人，没有时间了，你也快快换了衣服，咱们扮成宫女太监逃离汴梁，等到了临安，一切会好起来的。”
女真人攻打皇宫，太上皇殿下想的不是如何守城，而是逃跑。陈美人也有点疲累了，可她不能不听赵佶的，而且要是真的落到女真人手中，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呢？赵佶想着逃跑，那是因为他早年间就在临安府置办了行宫，还藏了一笔财富，到了那就可以东山再起了。与赵佶不同，赵桓并没有想过逃跑，因为他知道逃跑是不可能的，女真人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又岂会容许大宋帝王离开？赵桓傻愣愣的呆坐在紫宸殿内，内侍杨莲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柴可言默默无言的坐在一旁。赵桓不想死，他才刚刚登基为帝，不想就这样草草的沦为女真人的阶下囚，绝望之下，一对眸子热切的望着柴可言，“郡主，还有什么办法？你快说，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朕什么都听你的，真的...”
柴可言面色如水，一言不发，赵桓慌乱之下，从书案后走出来，竟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郡主，求你了，朕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什么都听你的。”
一身的锦龙袍，头戴华贵的紫金冠，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柴可言笑了，却比哭还难看，这个跪在地上的男人就是大宋官家，就是她柴可言名誉上的官人？当初赵匡胤赵匡义虽然夺了柴氏江山，可不得不承认这兄弟二人各个都是心黑手辣，有勇有谋的大丈夫，可笑百余年后，赵氏子孙竟然变成了这副熊样子。都说赵有恭顽皮无赖，胆小如鼠，现在看啊，这赵佶父子比以前的永宁郡王还不如呢。
“赵桓，你起来吧，本郡主只有一个办法，现在桌上有两杯酒，之前已经下了鸩毒，你如果不想遭受屈辱，如果还想维护大宋天子最后一丝尊严，为我大宋留下一点血性，那就把这杯中酒喝了。只要你喝了，我柴可言就陪着你喝下去，既然活着不能做夫妻，咱们就做一对鬼夫妻。”
柴可言推推旁边的托盘，两杯酒映着红色的烛光，赵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没想到柴可言会这么回答。有那么一刻，赵桓真的心动了，因为柴可言名动汴梁，不知有多少男人梦寐以求，可是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双手撑着地，两只脚乱蹬，不断后退，脑袋还不断摇着，将那顶紫金冠甩的歪倒一边，头发乱糟糟的，“不...朕不喝....不能喝，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可言，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
柴可言眼中满是失望之色，赵桓啊赵桓，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也许他比那乐不思蜀的刘阿斗还不成器。一代帝王，落入蛮夷之手，是很等的耻辱，大宋乃至皇族赵家怎么能容忍这样的屈辱存在，只要稍微有点血性的人，就会选择与这座皇宫一起覆灭。假如是赵有恭，以那个男人的狠辣，一定会亲手杀尽妻儿，最后战死沙场的，可惜，赵桓就是赵桓，比起赵有恭，差得太远太远了。长长的叹口气，柴可言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酒杯落地，摔成了粉碎，“咯咯，赵桓，酒中并没有毒，不过你已经无可救药了，你身上的毒无人能解，当朝官家，竟然一点血性都没有，你还活着做什么？”
柴可言慢慢的走出了紫宸殿，独留赵桓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此时的赵桓已经处于半疯癫状态，他不知道什么是耻辱，只想活下去，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强。
皇宫终于还是破了，随着大门倒塌，无数女真兵马蜂拥而入，这次女真人没有像入城的时候那样乱来，前有几百人死于督战队的教训，他们已经知道了汗王殿下的军纪不是开玩笑的。女真人分成好几股，有的人冲向了西宫，有的人扑向紫宸殿和后宫，而完颜宗望并没有去赵桓所在的紫宸殿，而是持剑大踏步来到御花园。茂德帝姬赵福金，曾经朝思暮想的女人，终于可以得到她了。皇宫内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一片杀戮中，御花园中却又丝竹声悠悠传来，一个女子长发披散，一袭白纱拢着婀娜的身姿。完颜宗望很兴奋，可是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来到亭外，右手抚胸，左手持剑杵在地上，“帝姬，完颜宗望来了，不知帝姬这些年还好？”
“二王子果然不同凡响啊，才区区几日就破了我大宋王都，当真是英勇善战呢，不知二王子此来，是要取赵四性命？”赵福金右手轻轻按着琴弦，美目流连于绿意盎然的池塘。在她的声音里似乎没有半点惧意，也看不出半点慌乱。赵福金如此震惊，反而出乎了完颜宗望的意料，不过这也证明他完颜宗望没有看走眼，茂德帝姬是个世间少有的女子，她也绝不是旁人所说的花瓶。
“帝姬勿恼，本王对帝姬仰慕已久，当年便想皇帝陛下将帝姬赐婚于本王，奈何事情多变。不过现在，没人能拦着本王的路了，只要帝姬随本王回到会宁府，本王愿让帝姬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完颜宗望是霸道的，这也是他与生俱来的脾性，只要他看上的女人，抢也要抢走，哪怕是一具尸体，也应该归他所有。他的目光是火热的，朝思暮想的女人就站在眼前，也许明天就会成为自己的女人，拥有赵福金是上苍的赐福，他感到骄傲。
赵福金并没有生气，而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金国汗王，不知为何，在这个男人身上，她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就是凌哥儿。同样的权势显赫，同样的凶狠霸道，也许这次真的躲不过去了，不过谁敢说完颜宗望不是个好归属呢？如果四年前，她绝不会看上这个蛮子的，可是现在，她觉得完颜宗望这个蛮子非常不错，他野蛮，他狠辣，却也能保护所爱的人。而且，有的选择么？哪怕是死了，她的尸首依旧会随着完颜宗望去往会宁府。
轻轻仰起脸，东方的天空已经绽放一点黎明，可是属于她赵福金的黎明又在何方？其实，每一天每一秒都盼着一个人来，盼着那个人拯救汴梁于水火之中，盼着他提着千军万马，将他的四姐儿救出火海。真的，有那么一刻，她天真的去想，只要凌哥儿肯来，以前所有的过错所有的过节都舍了，再也不去怪他了。下这个决定很难很难，可那个人是凌哥儿呢，是她最敬爱的兄长，最终，汴梁城破了，皇宫破了，心中思念的人还没有来。
八合荒，水常望，四方云雨，千古流浪，抬头看去，久久等待着，最后英雄未来，魔鬼却降临于世间。完颜宗望是个魔鬼，他还会将所有人变成魔鬼。赵有恭啊赵有恭，难道心中的权力挣扎就那么重要么？赵福金笑着笑着，缓缓抬起左臂，白色长袖随风起舞，一股香风拍打着完颜宗望的脸颊，“二王子，想要赵四不难，只需答应我一点！”
“帝姬请说”完颜宗望喜上眉梢，说不出的豪气，赵福金乃是聪明的女人，她一定不会提什么无理要求的，因为这个女人应该知道，如果是他完颜宗望不愿意做的，提了也是没用。
春风还未停歇，黎明带着一丝丝凉意，风中夹杂着赵福金落寞的声音，“城中财物任你拿去，勿再伤我汴梁百姓一人，答应，赵四就是你的，否则，赵四愿与汴梁共存亡！”
此刻，赵福金英气勃发，巾帼不让须眉，看她直挺挺的身子，好像有着无穷的勇气。完颜宗望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不是赵福金的要求太难，而是太简单了，就这点要求么？看着赵福金的背影，完颜宗望突然狂笑起来，最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知怎地，他就是想笑，真的忍不住了。堂堂大宋，号称天朝上国，中原之巅，没想到最后王都百姓却要一个女人用一生幸福去换取。完颜宗望很想问一句，大宋朝的男人呢？
“哈哈....哈哈哈...帝姬放心，此要求本王应允，只是.....帝姬不觉得可笑么？诺大的大宋朝却要你一个弱女子来维护，堂堂皇族，最后站出来的却是一个女人，可笑，真是可笑....你们大宋朝是不是没有男人了？”完颜宗望有资本去嘲笑，因为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在大金国，女人只是生儿育女，放牧牛羊的，外边的天必须男人来承担，如果一切都要女人来承担，不如死了痛快。
听着完颜宗望嚣张的话语，赵福金胸口堵得慌，眼角扫过，只一句话 便让完颜宗望的笑声戛然而止，“二王子高兴的过早了，大宋人杰地灵，总有豪杰诞生，谁言我大宋无人，谁言我皇族没有勇士？只不过那人在关中，他若在汴梁，尔等还能过黄河？”
又是赵有恭，完颜宗望讨厌这个人，因为他自打跟赵有恭接触以来，就没在赵某人手上讨到过便宜，“赵有恭么？你也太瞧得起他了，不是他，本王也来不到汴梁城。”
“也许吧，二王子还是别高兴的太早，在我大宋有句话，叫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的笑”赵福金将背影留给朝阳，同样也留给了完颜宗望，看着一点点消失在视野中的靓影，完颜宗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好个高傲的女人，不过总会让你低头的，是答应了不伤汴梁百姓性命，可是皇族之人呢，有的是办法逼着赵四低头。
当朝阳升起，皇宫的局面也渐渐平稳，完颜宗望收获颇丰，一夜之间，可以说将大宋皇族一网打尽，除了赵楷外逃，赵构不知所踪外，其他人一网成擒，从帝姬到赵佶，全都被困在了西宫大成殿内。最好笑的就属赵佶了，竟然穿着一身太监衣服，这家伙也太天真了，大金国好不容易进了皇宫，会让这位太上皇离开么？至于赵桓，早已经面如土色，浑身打着哆嗦，听负责攻打紫宸殿的人说，当时进紫宸殿的时候，赵桓竟然尿了裤裆。完颜宗望觉得很好笑，看来自己攻打大宋是打对了，大金国内还有不少人说大宋实力雄厚，不能轻起战端，现在怎么样，那些人的脸早就被打烂了。
大成殿外，皇族男男女女成排站在院中，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这些人看上去当真是难得俊雅，女的漂亮，也不得不慨叹下老赵家的遗传基因。尤其是那些女子，个个让人心动，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当属站在赵桓身边的柴可言以及赵佶身后的陈美人了。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些俘虏，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突然间，完颜宗望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儿的地方，柴可言的孩子呢？她与赵有恭生的那个孩子去哪儿了？
“赵湘呢？谁能告诉本王赵湘去哪儿了？”完颜宗望黑着脸，一脸怒气的看着完颜娄室，直到此时完颜娄室才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赵湘虽然是赵有恭的儿子，可大宋百姓并不知情，他们都以为那个孩子是赵桓与柴可言的，也就是说赵析就是未来的太子。辛辛苦苦攻打汴梁城，却独独少了太子，这么大的错也能犯？
完颜宗望不会蠢到去问柴可言，看柴可言气定神闲的样子，八成是早就安排好了，难道送到了楚王府李师师手中？毕竟那是赵有恭的孩子，楚王府不可能看着这个孩子落在大金国手中的。想了想又暗自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太小了，柴可言肯定还有其他安排。
赵析不翼而飞，不仅仅完颜宗望不知道，就连赵桓也一点都不知情，自己名义上的儿子不见了，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赵析去了哪里是个谜，恐怕除了柴可言自己，没人知道了，而柴可言也不会说的，她就是死也不会透露半句。完颜宗望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将完颜娄室活剐了，本来手中握着李师师和那个孩子，就可以万无一失的，赵某人再凶狠，还能不顾自己的亲骨肉？
完颜宗望气的很，不过他做梦也想不到在这皇宫中还有一个婴孩非常重要，那个孩子就是刘妃的儿子赵析，因为这个孩子才是赵有恭真正想保的。可惜了完颜宗望一点都不知情，再加上小刘妃很善于隐藏自己，她一身宫人衣服，身上去了所有贵重物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官家宠幸的普通女子，完颜宗望自然不会将视线放到这样的女人身上，就是看到了也不会多想，这种女人生的孩子能有多重要？
汴梁城一场巨变，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当汴梁城破，大宋各地才感受到大宋的天变了，才知道后怕。其中最为心急的当是广南路处置使张叔夜，以及京东路处置使种师道，闻听汴梁陷落，大宋上下一片哀嚎，那些各怀心机的勤王兵马才开始朝着汴梁城靠拢。虽然真心想要救汴梁的人很少，但姿态一定要做出来的，否则以后还不被老百姓的口水淹死？
张叔夜以及各路勤王兵马共计十几万，这十几万大军对完颜宗望来说可是不小的压力，虽然不怕，但也不想被拖住，来汴梁是图好处的，得了好处就该走了。整整三天，女真人开始洗劫汴梁城，不过女真兵马也恪守着完颜宗望定下的军纪，抢可以，但不能主动伤了百姓性命，当然杀伤还是有的，但这已经非常不错了。
在泰山脚下，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重重的跪在地上，他于胜哽咽，叩拜西南，这个老人就是种师道，以为可敬的老将军。
种师道没有去汴梁，他要去河北大名府，挡在女真人北去的道路上，也许仅凭着手下不到两万人去拦截女真大军，等同于飞蛾扑火，可是他愿意去赌。他赌那个关中之主不是真的冷血无情，他赌秦王殿下会来，只要他能拖住女真人，就够了，为了这些，哪怕死在河北亦在所不惜。
种师道写了一封亲笔信，由自己的家人带去太原府，而自己也领兵赶赴大名府之北。
八荒六合，战云密布，一切的一切，就是想告诉女真人，大宋从不缺乏大好男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