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应佩的好日子将近,这行礼的前一日,怀真便乘车前往应公府。l.
此刻府内处处张灯结彩,热闹过人,见是姑娘回来了,忙入内相报,李贤淑等不及,早先迎出来接着。
母女两人相见,自然是格外有一番喜欢之意,李贤淑道:“早就盼着你,可算是回来了。如何,姑爷没一块儿”
怀真道:“他部里仍是忙,不得闲,娘别理他横竖明儿是必到的。”
李贤淑笑道:“我也不过是一问,知道他事情多,哪里就得空来了,不过是跟盼你一般的,竟也想盼着姑爷呢。”
怀真挽着李贤淑的手,便趁机撒娇道:“娘别只顾着喜欢,改日再只偏心他,不疼亲闺女了。”
李贤淑任凭她靠在肩上,心中受用,道:“我偏心他做什么还不是因为我闺女喜欢他,娘也才跟着爱屋及乌的”说着,便伸出手指来,在怀真额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既然回了府,先自然是要去见老太君的。
眼见大房将要到了,李贤淑却越发敛了笑,怀真瞧出端倪,便问道:“这两日府里可还安生”
李贤淑见问,便笑道:“有什么自然是好的。”
怀真却看出母亲似有心事,还要再问,李贤淑却握着手,悄悄地说道:“只是你何必又叫姑爷送三千银子过来,可知你爹跟我都吓了一跳”
怀真脚步一顿,惊疑看向李贤淑,李贤淑一看这情形,便明白她是不知情的,因也止步问:“你果然不知道”
怀真蹙眉问道:“他从未跟我提起过,因何要送银子”
李贤淑闻言,又笑又叹,因见来往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便摇头说道:“罢了,等你见过了老太君,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怀真只得应了声,李贤淑又道:“那王家的两个姊妹多半也在,她们倒是颇为讨老太君欢心的,正好儿你也见见。”
老太君房外的丫鬟们见了,忙往内报,李贤淑便陪着怀真入内,进了里屋,果然见里头仍是满满地坐了一堆人,见了怀真来到,竟多半都站了起来相迎。
只因怀真嫁了小唐,论起品级身份来,此刻在场的,竟极少有比她更高的,是以众人都不敢怠慢,除了应老太君而下,几乎都起身恭候,等着见礼。
怀真同众人一一见过,来至跟前,给老太君行了礼,老太君已经一叠声地笑道:“好好,众人正也说着你呢,可巧你就回来了,过来让祖奶奶仔细看看。”
怀真上前,老太君打量了会儿,不免又夸赞了几句,道:“养的更水灵了些,比先前在家里更好了。”在场的女眷们便也纷纷地附和,顿时一片称颂之声。
顷刻,便有几个族内的姊妹们过来给怀真见礼,怀真也自起身,只在末了后,却见两个面生的女子上前,瞧着一个十七八岁,生得花容月貌,气质娴静端庄,一个十四五岁,似娇花初绽,隐隐地透着一股灵秀之气。
两个人向前行礼,一个口称“妹妹”,一个行礼道“姐姐”。
怀真便知道是那王家的姊妹了,便也含笑同她们见过,也以姐姐妹妹相称。
怀真略坐片刻,因惦记着徐姥姥等也都在府内,再加她很不喜欢这般虚情假意看似亲热的场面,因此只又坐了一刻钟,便借故起身告退了。
应老太君反忙不迭地叫她回去歇息,又对众人说道:“这孩子打小儿的身子就弱,近来倒是好了很多,只仍不可叫她过于劳累了。”
怀真去后不久,王浣纱对王浣溪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也借故退出。
却说怀真自回到后院,果然见徐姥姥正跟李舅妈一块儿,正同些丫鬟收拾那些彩纸、喜贴儿、喜饽饽等一应小物件,丫鬟一报怀真回来,众人都停了手,徐姥姥李舅妈便忙往外迎接。
说话间,怀真已忙不迭地跑到里头,便也不行礼,张手就把徐姥姥抱住了。
徐姥姥笑的眼睛都眯起来,道:“好真哥儿,还是先前似的呢,一点儿没变。”便轻轻抚过怀真的发端,又将她抱入怀中。
怀真钻在徐姥姥怀里,着实亲昵了会儿,才撒开手,又向着李舅妈行礼。
众人这才又坐了,徐姥姥问:“可见过老太君了”
怀真道:“方才已经去过了,姥姥因何没在那里”
徐姥姥笑道:“咱们乡野人,上不得那正经台盘,何况我见这底下琐碎事儿也是不少,就跟他们一块儿打理打理倒好。”
怀真挨在旁边坐着,说道:“我却也知道,姥姥跟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去的,只是这些日子我不得空去幽县,您老人家如何也不去唐府叫我好想。”
徐姥姥复眯着眼睛笑说道:“你又说唐府,姥姥这早晚儿还觉得如在梦中呢,先前只是听人传说唐家如何如何了得,却是做梦也想不到,我的宝贝外孙女竟也嫁到那里去了。”说话间,便又张手将怀真抱住,笑了一阵。
怀真便趁机说:“既如此,改日您便过去住上两天倒好,我们府内清净,太太整天巴不得有个能说话的老人家陪着呢,见了姥姥,必然喜欢。”
徐姥姥道:“只怕太太嫌弃我们。”
怀真笑道:“太太才不是那等浅薄的人呢,姥姥只管放心。”因此便跟徐姥姥约定了,就在应佩成亲后,便过去唐府里住上几日。
因说了会儿,就听见外头有人跳了进来,怀真定睛一看,却见是个半大小子,脸容跟李霍差不许多,怀真惊喜交加,唤道:“阿准”
这进来的果然便是李霍的弟弟李准,一看怀真叫他,便也喜欢起来,忙跑到跟前儿笑着请安:“表姐大安了”
怀真打量着他,却见比上回在幽县相见的时候,又长高了一个头,怀真啧啧称奇,便对徐姥姥道:“阿准长的这样快,我看他将来比表哥还要高大了。”
李准闻言有些害羞,便挠头笑道:“我天天练习,爹又请了个棍棒教习教导我,虽然比不上哥哥,估摸着总也有哥哥的一半儿了。”
怀真见他虽然勤学,却无骄奢之气,着实可爱,便笑看着他,点头说道:“上回见了,还只顾拖着棍棒四处疯跑玩耍了,今儿已经这般知礼了,将来必然也有一番大作为。”李准红了脸。
正热闹说了会儿,忽地见王家姐妹来到,怀真才敛了笑,起身相迎。
王浣纱见她站了起来,忙上前拦住,便柔声道:“少奶奶别这般,让我们无地自容了。”
怀真笑着打量她,道:“何必如此,以后都是一家人罢了。”
浣纱也望着怀真,却是满眼地感激喜欢之色,又道:“虽然承蒙应大人不弃,但我们何尝不是谨记自个儿身份的,有道是受人恩果千年记,只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罢了。”
徐姥姥在旁见了,笑说:“这孩子倒是很多礼,只是姑爷行这好事,也是他自己的功德,你这孩子有此心,却也是你的本分,你们都很好。”
当下众人才又坐了,说了几句话,怀真察言观色,却见浣纱言语安静,举止娴雅,果然是个难得的,浣溪并不多话,但偶尔发声,却每每有些出人意料之语,眼神中透出几分灵动,颇为惹人喜爱,怪不得应兰风会收她们为义女。
如此,便至黄昏,应佩因听闻怀真回来了,在外头应酬完毕,早一阵风似的赶回东院来。
兄妹两人相见,更是喜不自禁,因握着手,在桌边儿上坐了,彼此又问询了几句闲话。
末了,怀真才问道:“我听说哥哥定的是这武威将军家的女孩儿后,着实的吃了一惊,哥哥可是真心中意的”
应佩见问,便笑着点头,道:“她来过府内一遭儿,无意中看见了,后来我去土娃家里,正好赶上她也在陪着玉儿两下里见过几回,倒觉得不错。”
怀真想不到他们竟有如此接触,因又笑问:“我先前在熙王府也是见过的,她果然跟玉儿说的很投契,两个叽叽咕咕,总是不肯停口似的,难得玉儿那样爱说,终究是遇到了个知音了。”
应佩只是笑,怀真打量着他,却见他眉眼里透出些喜色来,并不似什么为难之类。
怀真便又试探着问道:“这般说来,哥哥果然是喜欢的我原先以为,哥哥喜欢的是那种举止高雅的高门淑女呢,这种爱说爱笑的脾气”
应佩听到这里,便点头说道:“妹妹说的很对,可知我喜欢的便是她这般实不相瞒”应佩说到这里,见左右无人,便对怀真低声说道:“不瞒妹妹,我心里觉着她这个人的性子,倒是有些像是母亲的。”
怀真大为意外,道:“像娘么”
应佩赧颜一笑,却又道:“我是这般觉着,透着些爽快利落我因敬爱母亲,也从来都想自己能寻一房这般的贤良妻室,谁知竟遇见她,看她的举止性情,口快心直之意,倒是跟母亲有些相似的。”
怀真又听了这句,才忍不住笑了数声,也叹道:“我竟然想不到,你是因此看上她的,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应佩笑道:“我知道妹妹是担心我是不是委屈了实在不曾,虽说她的容貌不算上上,但娶妻应娶贤,只盼她有母亲一半儿贤良,我就心满意足了”
怀真连连点头,同应佩对视片刻,心中自是感慨良多。
次日便是正日,应公府门前,车水马龙,什么皇亲贵戚,满朝文武,纷至沓来,将整条街都阻塞了,府内更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盛况无双。
只因应兰风此刻,早就非当年那个才进京城,青头涩角,满身寒酸,四顾无路的贫贱官吏,他的出身又不是那等只仗着祖宗荫庇便一步登天的,乃是踏踏实实,凭着政绩一步步身居高位,这一点从来都是很为文武同僚们赞许的。更何况,观其言察其行,又见他素来行事不是那等张扬无度的,反而一派的谦和自谨,叫人无可挑剔。
再加上近来他又做了的两件事,一是当街处置了行凶的恶奴,丝毫不肯包庇凶顽,其磊落光明,不仅是官员们称道,连百姓中也多有嘉许。第二,则自然是救了王克洵的子女们,且又收为义女,其宽厚仁和,无法不叫人动容。
至于如今他身在高位、又是唐毅岳父这两点,倒反而是其次了,只因有这许多的好名声,众人都甚是心爱,认得不认得的,纷纷前来恭贺祝好。
是以这一日,真真儿地盛况空前。
只是苦了李贤淑,尽心竭力地张罗,忙得无法,只在怀真来的时候才得空跟她寒暄了一会子怀真心中因记挂着李贤淑所说小唐给了三千两银子的事儿,很想再问一问,谁知李贤淑竟总是不得闲。
这两年李贤淑在应公府,也算是里外操持,身边自有如意帮手,另外也有几个心腹的使唤娘子,自来也经过些大场面,因此这一遭儿自然也体面得过。
只是毕竟今儿来的人实在太多,应公府里原本的人手竟有些不够用了,怀真又因不在府内,不懂诸事,幸亏徐姥姥跟李舅妈因来了几日,略熟悉些,因此竟帮着操持,有些琐碎细微之处,都能帮着料理了。
除此之外,那王浣纱竟也帮得上不少,怀真就见过两遭儿,有那底下的人来回事,找不到李贤淑,王浣纱便出门,竟是淡淡定定,吩咐的清清楚楚,且又不失分寸,怀真从旁睹其言行,心中便生了几分赞许之意。
却说这一日,除了跟应兰风结交的朝中官员京内权贵们,李贤淑的三位姊妹也自来到,因李贤淑甚忙,便是王浣纱接了,妥妥当当地安置了,怀真少不得陪着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门上来报,说是张爷到了,怀真便起身出外,果然见是张珍来了别的人来府内,自是不便入内,然而张珍跟怀真自小的情谊,自然跟别人不同。
怀真便请了他入内,两个人欢天喜地的,又尽情地说了会儿话,因问起容兰来,张珍笑道:“她因为有了身孕,自然不便来,叫我代为告罪,她心里也想念着妹妹,只等改日再见罢了。”
怀真见张珍比原先更加高大了些,体态也微胖,更是精神很好,可见跟容兰两个夫妻和美。
怀真便笑说:“不着急,改日我得了空,还要亲去你们府上探望姐姐呢。”
说话间,应玉李霍两口子却也来到,自然还抱着小狗娃儿的,恰好张珍也在,顿时跟怀真一块儿迎了出去,这几个人一番相见,其热闹欢喜之态,更是难以尽述。
李霍进内又给徐姥姥跟李舅妈见了礼,不便逗留,便同张珍又一块儿出去了,应玉抱着小狗娃,便同怀真又回到座上。
应玉便说道:“怎么这些日子,你也不去我们家可知我天天盼着土娃也是想你想的不成。”
怀真便把家里敏丽之事说了,道:“这会子我不便四处走动,还好敏丽姐姐如今渐渐好了,过两日闲散了,我自是要去的。”
应玉点头道:“我只听闻是有了遗腹子原来竟还是这般遭难的,你多照料些倒也是好。”说了两句,应玉又笑说:“你快看看狗娃儿,瞧他是不是比先前好看了”
怀真噗嗤一笑,低头打量了一会儿,果然见小孩儿眉眼有些长开,脸也有些白净起来,不似先前一样皱巴巴黑黢黢的了。
怀真便掩口笑说:“人家说女大十八变,怎么这小狗娃儿一岁不到,就变得这样好看了先前你们给他起这个乳名,我又见他生得黑,还以为果然就是个小黑狗儿样了呢。”
应玉啐了声,拿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道:“你懂什么孩子生下来便是那个怪丑的模样儿,不信改日你也生一个,你且好生瞧一瞧,难道生下来就跟你或者唐三爷一样好看了”
怀真微微脸热,便不做声了。
应玉见左右无人留意,便问道:“你们家三爷呢可早来了不曾”
怀真道:“今儿是哥哥的好日子,他自然是早来了,如今跟爹在外头照应着呢。”
只因小唐也知道今儿的人客必然是多,应兰风只怕周旋不过来,因此他也是一早儿就也来到,只跟怀真见了一见,便出去帮衬了。
怀真跟应玉又说片刻,此刻外头的来客越发多了,又有熙王妃来到,众人忙都轰动接了,怀真便拉了一把应玉,两个人才去了席上。
鞭炮声响,迎了新娘子来到,行礼完毕,里外众人便都入了席。
众人吃了会儿酒,在外间,新郎官儿应佩便又来挨桌相敬,顿时又是一番闹腾。
因是自个儿的好日子,应佩心恰意美,早禁不住吃的脸红耳热,只因李贤淑早就吩咐过,不可叫他醉了,当下唐绍春晖李霍等便忙替他挡了。
这些人里,只有凌绝不能吃酒,便只在旁随着笑看,正看得得趣儿,忽地有个丫鬟来到,对凌绝说:“凌少奶奶叫大人呢。”
凌绝闻言,便才出来,到了门上,果然见林抱着凌霄站着等。凌绝上前问道:“嫂子叫我何事”
林道:“这孩子安静不多时,眼见又要缠磨人了,我看怀真正忙,哪里分神又来哄他呢只怕你哥哥这会子也分不开身只有你不吃酒,他又听你的话,索性你就先带了他去。”
凌绝笑说:“使得,嫂子把霄儿给我罢了。”当下伸手把凌霄接过去。
凌霄素来挑拣,不是什么人都能搂抱他的,此刻正也因为不能靠近怀真而恼怒着,见了凌绝,却才转忧为喜。
当下凌绝抱了凌霄,便跟林辞了。
一路回到前厅,见应兰风陪着应佩,李霍唐绍几个簇拥着,仍在挨桌敬酒,正好儿敬到一桌儿同辈人席上,里头也有几个李霍相熟的军官,众人便大声哄闹,声势惊人。
凌绝便对凌霄道:“霄儿看,可热闹么”
凌霄瞪着眼睛看了会儿,却淡淡地,并不是个高兴的模样,凌绝倒也不以为然,心想:“他们闹腾的厉害,若是霄儿不喜欢,不知怎么哭起来就不妙了。”又扫一眼厅中,却果然见景深正在跟几个官员推杯换盏。
凌绝当下抱着凌霄退了出来,在廊下略站了会子,指着那些盛开的花朵草木给凌霄看,一路且走且看,不知不觉竟到了应兰风的书房外间。
凌绝因常来应公府,每次来此,都是在书房内跟应兰风相见,因此自然是不陌生的,此刻廊下虽有小厮在,见了他,都含笑行礼,把他当作自己人一般。
凌绝便抱着凌霄,在门口站了站,不料凌霄喃喃地,回头看着书房,歪着小小身子,竟是想往里头挣动。
凌绝见状,不由笑道:“霄儿怎么了想到恩师书房里玩耍么这可不是能自在玩耍的去处,霄儿乖,跟着二叔在外头就好了。”
凌霄听了这话,便皱起小小地眉心,口中兀自呀呀地不知说着什么,小胖手比划了比划,竟指着那书房,显然仍是想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伙伴们,a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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