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当初景深跟敏丽之间有些过往,加上此刻情形复杂,小唐便不愿多言。
凌景深自也知情,两个人又略说几句,景深便先告辞离去。
话说景深骑马径直回府,昨晚上直到如今,他从未合眼歇息过片刻,仿佛每一刻都绷紧心弦,于刀光剑影中搏命而行。
然而古怪的是,虽然耗神费力如许,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透出几分疲乏,然而精神却极为奋然,隐隐地有一股莫名地喜悦涌动,无法按捺。
他自最初到如今,一步一步,走了多少弯路,每一次都险象环生,却终究还是有惊无险地度过,如今,且又终于将林沉舟所托付之事完成了
景深回到家中,进了内宅,见正在做针线,奶母哄着凌云正睡,见景深回来,便双双站起身来。
景深使了个眼色,奶母便抱着凌云退了出去,笑道:“总算是回来了,昨儿到底如何了呢,吓得我一夜未眠,多亏了小绝”
景深不待她说完,便上前来,将拥住。
一怔,这才发觉他的意图,便笑着推到:“别胡闹,好生说正经话呢。”
凌景深不管不顾,便往内室而去,微微皱眉,小声道:“凌霄先前去了太太房内,这会子怕要回来了,你别闹了。”
因见他一心如此,并没停住的势头,无法,就低低说道:“不然你便去彩翎房内罢”
原来这两年,因生了儿子,便把精神都放在凌霄凌云身上,对景深却看的比先前淡了,先前怀着凌云的时候,又因知道景深心火重,怕他又在外头搞三捻七,招惹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平白生气的
正好儿凌夫人身边儿的丫鬟彩云伶俐,倒是颇招的喜欢,思来想去,便同凌夫人开口,讨了彩云,给她改名做“彩翎”,给景深安在房内。
昔日景深倒是不讲究这些,若十分推拒,他也就去小妾房中了,然而今次却不知怎么了,竟不肯听。无法可想,只得勉强从了。
果然,正行事间,却听外头有些声响,知道是凌霄回来了,便着急地推景深。
景深却总是不肯撒手,拼命动了几番,终于才算好了,便翻身躺在旁边,微微喘息。
忙起身,匆匆整理了,此刻奶母已经领着凌霄进门,翻身下地,叫丫鬟打水的功夫,奶母跟凌霄便进来里间了。
此刻景深仍在床上,毫无声息。
心里责怪他不知分寸,然而又想到昨夜在外惊魂一场倒也罢了,又叫奶母领着凌霄到外间等候片刻。
丫鬟打水来,又料理了一番,还要叫景深擦洗,不料来到床边低头看他,却见景深静静躺着,呼吸平稳,竟是已经睡了过去。
一愣,不由细看他的睡容见景深虽然入睡,双眉却仍是微微蹙起,仿佛心事难平似的。看了半晌,无声一叹,便把床帐子放好,自己出外陪着凌霄玩耍去了。
景深这一觉,一直睡到半夜,才复醒来,正哄着凌霄凌云安睡了,才回来,便又被景深抱住。
不由转头看他,却见他下巴尖尖,仿佛又消瘦了些,只双眸却仍是极亮,便道:“事儿都平了”
景深望了她一会儿,道:“都平了。”
道:“这会儿是要安歇的时候,你偏醒了,怎么总跟别人颠倒着。”
景深不言语,只说饿了,知道他晚饭不曾吃,早有准备,便起身叫丫鬟送饭进来。
因景深担当的是九城畿防一职,故而时常归歇不定的,家里做好了菜,便热在灶上,只等他得闲便忙忙吃上一餐,当下丫鬟们便把两荤两素一汤送了上来,都是温热的。
景深也不挑拣,坐起来吃了一番,又喝了两口茶,才消停了。
本有些困倦,然而见景深如此,却一时也睡不着,因只坐在床边默默地看他。
看了一会儿,便问道:“肃王果然事败了,亏得不曾带累你,昨儿我听说消息,慌得不成,还以为大祸临头了呢是小绝安慰我,说你自有分寸。不然我当真要跑出去找人了。”
景深笑了笑,并不言语,只端着茶又喝。
打量着他,犹豫了会儿,又道:“我听说,世子早就殁了,敏丽如今还在肃王府守灵呢”
景深的手势一停,就“嗯”了声。
垂头想了会儿,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敏丽是不是也会跟着遭殃”
景深说道:“等送了世子,小唐便会接她回府,不必担忧。”
忙道:“不会被肃王府牵连么”
景深道:“不至于。”
闻听,竟念了一声佛,景深回头看她:“如何问起敏丽来了”
无言,顷刻才低声道:“我跟她原本是好的,后来因为你也因为我那时候太气盛了,才闹得不可开交的这两年,我也有些想开,因听说世子是个好的,倒是替她高兴,然而如今世子竟然短寿,敏丽的命竟是这样,倒让我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景深问道:“你为何不安”
看他,欲言又止。
景深明白其意,微笑道:“你莫非觉着,若不是你,敏丽就会嫁给我”
皱眉,忙摇了摇头,她心底虽是有过这个念头,然而一想到此刻自己有了凌霄凌云凌景深又能干,凌绝虽看着冷淡不近人情,实则是个再冰雪聪明不过的小叔子因此竟不敢多想倘若失去这一切,她又会是如何。
凌景深垂眸思索片刻,低低地说道:“你只不必多想了,纵然不是你,敏丽也不可能嫁给我,倒是你,若不嫁给我却可以有更好之人相伴。”说着,便轻声一笑。
闻言,定睛看向景深:“你”
景深抬眸,竟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脸上微红,道:“你如何又提这件事,我说过,我跟毅哥哥我跟唐毅并无缘分,何况我心爱的是你,你难道不知,为何总提此事。”
凌景深听了这话,眼皮动了动,道:“,我并不是故意怄你,只是假如你当真的嫁给了小唐,你说我们之间,会是如何”
闻听此言,不知为何,心竟蓦地缩紧,拧眉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景深笑道:“没什么,我不过是设想一下罢了。”
道:“如今我跟你凌霄凌云都有了,你竟还只说这话是信不过我还是疑心我会”
景深见她着急起来,便起身走到床边,将她揽入怀中,道:“我怎会信不过你,你如今嫁了我,自然一心爱我为我纵然他再好,你也只是为我,对不对”
哭笑不得,只叹说道:“罢了,你也是我的魔星若是吃饱了,且快安寝罢。”
景深垂下眼睑,看着,却又说道:“倘若你嫁的是他自然也一心向着他,只怕是爱他敬他,却对我恨之入骨了”
又惊又恼,敛笑便道:“你说够了没有总说这些没影子的话,到底想如何呢”
景深道:“是啊是些没影子的话罢了。”
凌景深看了半晌,便对她说道:“你既然惦记敏丽然而近来这几日,还是不要跟她相见,总要等到她回到唐府之后,再去不迟。”
听他又说此事,才缓缓地熄了心头怒意,道:“我也正觉着,此刻去不是好时机,毕竟你先前跟肃王府多有来往,自要避嫌只是,我真的要去唐府么”
景深道:“去又何妨,你方才也说过,这许多年过去了,再多心结也都解开了,何况你是心怀好意的,又何必介怀其他。不过你若是去的话,记得带着凌霄,唐夫人很喜欢他,见了他,必然欢喜。”
点头道:“也罢,那就再等几日。”
却说宫内乱成一团之时,怀真在唐府之中,等到日影偏斜,将近黄昏之时,门上才报,原来是唐绍陪着张烨回来了。
先前唐绍“奉命”跟随保护张烨,也从那小太监口中得知了张烨的身世,这才大惊,再看张烨之时,便不似先前那样随意相待了。
张烨自瞧得出来,便道:“你这样看着我是何意,难道我忽然三头六臂了不成”
唐绍忍不住笑,道:“倒是并没有变得哪吒样子,然而到底是凤子龙孙呢,先前我竟是失敬了,还请您恕罪。”
张烨啐了口,道:“什么凤子龙孙,我须没有头上长角身后生尾的,我不过仍是个草民罢了。你若是还当我是张烨,你就同我亲近,你若当我是那什么凤子龙孙,须得你恭恭敬敬对待的,你就快快地离了我”
唐绍听了此话,才笑道:“咱们才故友重逢的,我只姑且当没这回事,横竖皇上且还没有把你的身份昭告天下,且罢了。”
张烨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便往外去。
唐绍跟在身旁,道:“然而我到底是好奇的,虽然觉着你这次回来,跟先前有些不一样,然而只不敢问。”
张烨道:“我倒是也像仍如从前一般,无知无觉,没心没肺的度日,倒也自在快活。”
唐绍很明白他的心情,便叹了声道:“只可惜,人生无再回。是好是歹,只拼力受着罢了。”
张烨抬头,欲哭无泪,唐绍便从后将他一揽,道:“走罢,既然不爱这宫中,咱们出去乐一乐。”此刻唐绍已经换了平日里的常服,当下,就跟张烨出宫而去。
两个人在市井酒肆里,胡乱吃喝了许久,到底是没甚趣味,张烨又惦记着唐绍先前所说怀真的伤,因便同他一块儿来到唐府。
怀真见两个人都是一身酒气,幸亏都没有喝醉,才放了心,先问张烨道:“先前竹先生拉了你去做什么我问唐叔叔,他只不告诉我。”
张烨哪里能说出口,只道:“绍哥儿说你伤着了,先前你为何也没跟我说”
怀真这才记起,笑道:“没什么的,只是小伤,无足挂齿。”
张烨见她握着手腕,便拉了她手,扯起袖子看了会儿,见好端端被包扎着,张烨就不言语。
怀真因见了唐绍,便趁机致谢道:“还是多亏了绍绍儿不然的话,就真了不得了。”
唐绍忙说:“不敢当,是我护佑不力才是,亏得妹婶子没有大碍,不然的话,我真的要以死谢罪了。”
怀真忙喝道:“阿弥陀佛,大吉大利的。”
唐绍见她这般着急,便笑着低了头。
张烨看看他两人这相处的情形,忽然点头说道:“算来人生也算幻妙,原本是怀真妹妹,现在竟成了你的婶子。”由是想到自己的身世,顿时便又出了神。
唐绍见状,且不打扰她,又见怀真还被蒙在鼓里,他就拉着怀真到旁边儿,把所听所闻,快快地同她说了一遍。
怀真听罢,愕然失惊,睁大双眸,只是无语。
唐绍小声道:“他心里难过的很,连皇上要认回他,他也不肯呢是以杨公公叫我悄悄跟着,算是护着他。”
怀真仍是呆呆的,眉头紧锁。
唐绍见张烨也在旁边发呆,此刻屋内又无别人,唐绍便趁机问怀真道:“前晚上,那带你离开的人,到底是谁呢他可为难了你不曾”
怀真闻听这话,才道:“我不认得他,仿佛是宫中的内侍,倒是并未为难我。”
唐绍松了口气,道:“原本四处都找不到你,眼见天明了,亏得三叔进宫来,不知怎地,给他一找,就找见了。到底你是在哪里呢如何三叔偏能找见”
怀真本没留意这件事,忽然听唐绍说起来,才道:“是么我是在”话还未出口,只觉心头“砰”地响了声,只想着唐绍的“如何三叔偏能找见”这句话。
一瞬间,怀真心底竟想起了许多许多事,纷繁复杂,浮云苍狗,如柳絮飘摇,似乱流急湍,从最开始林沉舟到访,最后竹先生送金钗,再然后宫中淑妃霍然道是你,平靖夫人匆匆进宫带她而出,小唐在车内举止有异,问她金钗何来
怀真当然不知那支金钗的来历,可是却认得,这是御制之物。
再往后,淑妃作乱那日,那神秘的阿剑将她带离险境,却送到了永福宫那传说之中德妃娘娘居住的所在。
任何人都不知她在何处,只有小唐,一寻就能找见。
这一切,看似没有瓜葛的许多琐事,可细细想来,竟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线,牵扯着若有似无地将这所有牵连而起
只是怀真仍是不能信。
她觉着自己实在是荒谬,这许多明明毫无直接联系的琐碎事情,却竟给她无端地合在一起,倘若是真的,那么背后的真相,却如荆棘堆一样,叫人难以置身,无法面对。
唐绍见怀真色变,恍然出神,他便问道:“妹妹你怎么了”话一出口,才觉又唤错了,幸好怀真似没留意。
唐绍便咳嗽了声,道:“三叔如何还不回来呢”
怀真敛着那惊心之意,看了唐绍一眼,道:“我也不知”却走到张烨身旁,见张烨仍在发呆,怀真便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道:“张烨哥哥。”
张烨听了她的声音,就回过头来。怀真咬了咬唇,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张烨眨了眨眼,道:“何事”
怀真犹豫片刻,小声问道:“张烨哥哥,你跟着竹先生这许多年,你可曾听他说过德妃这个人么”
张烨皱了皱眉,想了会子,摇头道:“不曾听说过。”
怀真便垂下头去,不知心情是失落还是放松。
张烨却又冷笑道:“不过他那个人,心机十分深沉,就算是知道什么,也难跟我说的。”
怀真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自然是竹先生瞒着张烨亲生父母的事儿。
怀真便压下心事,道:“说来也是奇怪,为何竹先生竟忍心不告诉你他是那样睿智的高人,只怕必然有个不能说的理由”
张烨满面惘然,道:“他不过是怕我被搅到其中去罢了。然而他若想瞒我,就该瞒着一辈子才好,如今倒是叫我知道了,却又无济于事岂不是更加残忍。何况于我来说,父母亲情,才是世间至贵,倘若早给我知道我的生身父母是谁,我又哪里会顾忌别的,不管生死如何都要回到他们身边儿,然而现在,却是不能够了,竟都是他害的。”
一直等到张烨发现太子太子妃同他的关系之后,他才慢慢地反应过来,昔日竹先生曾问他“你以后会不会恨我”等等言语,原来大有深意。
怀真叹了口气,便问道:“是了,你跟竹先生一块儿出门,为何竟不见他回来”
张烨冷冷道:“谁知道他去了哪里。”话虽如此,但却已经不似先前一般恨意滚滚了
张烨自忖,在寝殿之中说了那句话“可知我最恨的就是你”,却是在激愤之下而出,但自打那之后,再也不见竹先生此刻听怀真问起,张烨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却听唐绍道:“先前我的人看见,竹先生出宫去了,只不知去往何处。”
张烨兀自嘴硬,道:“谁理他,大概是他没脸见我,自走了也未可知。”
三个人说了会儿,黄昏将至,唐绍始终有些担心小唐回来便不敢留,因问张烨道:“今晚上你住在哪里”
张烨茫然,便道:“我也不知。”
唐绍便道:“你若不嫌,去我家里住也是使得的。”
怀真听两人一问一答,就道:“何必又另麻烦,就在府里住下罢了。又不是没有住处。”
唐绍又咳嗽了声,看张烨并不在意,就拉了怀真又往旁边一步,小声问道:“他现在的身份跟先前不同了,住在三叔这里可使得”
怀真道:“你是怕别人想唐府是在拉拢皇太孙么先前竹先生于我有恩,跟张烨哥哥也是极好的,我觉着无碍,若是问你三叔,只怕他也不会在意这些的,何况若是你领回那府去,不也是一样呢还是要眼睁睁看着张烨哥哥不知往何处去”
唐绍听她这样说,便点头道:“那也罢,你做主就是了,只是为何三叔还不回来”
怀真也不知道,忙叫了个丫鬟进来,让去门上派小厮打听。
且不提怀真在家中盼着小唐只说小唐如今何在原来,他并不在别处,却是在应公府的。
自从在宫中跟景深分别后,小唐并没再等熙王,只是自顾自出了宫门,他的小厮唐升迎着,小唐翻身上马,本是要回府,走到半路,却又换了主意,竟径直往应公府而来。
应公府的人忙迎着,一面通报,一面好生送进门去。
小唐本是要去见应兰风的,走到半路,忽地心中一动,便对接自己的小厮道:“上回,就是你替怀真送罗缨到礼部的,你叫进宝,可是不是呢”
这小厮果然正是进宝,因笑道:“唐大人还记得小人呢。”
小唐笑看他,道:“我自然记得你,怀真也常常提起来,说是先前在泰州的时候,多亏了你跟谁来着叫什么财”
进宝笑说:“您说的必然是招财叔了。”
小唐点头道:“是了,正是招财,便是多亏了你们两人。不过说起来我先前来过府内多次,每次也常见你,为何却不见招财的”
进宝对小唐从来敬如天人,平日里想多说几句话还不能呢,如今见他下问,顿时面上有光,滔滔不绝便说道:“您有所不知,招财叔有些性情怪癖的,也不跟我们常常来往,他年纪大了,二爷又念在他一向出力,所以也不很使唤他,常常见他一个人溜出府,也不知忙些什么大家也不理论罢了,所以您也少见他。”
小唐道:“原来如此,我当是为何呢。”
进宝满面笑容,道:“说来,今儿有些怪,先前那位竹先生也来过了我心想姑娘如今嫁到唐府去了,他必然是来找二爷的呢,谁知竟不是”
小唐脚步一顿:“他是来找谁的”
进宝道:“他打听招财叔住在哪儿,我因问他何事,他说在南边儿的时候,跟招财叔见过一面儿,所以跟他有缘,当要再见一见,我把此事跟二爷说了,二爷说高人高行的,我们自然猜不透,就指点了招财叔住处,任由他去了。”
小唐此刻已经停了步子,便道:“说来,我正有一事想要竹先生指点,却不知招财的住在何处我先去问一句,即刻回来再见二爷也使得。免得竹先生下一刻就神出鬼没地,又不见人了,岂非没处再找。”
进宝虽然诧异,却也明白这情,就笑说:“这路有些曲折,我领爷过去。”说着,便殷勤地头前引路,又过了几重屋宇,拐了数个弯儿,进宝怕小唐不耐烦,就指着道:“前面儿就是了。”
谁知小唐耳目过人,早就听见了里头有些响动,因此打住,对进宝说:“劳烦,你且去罢,我过去问竹先生就是了,免得他见旁人在跟前儿,心生不喜就不好了。”
进宝十分欢喜,行了个礼,果然就退了。
小唐见他离开,便疾步往前,将到拐弯处,果然那声音越发清晰了,只听一个微微苍老而冷的口音道:“你不该如此。”
竹先生的声音响起,道:“我如今已然不能回头。”
先前那人冷笑了声:“还当你是多睿智过人的,也不过如此,也罢,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没有话说,请了。”
竹先生道:“只要你同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便不负此行,请。”说着,脚步声响。
小唐忙将身子往旁边一闪,果然见那布衣身影自门口走出,徐徐地消失跟前儿了。
小唐凝视半晌,才放轻了脚步,迈步出来,谁知才走到那院门口,就见里头站着一个人,正冷冷静静地看着他。
小唐见状心惊,他耳力极佳,若是凝神而听,连隔院的呼吸声都能听见,先前却竟没听到他的任何声息。
乍然见这情形,小唐虽然暗惊,面上却还不动声色,含笑道:“这位就是招财叔了。”
却见招财叔瞥他一眼,漠漠然道:“不敢当,堂堂地唐侍郎,如何来到我这鄙贱的住所呢”
小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一时却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只道:“原本早就听闻招财的大名,只是始终缘悭一面,今儿总算能见着真人真面了。”
招财叔哑声一笑,笑得有些难听,道:“这话从哪里说起,不过是个糟老头子罢了,哪里值当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唐大人一见呢”
小唐隐隐觉得他的话语之中颇具敌意,却不知这股敌意从何而起,因缓步往前而行,笑说:“先前在南边之时,我岳父遇险,也多亏了招财叔奋不顾身跳入水中救主我自然感激的。”
招财竟又似冷非冷地笑了声:“当时我救得是二爷,还不是唐侍郎的岳父,唐侍郎多虑了。”
招财说到这里,便垂眉耷眼地又道:“老奴还有事,就不跟唐大人多说了。”招财说话间,就低下头去,竟径直往小唐身边走来。
小唐愕然,微微一停,却见招财脚步不停,直直地望他身上撞来,虽然隔着三两步远,却能感觉他身上气劲鼓荡,若是自己不加防备,只怕要给他撞开去。
这般老朽之态,竟有如此充沛内力小唐心中甚惊,忙敛息运气,暗暗提防,不料招财脚下踉跄,直冲上来而两人肩头相撞的瞬间,小唐忽然觉得对方身上的气劲荡然无存竟是一团空似的
小唐错愕,要收住身上力道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啊”地一声,肩头微微一碰瞬间,招财叔往后直跌出去,竟重重摔在地上,惨呼一声
小唐无法置信,忽然暗念一声不妙,才要回头,就听见身后有人道:“这是怎么了”小唐心中已经雪亮,情知自个儿是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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