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风对郭星和苏特伦的每一句话,都细细的品味过了,生怕漏掉任何一处微妙的细节。苏特伦不经意间提起的“姓钟的”,估计准是钟维艾的父亲,因替前会长辩护而惨遭苏特伦杀害。夏言风本想顺势跟苏特伦问起,但他认为这样不妥,对方只是无意间的言语,反而被他捕风捉影,这样必定引起怀疑,这种事,不去核对真相也无伤大雅。
在座的三人都不会跟苏特伦唱反调,郭星是真心的,陆宇森是懒得说,夏言风是怎样都无所谓,而既然都达成了共识,下面就不是讨论“苏特伦该不该称帝”、“荀彦说得对不对”的问题,而是要如何对荀彦“明升暗降”且又不会被他看出来。
对于该如何处置荀彦这件事,苏特伦一时拿不定主意。要知道荀彦的智商可不比郭星低多少,论运筹帷幄、设谋歼敌,荀彦不是郭星的对手,但论处理内政、稳定后勤及繁荣经济的能力,郭星是比不上荀彦的。只是苏特伦好战嗜杀,重军而轻政,主战而不求稳,所以才不喜欢荀彦这类内政型人才而偏爱郭星这等军事天才。若在和平年代,荀彦可以成为栋梁之才,但很遗憾,上司喜爱战争,下属却要遵循道德准则,这样的下属仅仅被冷落已经是万幸了。
“削荀彦的权,该怎么个削法?你们倒是说说看,应该委派个什么职位给他最为妥当?”苏特伦问,“明升暗降,但上面还有哪些地位高却没实权的职位呢?”
“所以,这样很麻烦,不如杀了算了。”陆宇森抱怨道,“虽说他威望很高,十分得人心,但只要会长想杀,还有谁能说不?谁会认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能对全天下都有益?”
“不……还是不要杀他……”苏特伦摇头,“本会长留着他,并不是多么敬重他,而是如今还需要利用他的才能,只是,不能过于信赖罢了。”
“苏兄,我倒是有个法子,不过这必须得让公会的政策有些改动,就怕苏兄不肯啊。”夏言风站起身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却也卖起了关子。
“但说无妨。”苏特伦笑道,“既然是队长的意思,改动下政策倒也无伤大雅。”
夏言风一直都注意,苏特伦总是用“队长”来称呼他,没有一次例外。然而苏特伦如今是会长,也足有帝王之实,让他让位于自己是不现实的,他一直尊称夏言风为“队长”显然并不妥,而夏言风也明白,苏特伦也许不是什么善人,但对于过去的情谊,是不会全然忘怀的。他知道,苏特伦嘴上宁负天下人,冷酷无情,但内心却和夏言风一样,存有一方净土,只是不能坦率的承认,因为现实,因为他身上所背负的重担,不会给他洗白自身的机会。
“呼……”蓦然的感慨,夏言风心绪飘忽一瞬,转为现实,他直言,“公会中现有的职位,荀彦都一清二楚,若想不被他察觉是明升暗降,显然不能用他了解的官职。所以,我们必须新增官职,而且,新增的官职既要远离中央,又不能对公会一点帮助都没有。”
“哦?”苏特伦眼神闪光,顿感好奇,“那应该新创什么样的官职?”
“风纪委员……”夏言风面露一丝狡黠,不假思索的从口中吐出了这四个字。他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其他原因,总之,他的灵感就是像洪流一样爆发出来,难以收回了。
“什么?”苏特伦骤然一愣,这个名词,他可是闻所未闻。下意识的看了看郭星,而郭星却装作四处看房内的风景,而陆宇森也一脸心不在焉,就好像在暗示苏特伦,“就全听夏言风说下去吧”似的。虽然郭星也没听过这个词,但从词汇中也大抵判断出这是个什么官职了。
“风纪委员”这个名词,夏言风在学生时期深有体会的,一旁的陆宇森也该知道才是。这类人大多负责校园内的纪律、维护校内治安,且都是由在校学生组成。在校园中,学生会类似于文臣,而风纪委员则相当于武将,只不过,夏言风如今所想设立的“风纪委员”却远不同于学校里单纯管纪律的学生,而是实实在在,荷枪实弹,类似于“巡逻军”的存在。
“荀彦不是总拿高尚的道德情操为自己贴金吗?那么就让他的‘道德’真正发挥点作用吧。”夏言风笑得自信满满,“让这样的人,来维护风纪,再适合不过了,而此人推荐的人才也正好跟他一起。虽然治理天下,严刑峻法必不可少,但光有酷刑施威并不够,因为各大城邦除了少数有钱人能接受教育外,大部分民众都愚昧无知。然而无知可以,但人均素质普遍低下的城市,却很容易滋生犯罪,光有法令,治标不治本。法律能令人们不敢犯罪,而道德却可让人打心里不愿犯罪。让荀彦这类人,去管这等事是正好对口。我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这样。”
夏言风的提议,虽然新奇,却深得苏特伦认同,而郭星也默然了这一决策。夏言风首先陈述了多数地区的人群素质低下,文明程度太低,没有修养的人,就如同蛆虫一样爬满世界,无处不在,法令只能威慑却不能让每个人都变得善良,缺德之事及各种构不成犯罪的不文明现象屡见不鲜,严重拉低人类的文明,败坏世界的风气,而从小细节中折射出来的,兴许就是关乎人类存在的大事。除却好吃懒做的混混们外,这些低素质的多数是最下层的劳动者,将他们以武力赶尽杀绝是不可能的,因为人类公会要发展偏偏离不开这些卑微的角色,所以只能慢慢用教训感化他们。而乱世中,以德行感召百姓,也许是自命清高的士人唯一的作用吧?
整顿风纪之事刻不容缓,想要稳定后方,人均素质就不能过低,否则更容易引起暴动或恐慌,格雷希蒂亚孤军侵入人界腹地的前车之鉴,血淋淋的教训!军民贪生怕死,皆不堪一击,这就是世人的真实写照!他们需要熏陶,哪怕是洗脑,人可以没有知识,可以不用了解太多军国大事,但却不能没有修养,没有素质,而此事任重而道远,先前只有军法来约束军人,却没有强制的执行力来将平民百姓也发动起来。
夏言风认为,由于各地的犯罪率都不低,因而各大城镇用于维护治安的人手过多,导致部分本该招募入军的人员成了保安巡警之类的角色,这是很不应该的。如今正需扩军备战,将人手多用在该用的地方,不该为了治安问题投入过多的人,因此才以“风纪委员”取而代之,完全接替掉维护治安的任务,这样,可以将大量的人手编入军列用以作战,是对公会有极大益处的。苏特伦关心的并不是德行问题,因为他本人也不在乎,甚至不屑于所谓的仁义道德,但人们受了道德的感化,从豺狼退化成绵羊,就不会造他的反,他又何乐而不为?而有扩充军力的益处,才是苏特伦最终敲定夏言风决策的关键。
法令照样存在,只是撤换掉所有执法人员和巡逻队伍,招募一批修行之人,可以是战士,也可以是魔法师,但必须是受过良好教育,有素质和修养,且能轻松打倒混混的修行者。这些人组成“风纪委员会”,由荀彦担任“风纪委员长”总领这些人,这些人的战斗力不能太低,但上限也不能高过荀彦,至少是要郭星、夏言风等人能压得住的角色。每座城平均分三到四名“风纪委员”去,他们的工作就是每日巡逻城内,遇上违法犯罪则代劳移交各城法官,其中法官和狱卒等职位不撤销,而在法令之下,增加风纪一栏,若遇上败坏风纪的现象,则以感化为主,对其批判教育,并记录一次,若冥顽不灵者,可用武力矫正。而破坏风纪超过三次,则可判刑,屡教不改达十次,可由风纪委员捉拿后将其就地正法。
关于“风纪委员”的设立,夏言风是突发奇想,却堪称完美。而夏言风也同时提出要苏特伦出资兴办“义务教育”,来从根源上提高人均素质,但苏特伦以急需军费为由,委婉的拒绝了。因为兴办教育的好处,远没有设立“风纪委员”的好处来得诱人,毕竟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要削荀彦的权,让荀彦远离中央,而让荀彦管风纪似乎是最为冠冕堂皇的借口。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苏特伦大笑着站起身,走到夏言风面前,直拍他的肩,显得极为爽快,“队长不愧是队长!棒极了!这个提议,本会长有如拨云见日啊!”
“不敢当。”夏言风一脸谦虚样。细想来,这一切又关他什么事?他只是“信口胡说”,至少他自认为如此。他是真心为人类公会着想,才说出一堆长篇大论来的吗?怎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啊!可是,他这么说的效果,好像确实是在为人类公会做贡献,是吧?
“那该由谁来写委任状和议案的策划书?风纪委员的官印刻出来还得用些时日,至于各地的人力调动,还有风纪委员执行权力的标准界定,还需要做些声明才是。”
“苏兄,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夏言风笑道,“风纪委员不需要官印,只需要用布料做快臂章,佩戴在手臂上就行,这样既能节省原料,又能彰显风纪委员的身份。至于委任状和风纪相关的条款,就交给那个‘杨子儒’来撰写吧?他的文笔不错,又是个和荀彦志同道合的人,可以担当此任。相比之下,这种事交给军师型的人才来做,未免大材小用了些。”
“嗯!很好!”苏特伦一个劲的夸赞夏言风,“队长的提议,一举多得!妙!队长,你想要什么就说,本会长一定满足你的要求!哪怕你看中哪个人妻,我都帮你弄过来!”
“人妻?”夏言风还当苏特伦在开玩笑,心里就莫名生出一丝古怪之感。
“啊……没什么……随口说说罢了……”苏特伦自知说漏嘴了,连忙以笑容掩饰尴尬。而夏言风也并未再对苏特伦产生什么异样感,“人妻”这个词也许并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夏言风却没有想过,苏特伦为何会习惯性的道出这个词呢?就像他,道出“风纪委员”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