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的地点是金碧辉煌的议政厅,众文武齐聚在原先袁氏称帝的金銮大殿,曾经的皇宫早已沦为公会议事之地,而昔日格洛拉城的议事厅堂,比之宫殿,实在显得寒酸。而皇宫内住着的却不是皇帝,而是会长,苏特伦虽无皇帝之名,却早已有了皇帝之实。
不知不觉,距离夏言风苏醒已过三日,这三日,无非就是练练荒废的魔法,虽无进展,但也顺带和柏灵进一步培养好了感情,柏灵倒也愿意同夏言风敞开心扉的长谈。而苏特伦,也不理政事,更不顾天下局势已是风云变色,而人类公会也极有可能将会大祸临头的现实,好不容易有点闲心,色迷心窍的他自然要跟新鲜的“人妻”在夜间翻云覆雨,多多快活,相比之下,郭星就显得忧闷不堪,而这段时间,他也没有找过夏言风。
夏侯信如愿谋到了官位,但他并未在城中见到夏侯刚和夏侯烈,一连几日,夏侯刚、夏侯烈都在特雷恩城以为巡查,苏特伦压根儿就没有借机过夏侯兄弟,而夏侯兄弟也并不在一起,但夏侯信稍稍沮丧之余,也深知他即便不被苏会长重要,也已得到了郭军师的信任。
赶赴的朝会众人在皇宫门前相遇,夏言风热切的跟郭星打了招呼,陆宇森很快也赶了过来,三人齐聚后并肩而行,正遇典勒和苏洪仓各领一队禁军前来把门,郭星临走前,不忘朝典勒那般狠狠的使了一记眼色,而典勒纵使以凶煞之貌示人,却也被郭星那记凌厉的目光吓到了,郭星仿佛在告诉他,若典勒继续放任苏特伦胡来,迟早自己先要大难临头。
典勒不禁咽了口唾沫,神魂若出窍,对面的苏洪仓看着他,也倍感好奇:“典将军,你怎么了?这副像被吓破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啊……这……哈哈,没什么,就是昨晚做噩梦,梦里会长被人追杀了而已……一想起来,心就跳得厉害啊……”典勒强颜欢笑,苏洪仓也不便多问,但典勒其实并没有说假话,昨夜的噩梦确实令他心有余悸,不过,梦里的画面并非苏特伦被追杀,而是他孤身一人,在夜里,赤手空拳站在寨门前,与千军万马相抗。无助的典勒,眼睁睁看着苏特伦从自己眼皮底下离去,不顾他的死活,而他却孤零零的被乱军围困,最终血战而死。在梦里,死的人是他自己!
典勒不必去考虑梦中预示着什么,但可以确信,这样的画面是似曾相识的。在梦里,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前世,还是梦魇所扰?精神的波荡,最真实的感触,又是怎么回事?
“主公快走!快走……”箭雨如蝗,最后那声猛烈的呐喊,穿人心肺。乱箭穿心前,他屹立于辕门,四面八方的敌军,大喊着“擒杀曹贼”之类的话,而他,伟岸的身躯直挺挺的承受着万箭的刺痛,一时间,血流成河,却站立不倒。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很快,他再也听不见人喊马嘶的声音,也不知那位“主公”安全了没有。
在他的印象中,那位“主公”是位威武霸道、嗜血孤傲,杀人不眨眼且流血不流泪的枭雄,但在他恍如梦幻般的记忆中,不知为何,他能看清“主公”纵马离去时,最后的一回眸,那位铁血无情的“主公”,他的眼角,竟然落下了哀伤的泪滴!
几番梦醒,却记忆犹新,虽是虚幻之事,但那位“主公”身上的霸气,与苏特伦身上散发的气质极为相近,只是个头不如苏特伦高大,而且比起苏特伦修行“噬血之功”后面容之光鲜,那位“主公”的面容似乎显得沧桑,且长须挂面,远不及苏特伦英武,而这想想也知道,要是苏特伦面对这些兵马,恐怕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屠宰干净了,又为何独留他一人在此,见死不救?只是,那位“主公”雄伟的气质却如假包换,仿佛拥有承载整个天下的器量,也有着侵吞万物的野望,且并不比苏特伦逊色。一个值得他为之拼上的性命的“主公”,典勒是否有这样的觉悟,至少,也得有坚信着“主公”,坚信着他所坚持的信念,不需要质疑什么。
“典将军!典将军……”凄惨,悲凉,火光中,那位“主公”最后悲怆的呐喊,是带着哭腔的。那一声,他不明白,就像是在为他本人鸣起丧钟。他不明就里,却也隐隐感受到心中涌上来的阵阵悲痛,那莫名的悲痛,有如尖刀刺心,奔流血滴,仿佛在告诉他,郭星的话绝不是在危言耸听,画面中的一切景象,都是对他的警告。身为苏特伦会长的护卫,典勒知道该怎么做吗?也许,他接下来所做的一切,于大局毫无作用,就算牺牲掉自己也在所不惜吗?
对于噩梦的警示,典勒生怕其付出于现实,但比起自身遇害,他更担心苏特伦会长某一天真会鬼迷心窍。任凭苏特伦战斗力再高,到了床上还不跟凡人一样难以自控?妖艳的女人,兴许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吧?
典勒越想越怕,想想那郭星何等足智多谋,他说出来的话必是有预见性的。出了名的“鬼谋神算”郭大军师,即便预测未来,未卜先知也不奇怪,他本身就是个“先知”,他说出的话,有必要“唬人”吗?但苏特伦会长虽是狠辣之辈,却也是固执到家,“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人,没点血的教训让他撞南墙长记性,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劝不住的话,就没办法了。如果非要有人成为令苏会长醒悟的牺牲品,那么这个血的祭品,就由典某人来当吧……”典勒暗暗寻思着,不由拳头紧握。他在心中,已暗暗下定了决心,这天下少了他一个武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少了苏特伦,全人类都有可能被带入危境之中,因此,只要能让苏特伦从温柔乡中苏醒过来,重振铁血雄风,他典勒愿意为之牺牲。
朝堂之上,文武要员大都齐聚一堂,分列两边,列席就坐,侍从和女仆们也整齐划一的列队而出,为诸官员奉上了酒水。苏特伦高居王座之上,其前有桌案,案上放着一堆交叠起来的卷宗,看起来平凡无奇,但夏言风看来,仿佛暗藏着玄机……不,是一定有文章!
此次朝会无比正式,看样子不像是噱头,苏特伦也表现得一本正经。众文武在翻修后的袁氏旧殿内入席,随后也纷纷向高高在上的苏特伦致以臣下之礼,这其实跟文武大臣参拜天子圣驾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这阵仗,比当初夏言风出使仲国那次,所见的朝廷架势,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是完全相同的地点,虽物是人非,却也是群贤毕至。除却在外镇守统军的人,和失踪或“搞鬼”去的异类,剩下也完全不缺人才,加上人类公会新招募的闲才以及最近吸收的一批新鲜血液,朝堂之上,也有百人之众,容纳于殿中,显得大殿宽敞之极,而文武们的气息有强有弱,起伏不定,各有千秋,混杂在一处,就像乱炖的火锅,虽然杂乱,吃起来想必还是挺鲜美的吧?因为,苏特伦就是那层决定火锅是否美味的“锅底料”啊!
夏言风不知自己在盘算些什么,他也不需要在这种时候盘算什么。与郭星并排同坐于左侧前排,气息与郭星并重,夏言风也自知他已处于醒目之位,能够坐在最前排,那就证明他是苏特伦最主要的亲信,地位在文武百官中最为显赫,苏特伦对夏言风的态度,始终是信赖、肯定与敬重,且对之毫无戒心,在夏言风面前,苏特伦几乎一直不设防,显得单纯而别无心机,这也给夏言风搞小动作大开方便之门。要知道,换了别人,即使是郭星,要像夏言风那么任性妄为,那苏特伦必然追查到底。当然,他完全不清楚郭星和苏特伦已经“羁绊”到了何种程度,他离开的那段时间,人类公会发生了多大的事,具体他都一无所知,对于郭星和苏特伦的关系认知,仍停留在最初。他能察言观色、洞察人心,却总不会把事情往好处想,总是不愿意相信变好的可能。因为在夏言风眼中,昔日的仇敌,除了将之从正面赶尽杀绝,就只有卧底潜伏,让对方天真的对自己的投诚信以为真,继而抓住机会报复而已。
按照开大会的流程,自然需要领导人先发话。不过这一次,就像是彩排好的一样,苏特伦还没说什么,后排已有人站了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新加入的夏侯信。
“会长……在下是新人,还不足以加入大会,妄议政事,我愿先行退避,外出与典将军一道把门。”夏侯信故作谦虚。
“你这么说,想引本会长注意吗?”苏特伦直发笑,笑声并不大,却能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背脊发凉,“夏侯刚和夏侯烈虽然不在场,但既为夏侯家族的成员,赐座入席也是应该的吧?”
苏特伦回答得天衣无缝,夏侯信竟无法反驳,只得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不再吱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