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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应誓之始(上)

人人都爱马文才 祈祷君 4572 2024-11-16 06:33

  天子之诺,一言九鼎, 没有人觉得萧衍的话是虚言, 如果是茅山现在的掌教陆修远在这里, 听到这样的“许诺”, 哪怕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太子的命, 恐怕当场也都换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能以命换命的仙术, 祝英台也没有学过医,即使她知道了太子可能中的是什么毒, 也没办法治疗。

  眼镜蛇不是中国产的毒蛇,而神经性毒素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药可医的。

  祝英台非常非常的想要救太子萧统, 不为了道门, 仅仅因为太子确实是一位仁爱宽厚的正人君子, 她把自己能知道的所有关于眼镜蛇毒的信息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在场的所有医生, 希望他们能得到解毒的方法。

  知道是中了毒,又是蛇毒,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用的手段也就只能是催吐、灌汤药, 用汤婆子保持体温这几种, 可见的成效不大。

  太子没有在几个时辰里立刻就死, 可见胃溃疡的创口并不大, 这种毒是缓慢的渗入到血液之中的,然而这样的结果无非就是使猝死变成了凌迟,谁也不知道究竟哪一种结果更好些。

  从祝英台告之自己没有办法解毒后,萧衍一下子像是老是十岁, 先是哀泣痛哭,而后又勃然大怒,调集了内城中的禁卫,甚至动用了内尉,将整个同泰寺的大和尚和主事全部看押了起来。

  这时候,唯一能期望的就是密西陀了。

  毕竟他长期用这种蛇毒维持“修行”,甚至不惜在寺中饲养这种剧毒的蛇类,既然有不小心被蛇咬伤的风险,或许会有中和这种毒素的解药。

  然而密西陀是苦行僧出身,也是众所皆知会“瑜伽秘术”的“高人”。

  他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差劲,否则也不会轻易让梁山伯看出端倪来,所以当知道太子真的是中毒后,立刻就让自己进入了“神游”的状态,用以躲避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恐怖事情。

  这种来自于身毒国苦行僧的秘术,原本就只有善于逃避现实的人能够有所天赋,这种秘术借由长期以往的对身体控制来达到“假死”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即使对他的肉体使用最恶毒的折磨手段,他也不会清醒。

  过去这么多年,密西陀每年总要“神游”几次,对信众则是宣称自己思念故国,神魂往之,在他“假死”的时间里,自然有药师堂的弟子照料擦洗他的身体。

  这也算是同泰寺的“神异”之一,就连萧衍也对此十分感兴趣,他长期茹素、清心寡欲,也是受身毒国苦行僧的“长生修行”所影响。

  这种“假死”的状态在旁人急需得到情报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有趣”了。

  皇帝想要知道密西陀受谁指使,为何要用毒,毒蛇在哪里,可是面对一具和尸体无异的身躯,什么想要的消息都不能得知。

  在试过各种方法都唤不醒假死的密西陀时,一直以崇佛态度面对僧人的萧衍第一次对其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他不是不愿意醒过来吗?那就让他睡吧。”

  这位即将痛失爱子的父亲,眼神阴鸷而充满恨意。

  “密西陀已经圆寂,将他封缸火化,诏令全寺僧人前来观礼。”

  此言一出,所有在皇帝身边的人顿时呼吸一紧,低着头只顾着诊治太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密西陀虽然“假死”,但毕竟没死,祝英台听着也是头皮发麻,找了个借口就想离开。

  在她看来,她一不会治病,二不会什么“神术”,留在这里作用有限。

  “祝真人既然得了紫虚元君真传,想来也是有上天庇佑之人,不如就在这里开坛做法,祭祀上天,请求紫虚元君保佑太子吧。”

  萧衍却不肯放人,还要求祝英台留在寺中“请神”。

  让一个道士在同泰寺里祭祀,这不但是对佛门的一种警告,更有着皇帝“病急乱投医”的想法。

  万一天上的神明知道他有尊道之心,肯降下恩泽呢?

  管他是九天的神仙还是西方的佛祖,此时谁能救救太子,让他从此之后舍身皈依哪一门,他都甘愿!

  知道皇帝这是关心则乱,祝英台既理解也同情,只能一边派人回去通知青云子准备开坛要用的东西,一边让弟子去把自己那些“登坛”的小玩意儿拿来。

  好歹安慰剂的效果也要够,别让皇帝觉得她敷衍不是?

  也不知是梁山伯刻意把消息延迟,还是天意就是要成全祝英台,就在祝英台使用“无风自燃”的小伎俩点燃第一张符纸时,梁山伯带着的御史们终于在药师堂中找到了那几条毒蛇。

  药师堂里都是僧医,平日长期煎药、炮药,所以有一座长期燃着火的暖炕,用来烘干尚有水分的药材,密西陀借着职务之便在暖炕的侧边修了个小室,将蛇就养在里面。

  梁山伯记着祝英台的嘱咐,知道这蛇和其他蛇不一样,会喷出蛇毒,于是抓蛇时让人带着防具将身体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全部盖住,又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在暖炕里掏出了盘旋在伸出的毒蛇。

  想来那密西陀是有什么驱蛇的法子让它们自己出来,否则每次都这么麻烦,早就被人发现了。

  那眼镜蛇被送到皇帝面前时,萧衍正在青云观搭建的法坛前,闭眼向紫虚元君默默祷告,眼见着有效,他当即精神一震,看向那几条毒蛇。

  这几只眼镜蛇被困在佛前的琉璃缸里,顶上加了个盖子,如今受了惊,整个身子直立而起,脑后双翼展开,不停向琉璃缸的缸壁射出毒液,一望便知狰狞无比。

  萧衍看着这两条西域的毒蛇,恨声道:“我曾见佛经里有蛇与龙斗的故事,还以为是夸大其词,如今见着这两条蛇,才知这样的恶蛇果真能伤了龙子!”

  天子以真龙自居,太子自然也是龙子。

  “只可恨这样的凶物,密西陀居然觉得它的毒液能全无害处,给我的大郎吃下去!”

  他越想越恨不得将密西陀千刀万剐,可惜已经下令封缸去烧了,连寺中都在准备柴火,此时再说剐了已然来不及。

  “陛下,不如让我们杀了一只,活取其胆,看看能不能暂缓毒性。”

  祝英台身后的一个道士开口建议,“蛇胆有解毒之能,越是毒性剧烈的蛇类,其胆解毒之性越强。”

  “那还等什么,速速剖蛇!”

  萧衍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梁山伯任务已成,看了眼手中握着法剑的祝英台,便找了个角落默默欣赏她做法的英姿。

  大约是符纸烧了有效,萧衍对“紫虚元君”更加期待,连连催促祝英台继续焚烧符纸请神,祝祷天上的诸神降临来保佑他的儿子。

  祝英台心中叹了口气,将手中法剑蘸了蘸供桌上的“符水”,迎风晃动自言自语了几句“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之类的“咒语”,便见那法剑从剑尖处开始剧烈的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桌上的符水也开始燃烧,由液体转为大量的烟气,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月色之下,那火不是红色,而是隐隐发青,剑尖所指之处,几张符纸依次燃烧,而供桌上烟雾袅绕,像是供桌上方的空气中出现了一道裂缝似的,从中不停地喷薄出雾气。

  青幽幽的火光、无边无际蔓延着的烟气,再衬着这浓重的夜色,这一幕让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一旁保护皇帝安危的侍卫们不安地戒备着四周,也有胆子大的,眼睛一动都不动地死死盯着这难得一见的道家神妙手段。

  “陛下,是碧火而不是紫火,紫虚元君在回答‘天命如此’,怕是祝真人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一旁的青云子怕太子有所不测,皇帝迁怒到道门身上,警觉的给皇帝提前打起预防针。

  “怎会如此?朕以天子之身诚心祝祷,甚至立下了振兴道门的誓言,难道就不能改了这个天命吗?!”

  萧衍对着青云子怒目而视。

  青云子能在建康站稳脚跟,除了会做人,也是道门在京中的“眼线”和“喉舌”,自然知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陶弘景当年和萧衍又是知交,所以青云子眼光微闪,便含糊其辞道:

  “陛下,立誓也有先后。天命其实早就注定了,上天得先应您之前立过的誓言,才能应您之后立的誓言啊……”

  这话说的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至少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不懂什么意思。

  “阿徽,阿徽……”

  唯有萧衍脸色一白,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嘴唇翕动,自言自语地念起一个人的名字来。

  这一句呼唤犹如一句咒语,所有的符纸灰飞烟灭之后,萧衍目光一凝,定定望向虚空的某处,又轻唤出声。

  “阿徽,是你来了吗?”

  “不,不……要罚就罚我,不要惩罚我的儿子们……”

  他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领口,仿佛喘不过气来似的,神智已经陷入到过去的岁月之中。

  “不是他们的错,不是……”

  “是丁令光那个贱人害了你,不是孩子们。大郎虽然是她的儿子,可是却是个好孩子^”

  萧衍眼神迷离,在法坛前低声喃喃自语。

  “你是来看我的吗?”

  “不,你这么坏的脾气,一定是要亲眼看着我应誓才能开心。你愿意来就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不入我的梦里呢?”

  他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阿徽,我想你想的厉害,我有了子嗣之后就没有再碰过她们,再也没进过后宫,我怕你生气……”

  “阿徽,我一直都没立后,等入了皇陵,我只想和你躺在一起……”

  除了离得近的祝英台,没有人能听清楚皇帝在说什么。

  而无意间得知了“真相”的祝英台,除了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也不敢做出任何听见的表情。

  只是待用余光打量了萧衍一眼后,祝英台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叹气。

  陶弘景除了是化学大家,也是医药大家,这种法剑燃烧冒出的烟气不但能发出碧光,剑身上涂着的药材其实也有微毒,这种从蘑菇孢子里提取的毒粉会让人产生一定的幻觉,算是道门“请神”时的某种手段。

  祝英台自己知道有这种致幻的效果,便提前闭了气,又振袖挥开了烟气,但萧衍离得近,所以迷烟大多都给他吸入了。

  如今皇帝神色已经有点不太对劲,显然便是中了暗招,开始思念先皇后了。

  也不知皇帝以前在先皇后面前立过什么样的誓言,竟能让堂堂一国之君失态成这个样子。

  其他人既不知有这样的“暗招”,也不敢窥探皇帝的隐私,眼见着烟雾袅袅之中,皇帝好像真的在和“先皇后”交流一般,忍不住骇然失色。

  偏偏那位“请神扶乩”的真人此刻双眼紧闭,仿佛已经神游天外,完全不给旁人一点暗示接下来该怎么办。

  烟气渐渐散去,皇帝也快要从那如梦似幻一般的境界中清醒过来。

  面前的妻子依旧年轻貌美宛如好女,那双不怒自威的丹凤眼冷淡地觑着自己,犹如过去年少夫妻时的每一次怄气,自己只是与其对视,气势不由自主就弱了下来。

  “阿徽,我知道错了,你且饶了大郎吧!”

  情急之下,皇帝竟朝着虚空的方向双膝下跪而拜,向着已经模糊的妻子身影发出了一声哀求。

  就在皇帝的膝盖“噗通”一声磕在青砖石板上时,从禅房方向匆匆闪出一位宦者,喜颜悦色地喊道:

  “陛下,太子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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